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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清浅的呼吸声被他捕捉到。他在深夜里睁开眼睛。
焚天那些模糊的记忆终于弄清楚了。那些发生在仙宫的,帝女对他的憎恶与冷情。即便他几乎得到了帝女,却依然痛苦不已。
阿福其实还有个想问的问题。
如果,当初那个少年也喜欢你,想带你离开,你会跟他一起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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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雨过天晴。
经过暴雨的洗练,天空湛蓝,白云随着微风轻轻移动,这略有偏僻的村落,固然没有天宫的绮丽,也没有皇宫的峻伟,但是却十分自由、宽广。
我与阿福要告辞。被霍凌留客:“大人,村落第一次丰收,三老并我准备在晚上举办丰收节庆,将会杀猪宰羊,点燃祭火,以告祖先神灵!请葛大人、福小哥留下来参加丰收节庆。”
村人的第一次丰收,我确实应当参加,于是遣了人回城告知绿竹,将在村里再留一日。
整个村寨都忙碌了起来。男人们结成队,选了最肥的一口猪、一头羊,找了合适的地方,将猪羊栓好、摁住,刀子早已磨得锃亮,三两刀便把猪羊杀好,用木盆接了热血,撒了盐,待凝成血块,便可切了做菜了。
猪肉被一块块分好,酱炖肉、烤肉、炙肉……羊肉被斩成段,大骨羊汤、烩羊筋、炙烤羊排,配上腌制许久的小菜,村人酿的浊酒。
当夜幕降临,一人多高的旺火架子被点燃,流水席就绕着旺火一桌桌地摆好。
霍凌举起酒盏,大声说道:“我们霍家村遭逢战乱、丁口锐减、土地荒凉,迫不得已,举村迁徙。一路乞讨着到了南越。族人已去三分之一。若不是葛大人心善,接济我等,为我们全村讨得土地、种子、户籍和钱粮,我们霍家村就真的会绝了后路,子息不存。这第一杯,敬葛大人并福小哥。”
全村人齐刷刷地举起酒盏,一仰而尽。我与阿福也饮下一盏。
“我们霍家村,在百越扎根,正式更名为望北村。村寨得以保全,族人得以延续,如今又有了第一次丰收,当告慰祖先,共飨饭食,第二杯敬先祖!”
众人饮了半盏酒,剩下半盏倒入土地。
“今日乃丰收庆典,我们燃起了旺火架,祈愿神灵继续保佑我们望北村在此延绵不息,五谷丰登!第三杯敬神明!”
众人又饮了半盏,剩下的酒洒向了空中。
而后便各自吃酒食肉,传杯递盏,每人脸上都是丰收的喜意,是吃上饱饭吃上大肉的愉悦。
我也逐渐被这气氛感染,但凡有人敬酒,来者不拒,渐渐醉意上头。
“东家,你喝多了。不要再饮了。”阿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笑了起来:“今天高兴,多酌两盏。无妨。”我看着远处的旺火,饭吃到一半,就有村人围起旺火扬歌跳舞,歌者的声音直穿云霄——
“吁嗟此转蓬,
居世何独然。
长去本根逝,
夙夜无休闲。
东西经七陌,
南北越九阡。
卒遇回风起,
吹我入云间——”
舞动的人影在旺火的映照下变得影影绰绰,让我想起了瑶池边那个少年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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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逐渐长成,脸庞是雌雄莫辨的俊美,手脚是琼雕玉砌般的纤细,猂獞,长着一副半分也不像罪奴的好相貌。
自他们相识,已有廿年之久,而我与猂獞,也只不过从孩童长成了凡人十四、五岁的模样。晗耀已得了差事,封了星君,镇日悟道或出门查探秘宝。我与猂獞越发亲近,形影不离。
往往彩霞漫天之时,便是我们惜别之时,我回清卿殿,他回瑶池边。但有一日,他忽然问道:“今夜瑶池金莲盛开,帝女可愿来一观?”
