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好似干涸了多年的河床,如何也滋润不够,依旧渴。她急切切灌着,就像灌酒一样。这会儿,她终于晓得为何人们喜爱喝酒,尤其是心头愁闷时。
忽然哽了一下,茶水立马呛在喉头,她猛将茶壶拍在桌上。低下头拍打胸部,咳得撕心裂肺的,直把眼泪也咳了出来。
步莨缓缓趴在桌上,肩膀颤抖,忍着哭声。嘴里含糊念念:“我没有同沈霄说过关于你的半个字,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怀疑你是妖,我从没同谁说过。我也叮嘱了巧思不可以同……”
她猛地顿住,抬起头来,用袖口胡乱擦了把脸,尽量镇定思绪,细细串联所有事。
——寨中同沈霄接触过的人,她所知的只有曲巧思。而曲巧思将她的话传达后,沈霄就写了邀约信和请帖。所以唯一确切怀疑过曦华是妖物,又同沈霄这段时间接触过的人,只有曲巧思。
步莨眼里迸出恼怒,愤然咬牙:“曲巧思!!!”
***
玉壶山顶榆树上,帝君紧皱的眉头一刻未松。望着当空皓月,脑中全是她的泪脸,她伤心哭泣的模样。失而复得,就该好好珍惜,他发誓不会伤她的心,要好好护着她,今晚却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他实在对沈霄劫数的事一筹莫展。一想到步莨对沈霄那般信任,就连认为他是妖的事也告知,他便心生慌乱。怕她会逐渐对沈霄敞开心扉,直至有一天喜欢他。他知道步莨心里暂且只有他一人,可如今还有个难以控制的因素——命本。他无法更改沈霄的命数,就只能从步莨心里下手,让她意识到同沈霄过于亲密来往,他会很恼怒。
这种做法即残忍又有些卑鄙,利用她对他的依恋,加重对她心底的暗示,让她尽可能远离沈霄。
沈霄城府不浅,今晚的事他定筹备许久,面上端得风平浪静,任凭你猜不透心思,突然就会给一记狠击。
他敢笃定,沈霄若想得到步莨,即便得不到她的心,也会想尽办法将她揽在自己身边。
今晚沈霄看似要捉妖,以他揣测,沈霄定是盼着他是个妖,被和尚慑出真身,再让守在门外的侍卫冲进来将他抓住。如此一来,即便步莨不舍,要为他求情,可他是妖的身份暴露,步莨为了雁清寨,也不得不将他赶走。而沈霄便有了可以追求她的机会。
“呵!”帝君冷哼:“下的一手好棋!”又几分轻蔑:“可惜你如今终究是人,眼界太浅。”
“谁眼界太浅?”一道熟悉声音飘来,清凉如泉的音色。
帝君坐起身,抬眼望去,来人驾云立于半空,一袭月白色长裳在月色下更是濯濯清冷。风拂过他发间的月白色发带,仙姿卓然。
正是北霁帝君挚友——法华尊者。
见到老友,帝君眉目舒展。拂袖腾雾而去,说道:“真是稀客,天刑殿闲吗?还有空下界来。”
沅止不变的冷清面容:“我就算得闲,也定去陪兰儿,作何跑来这里。天帝被你拒绝怕了,不敢派大殿下前来,免得你说他把步莨投胎的事走漏风声。特指派我催你去一趟天庭。”
“去天庭?”帝君问:“何事?”
沅止面色微凝:“荒邙出了事,天帝已派大殿下去归墟找归墟老祖,但老祖性情不定,归墟路途又远,远水救不得近火,你需同我去一趟天庭与天帝商谈。”
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事!帝君眉头蹙起,顿了顿,说道:“你等我会儿。”转身朝石屋飞去。
帝君回到屋内,步莨趴在桌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想来是一边哭着一边等他。
他取来湿布,将她抱起。步莨许是哭累了,睡得有些沉,只哼唧两声,眼皮都未睁,倒在他怀里。
帝君把她放在床榻,脱下她鞋子,帮她细细擦了擦脸,再褪下她外裳。
正褪下袖口时,帝君握住她手愣了下,只见她手腕赫然显现触目惊心的红痕。她肌肤雪白柔嫩,就算稍微用着力气,都会出现瘀痕。
方才竟未控制好力道,伤了她手。帝君懊悔不已,趁她熟睡,施法缓和她手腕的伤痛。
待将她衣物褪下,帮她盖好被子,帝君倾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细声细语:“阿莨,对不住,是我不对伤了你。我实在无法容忍你嫁给别人,就算你多看对方一眼,我都恨不得将你立刻带走,又怎能接受这种命本。我更不该未压制怒意伤着你,待我回来,你要如何惩罚我都行。”
他声音很轻,步莨仿若感应般,缓缓掀开眼,看着却又无神无焦,不清醒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醒来了。
“曦华,别离开我。”她开口恳求。
帝君仔细端看,才发觉她不太清明,该是半梦半醒。
他摸了摸她脸颊,捋过一丝乱发:“恩,不会离开你。”
步莨好似安心,复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步莨下意识滚到右侧想抱住什么,手臂探了探,衾凉枕冰,空荡荡。
他今日起这么早吗?
