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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孟婆汤有免疫 (语燚)


  不自觉地暗自可惜,“留下来做歌姐儿该多好,定能赚不少银子。”
  可她顺着香颈往下看去,锁骨处,胸口前,纵横交错的是深浅不一的新伤旧痕,也就释然了,这苦命人的皮肉,值不了几个钱。
  莫愁显然没有感受到逡巡在她身上的目光,她身子动不了,嘴不能闲着,莫愁睨了一眼案几上摆着的朱钗玉钿,没忍住,笑了。
  “我说妈妈,你这笔买卖赚多少钱呀,成本可是不低呀。据我了解,配阴婚这事,男方过定也好,女方陪嫁也罢,都是纸糊的冥器。怎的妈妈如今这么大手笔,肯在我身上浪费这些真金白银?”
  “要不怎么说你命好呢,活人姻缘的彩礼和妆奁且都不如你丰厚呢。”那鸨母一挥手,两个瘦小的婢子呈上来一对梨花木制的漆器盒子。
  莫愁甫一掌眼,也暗自惊奇了半晌,这是两个带有七个子奁的长方锦盒。鸨母鲜红指甲一一拉开繁杂的子奁,里面陈列着真金白银打造的耳环、镯子、戒指及簪子。
  莫愁不禁暗自思量,这夫家体贴到连嫁妆都给备好了,幸亏是配的阴婚。若是寻常活人婚姻,家室普通的女子嫁到如此高门大户去,得受多少白眼呀?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她与谢清明么?
  怎么就到了举手投足都能想到谢清明的地步了呢?莫愁摇了摇头,饶是活了千八百年,一到用情至深的时候,女人的智商就不甚够用了。
  待到迎亲的队伍载着四肢逐渐苏醒的莫愁离了折柳巷,已是月上柳梢头的黄昏时分。莫愁开始透着纱质的红盖头打量着自己的红妆,竟然暗搓搓的很是兴奋,多少年没穿过嫁衣了,也不知道美不美。
  可惜这身红妆不是为了嫁给谢清明的,她狡黠一笑,那呆板君子若知道自己偷偷去和别人成婚,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
  莫愁原计划想要暗自记下来路,却发现喜轿兜兜转转一直在绕弯子。
  一路上敲锣打鼓分外热闹,一直逛荡到月已中天,四下漆黑不可辨物的时候,莫愁才听到一顿四下作响的炮仗声此起彼伏。
  司仪扯开嗓子拉长调子喊道,“新人到,出轿小娘子迎轿咯!”
  轿帘一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伸出一只白糯糯的小手,奶声奶气地道,“新娘子好。”
  刚触到那小姑娘的小手,莫愁就被指尖的一阵冰凉惊着了,她赶紧抬眸,透过红纱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那小姑娘厚厚的头帘下面,是一对空空洞洞的眸子。
  她没有眼球!
  饶是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可莫愁还是没想到下轿就见到如此惨绝人寰的情景。她抬头望了望四周,一片片通红的灯笼火把都照不亮这暗夜的漆黑。
  根本不是什么出手阔绰的高门大户,而是乡野村外的一个低矮门房,孤零零地趴在群山环抱之间。
  莫愁迷迷糊糊地按照司仪的指引过了火盆进了院子,黑灯瞎火中莫愁也看不清这是个什么地方,不过她也无所谓,单枪匹马闯贼营,想想还有点刺激呢。
  待到新娘子踏入泥瓦房室内,喜气冲天的吹拉弹唱立马戛然而止,严丝合缝地换成了哭丧一般的唢呐,扰得莫愁心脏直翻个。
  屋内也一改院子里红烛翠蜡的喜庆,而是清一色的白蜡影影绰绰地照亮这黯淡的方寸之间,周遭的空气也如冰窟一般寒冷刺骨起来。
  饶是拥挤得要命,还是端端正正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材,像一张张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所有生命吞噬其中。
  司仪在莫愁手腕处绑了根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扯到了棺材里去。到此,莫愁才看清那口棺材里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好了一具尸体,旁边留着空位,估计就是给莫愁留的了。
  “很好”,莫愁暗想,“你能娶到姐姐,死也值了。”
  腐烂的恶臭已经是多少香薰都掩盖不住的了,莫愁悄然念咒开了临时的天眼,偷偷巡视了一圈,没看见什么鬼祟的影子。
  她估摸着,这小子已经死得很彻底了,估计这会都已经端起孟婆的碗了。