我并未见过金莲盛开之景,它要么是花苞,要么已盛开。心中好奇,当即应允,用法力传了讯与宫中仙姝,在七彩晚霞中,去了瑶池边。
金乌西沉入禺谷,天幕缀满繁星,瑶池中金莲泛着微光,照亮一池碧水,我们便守在这池边,我跟着猂獞吃了些仙葩。
花瓣略有涩意,入口久了又有些回甘,两朵仙葩,我们分而食之,猂獞又饮了些瑶池碧水,夕食便结束了。
白日里无所不谈的我们,在这样静谧的夜,却变得安静起来。
猂獞说,我为你徒歌。
凤兮凤兮归故乡,
遨游四海求其凰。
何缘交颈为鸳鸯,
胡颉颃兮共翱翔。
双翼俱起翻高飞,
无感我思使余悲。
伴歌而起的少年,跳起远古时人神混居时的舞蹈,弯折的手臂,扭转的腰肢,他的舞中充满了震人心弦的力量和舞姿变幻的绮丽,让我几乎难以喘息。
舞尽了,莲开了。
在瑶池金莲盛开的光芒中,那少年说。
来日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1,曹植《吁嗟篇》
2,司马相如《凤求凰》节选
3,徒歌,就是清唱。
第29章 冲冠一怒
丰收节庆过后,石江城涌入了越来越多的流民。
望北村在此地扎下根,垦出田地,得以活命的消息,随着书信,为处于战争和绝望中的百姓带去了一丝希望。无数的流民翻山越岭试图穿越战乱之地南下进入百越。
无数人死在了路上,饥饿、病痛、战争、盗匪……任何意外都会让他们死亡,族人成批成批地死在了路上,其他人只会挖个浅坑将他们埋了,然后继续上路。没有人能阻止渴望生存的决心。
经过数月的对峙,君晏的朝廷军队终于一点一点蚕食了三王的地盘。一座座城被攻破,加之始终没有被镇、压下去的叛乱,终于越演越烈,在这种内外交困之下,三王撑不住了,终于弃城跑了!
然而朝廷的军队并不是就一帆风顺了,因为以往三王需要面临的困难,变成了君晏需要面对的问题。
即使攻下了城,周围没入山林中连绵起伏的义军,不停与朝廷的大军发生冲突,打不过就立刻重新没入山林,或藏身水泊,让大军难以找寻。
而之前为了攻城解除士兵禁令则让士兵开始无所顾忌,在上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情况下,城中百姓在朝廷大军眼里不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只只待宰的肥羊,十室九空,一片哀鸿。
就在这种一片混乱之下,黄河决堤了!一夜之间,倾泻千里,许多人在睡梦中根本来不及逃。黄河之水携裹着泥沙和人畜尸体,不断泛向更远的地方。
原本已在逃命的百姓,更是加快了速度逃离洪水。老弱病残全被抛弃,最终被洪水吞没。
这等惨相,世间难寻。
石江城涌入了上万难民。这些人比望北村的那些人更骨瘦如柴、形容枯槁,只睁着一双双饿狼似的眼睛,寻找着一切能吃的东西。
如果说上次吃人是少数恶人所为,那么这一次活着的人中,或多或少都尝过人肉味儿了。
沿途的尸体被翻出来,未腐烂的肉被割下,炖一锅汤,加点树叶、草根,就是一锅能活命的美味。
流民到了城门,毫无意外被郡守下令挡在了城外。郡守的做法自然不够仁慈,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石江城也确实承受不起骤然增加的一万多人。
难民在城门口支起帐篷,或是直接幕天席地睡在城外,每日围在门口,或破口大骂,或不断哀求,求官老爷放他们入城,求老天爷给他们一条活路。
而有些胆大的青壮流民已经开始绕过正门,进入了望北村的地界。这些流民看见食物就抢,甚至闯入了村民家中,打死打伤老幼,夺走好不容易丰收的粮食。
在田间耕作的望北村村民,抄起镰刀锄头赶回了村里,与来掠夺的流民拼命。
看着一个个被破开的家门,和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老人、孩子们,村民们恨红了眼!他们也是流民过来的,原本物伤其类,多少会对流民抱有同情,但是,当这些流民杀死他们的亲人的时候,村民们想起了迁徙路上为了口吃食可以杀人的恶人们。
村民们既然能平安到达南越,也不是软弱可欺之辈。扬起锄头便对抢劫的恶贼下了狠手。双方打的头破血流,很快有了死伤。当第一个村民被恶贼们打死的时候,村民的血性被激发了!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了这里!
忍饥挨饿不停劳作才有了这些粮食!
绝不能放走他们!
恶贼即使有凶性,但缺乏食物,体力不支,且没有武器,最终被村民消灭干净,头都被打烂,五官难以辨认。
看着这死的一片人,活下来的村民们问道:“阿凌,这尸首可怎么处理?”问话的是霍凌的邻居霍平,热血上头,激愤之下杀了人,现在冷静下来,俱都有些害怕。毕竟他们已不是流民,更非盗匪,就算杀了恶贼,也怕吃上官司。
“头割下来,在村口垒成京观,尸体都烧了,这些匪类来村里抢掠杀人,打死不论。留两人处理这些尸体,其他人都回家看看,延医问药不能节省,若是有救不回来的……好好葬了,拣个头祭在墓前,以告冤魂。”
“诺。”众人应声后,各自归家,有些人家一家俱遭灭口,只活了在田间耕作的汉子,归家的青壮抱着妻、子、老人的尸首痛哭失声,闻者俱潸然泪下。
发生在外城的事,我此刻并不知晓,面对流民围城,郡守再一次将我请了来。
我站在城门上看到下面黑压压的百姓,劝郡守道:“望北村两千人,两季的收成便可收回赈济的钱粮,如今这有上万人,若都能在此扎根,则石江城能扩大一倍,且大昭百姓居多,郡守之势更盛。两方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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