未完全清醒的步莨并没即刻想起昨晚两人的争吵,直到躺了会儿,她倏然睁眼,昨晚的事瞬间回笼脑中。
难道他出去一整晚都没回来?
步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因哭过而有些肿胀。她赶忙掀开被子下床,踏上布鞋朝门外跑去,视线不经意掠过木桌,她愣了一下,转身看去,茶杯压着一张纸,纸上面写着字。
步莨两步踏回,把纸抽出来,短短几句留言:阿莨,我有急事要出一趟远门,约莫一年便回来,等我。
步莨脑中顿时一片空白,颤着两手把纸沿捏得发皱,四周空气好似停滞,她呼吸不上来,撑在桌面,大口喘着。
泪花霎时就在她眼眶聚集打转,她摇着头:“不会的,你答应过不走的,不离开我的。有什么要紧事偏偏这个时候去办?偏偏要出远门……”
步莨抓起外裳,披头散发冲了出去。正在屋外准备早膳的灵虹见到她红肿眼,长发飘散,衣裳半披的样子匆匆跑出去,吓了一跳。
她赶紧放下手上东西,追上去喊道:“寨主!先吃些东西。”可一眨眼,就没见到她身影。
灵虹不能轻易施法,又跑回来,对厨房中正吃鱼干的娄晟严肃交代:“你是猫跑得快,公主她状况不太对,你快去跟着,别出了什么事。”
娄晟一听,咽下鱼干,愁道:“帝君可是留了难题给我们!这突然离开,公主定是难以接受。”
唉!他摇头晃脑叹气,可帝君此举又无可奈何,他总归是神帝,不是普通神仙,肩上的责任自然重许多。
娄晟四脚一蹬,急速跑下山。
步莨几乎是跌跌撞撞下了石梯,每遇一个人都要问是否见到曦华。大家被她这失神落魄的样子吓住,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直到山寨门外,步莨问向巡逻的寨兵,大家都摇头说未曾见他出寨门。
步莨仍不死心,继续跑着,慢慢地,她也不知自己在追什么,还是想捉住什么,可人早已离开。他是鸽子,可以飞,飞得很远,她触碰不到的地方。
步莨脚步越来越慢,最后迈不动步子,颓然无力地跪在地上。
心口像刀子一寸一寸剐似的疼,奇怪的是,她已没了泪水。锥心刺骨的痛,却哭不出眼泪。
她垂着脑袋,身子颤动,忽而仰头对天哈哈大笑:“你要走就走啊,为何还要给我个念想?让我等你一年?好啊!我等你一年,如果我没盼到你回来呢?我又该如何?”
“你给我几句话,就让我乖乖等你!不过争吵一次,而你对我误解颇深,却也不愿同我好好谈谈,便一走了之,一声不吭就走了!留我独自痛苦!你真的好狠的心。”
就在她以为不会再流泪,眼泪又毫无预兆地汹涌而来,湿了满面,她气她委屈她不解,更多的是心底无法释怀的痛楚。
大声吼道:“你分明说过不会离开我!你分明许诺陪伴我一生!这算什么!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步莨喊得声嘶力竭,掩面痛哭。
悄然躲在一旁的娄晟只得摇摇头,帝君也是情势所迫,荒邙关系到六界众生,荒邙结界一旦破损,六界可真会有大灾难。
“唉,帝君实属不易啊。公主也甚是令人心怜。怎好好的一对人儿总要遇到些磨练呢。”
***
是夜,玉壶山顶,星辰廖廖。
灵虹抱着娄晟蹲坐在草丛,盯着前方靠躺在榆树上醉酒的人。“公主向来不会独自饮酒,酒量又差,这次是真伤透了心。唉,咱们怎么帮她呢?”灵虹忧心忡忡。
娄晟叹道:“这情字最易落病根,旁人难助,还需她自己解开。”
灵虹也愁苦着脸,忽灵光一闪,将他抱在眼前:“你会幻形吗?”
“会啊!怎么了?”娄晟不解。
“待公主醉醺醺时,你变作帝君的模样,同公主稍作解释。公主本以为帝君不告而别是要离开她,心里头瘀着气和怨。你同她点明两句,让她知道帝君一定会回来,她应当会好些。”
娄晟直言拒绝:“这不妥当!万一被帝君知晓,我小命难保!”
灵虹心里公主最为重要,她好言劝道:“你不说我不说,帝君就不会知道。况且我们是为公主着想,帝君又怎会怪罪。你只去说说话,开导她,又不僭越。我的好猫儿,帅猫儿。”
相似小说推荐
-
我当孟婆这些年 (尔北) 2018-03-08完结72 427拯婚月老×拆婚孟婆初月花了五百年的时间终于考取了“孟婆”资格证之...
-
三生三世,眉目生花 (十方苍澜) 若夏文学网VIP2017-04-09完结萧若兰临死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求着江衍:若兰是妾,死后入不了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