  第39章 婚礼

  司仪和着哀乐和哭丧声扯嗓子嚎着, “拜天地!”
  莫愁感觉后脑被一只手狠狠按了下去, 腰一下子就弯了下去。她被按出一股无名火来, 心底暗骂,天地要知道你们干这缺德勾当, 天地也不饶你们。
  显然腹诽是没用的, 天没降雷劈死这些恶人, 反倒是一股尸臭味扑面而来,莫愁差点干呕出来。
  白瞎了老娘花了一天时间洗香香了。
  司仪又正色喊道, “拜高堂!”
  到这时候, 莫愁才透过头纱, 借着屋内影影绰绰的烛光看清, 一群披麻戴孝的白衣簇拥下,两个干瘦的人影正端坐在堂前, 等待莫愁的拜谒。
  莫愁咬着牙俯身一拜, 又是一阵尸臭传来。
  莫愁没经历过冥婚,确切的说, 正常的婚礼她都鲜少参加。她本以为下一步自己就要被塞进棺材里和那死了的鬼郎君夫妻对拜了,可就在这时,拥挤的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莫愁惊讶地看到满屋的人,包括堂前方才坐着的两个人, 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对着莫愁开始三拜九叩,一边撕心裂肺地哭,一边跪拜。
  感觉有几个都要哭抽过去了。
  莫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左右自己百无禁忌,冥婚还能图什么好彩头,她自己扯下了红纱盖头,这才看清了这些哭爹喊娘的人。
  清一色的骨瘦如柴。
  司仪突然扶着莫愁坐上了主位,那清瘦的老头拭了拭凹陷的脸颊上的泪痕,强忍着剧痛一般喊道,“拜夫人!”
  司仪九曲十八弯的尾音还没等扯完,地上的一众白衣就开始哐哐磕起头来。
  这头磕得绝不是礼节性的仪式,而是实打实的肉搏啊。不一会的功夫,地上一片血迹累累。
  莫愁偏头拽住老司仪,“你们几个意思?”
  那老头估计早就料到莫愁的反映了,也没理她,好整以暇地继续流程,“奉茶!”
  没吃过猪肉,但你们不能就以为我没见过猪跑。公婆给儿媳敬茶,这是哪个地方的风俗?
  莫愁只见方才坐在“高堂”位的老妪接过婢女手中的茶碗,恭恭敬敬地跪在莫愁脚边,强忍着哭腔道,“祝夫人长命百岁,福寿安康,请用茶。”
  莫愁差点被气乐了,你们拉人活埋,还祝人家长命百岁!
  莫愁接过茶碗,正欲往嘴里送,那干瘪的老妪突然忍不住拽住了莫愁的手腕,哭道,“夫人,夫人……夫人您到了那面,可要照顾好我的儿啊……”
  那司仪怕老妪情绪过激,从旁劝慰起来,“老夫人切不可乱说话,如今圣人身归洪荒大泽,是灵魂永驻,去水神跟前尽本分去了,您也别太伤心了。再者说……圣人托您的身子降世,可他终究是圣人,可不能再说他是您的儿子了。”
  莫愁像被五雷轰顶了一般,灵魂永驻,洪荒大泽,圣人,水神……这不都是水正教的那些幺蛾子么?
  莫愁突然想起景阳城里的那个水正教的圣人,她曾说过,这世上有许多“圣人”,而这圣人其实就是水正教的地方官。今晚虽兜兜转转走了很远,可莫愁估摸着还没出景阳城的地界,也就是说,这是别的城市里的水正教圣人,死在了景阳城里。
  可别的城市的“圣人”,葬在景阳城做什么?
  那司仪转脸看向莫愁,“夫人别再磨蹭了,赶紧喝了茶,别误了时辰。”
  莫愁还没从惊愕里回过神,正对上司仪老头那狭长的小眼睛,突然明白了,这碗茶,应当就是送她上路的毒药。
  莫愁知道,一碗茶下肚,她肯定是死不了的,毕竟离六十岁还有年头呢。但她也不知道喝了毒药会起什么反应,万一沉睡个几十年,岂不是耽误事了?
  不行,到了这功夫,莫愁不能再这么任人宰割了,她坐直了身板,把手里的茶碗稳稳地放在身旁的案几上,虽没洒出去分毫,却也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她板着脸,拿着强调道,“小姑奶奶今儿到了这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她拿青葱般的手指指着眼前的地面,睨着眼睛对那司仪道,“你也跪下。”
  司仪一愣,莫愁没给他回嘴的机会,“怎么着,敢情你们尊重圣人夫人,都是做样子的?”
  莫愁吃定了这群人对宗教的虔诚,要不也不能昧着良心干这缺德的勾当。所以索性借杆往上爬,见招拆招。
  那老司仪一听,赶紧利落地拜倒在地,诚惶诚恐地道,“非是老奴唐突,可真是怕误了时辰,耽误了圣人和夫人上路啊。”
  莫愁扭了下身子,翘起了二郎腿,斜歪在太师椅上,端起茶碗吹了起来,“我与你们圣人原本不相识,如今拜堂成了亲,他日若真见面,总得知个底细啊。我且问你,你们圣人,几时死的?”
  那老头赶紧摆手,“夫人可不能乱说,圣人怎是死了呢?圣人是归了洪荒大泽了……”
  “行行行,按你说的,什么时候归的洪荒大泽?”
  “七天前。”
  也就是说,今晚是头七。莫愁此时的天眼还没过时效,没看见有什么鬼魂邪祟的,心里暗自纳闷,怎么也不见回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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