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孩子,景阳城不是就他一户谢家,他们眼高于顶,我们裘家也不差什么!明日我再找……”
大夫人话还没说完,忽地起身抢到了书桌前,抄起了莫愁刚刚雕刻完的桃木人偶。方才柔和而慈爱的脸突然写满了惊惧。
“你见过谢家三公子了?”
谁?谢家三公子?听都没听说过,遑论见过?
莫愁不解地摇头,大夫人却好似没看见一般,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孽缘啊孽缘……看来,我真得要舍出去我这张老脸了……”
莫愁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娘,你说些什么呢?”
大夫人指着人偶道,“这是你雕的?”
莫愁,“是”
大夫人恨恨地咬着后槽牙,“那你还说你没见过谢家小公子?这分明就是谢三公子的雕像!”
莫愁的惊讶程度无异于晴天霹雳,千百年来自己一直都是刻成这个样子,她也只会刻这一个样子,怎么就成了什么谢家三公子了呢!
“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认识什么谢家公子呢?”莫愁一把揽住大夫人的肩膀,安抚她坐了下来,“娘,您认识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是那扭扭捏捏的性格么?倘若真相中了谁,还至于在家做这些小女儿的手工?”
“那你刻这个是什么意思?”
“辟邪的!”
大夫人嗔道,“胡说!要想辟邪也是去庙里道观里求尊神佛像,你刻三公子能辟什么邪?”
“哎呀娘,我都和您说了,我真不认识什么三公子。您放心,我要真对这人有什么意思,我肯定亲自去他家掳了去山里,自立为王,让他做压寨‘夫人’!”
大夫人见她没个正形,也便将信将疑地起了身,一腔怒火没处撒,正瞧见地上脏衣桶里的血衣,便怒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大小姐的衣服拿出去洗了!”
莫愁赶紧眼疾手快地躲了回来,“不用不用,我一会自己就洗了……”
大夫人又恢复了以往慈爱的表情,“你来那个,不能沾凉水。”
得,又一个误会了的。莫愁也乐得误会,便趁机打了个哈欠,“娘,我今日乏得很,身子不怎么舒服,想早些休息了。您也早些休息,我明日去看您。”
如此一来二去,才算送走了这尊大佛。
作者有话要说: 没奖竞猜,裘致尧看见满是血的裤子,误会什么了?(坏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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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女尸
窗棂前传来媚气得嘻嘻声,莫愁念咒开了天眼,只见小妖精骑坐在窗台上,晃荡着两条修长的腿。
“我没嫁出去,你高兴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害怕你那条带血的裤子?尤其是下午那个公子哥?”
莫愁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少年郎,怎么也想不到他五行缺心眼啊,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扔了过去,“小孩子家家,别什么都敢问,赶紧去把姑奶奶的裤子洗干净了,否则弄死你!”
小妖精撇了撇嘴,迫于莫愁的淫威敢怒不敢言,一阵妖风卷走血衣,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莫愁从怀里掏出那张红衣女留下的字条,不同方向翻了五六下才打开来却发现什么字都没有。她又把纸放在蜡烛上方烤了一下,依然没有显出什么字迹来。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纸张的折叠方式就是某种密码,如果没有密码本,根本无从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就难住了莫愁了,倘若三姨太和红衣女子经常来往,通信的内容繁杂,那么她还会留存一个密码本以备查阅。
可如果这种叠纸传信的方式只能代表“某时某刻某地见面”这种很简单的信息,那三姨娘的遗物里就很难说有密码本了。
想揭开三姨娘的留下的谜团就更难了。
莫愁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办法,三姨娘生死之谜本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可她不相信那一大坛黄金能说没就没了。
在左右思索也无门的情况下,只能仔细查找一番了,看这个魂飞魄散的女人的遗物能不能有点什么线索。
万一走个狗屎运把黄金翻出来了,还不用费事了呢。
莫愁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来,吾好轩。
其实这吾好轩,便是莫愁前世珵美的书房。名字取自“我骑牛,君莫笑,人间万事从吾好,千金市骨骏马来,乘肥大跃需年少”。
当年裘如玉因为这个名字赞叹了许久,许是见惯了小家碧玉的温柔缱绻,冷不丁见了如此桀骜不羁的世外佳人,哪有不倾心的道理?
珵美死后,吾好轩就被封了起来,即便三姨太住进后宅,也不准踏入其中半步。
门锁已经在经年累月的风雨里生了很厚的锈,莫愁取下银簪,饶是废了好大一股劲才撬开。
开门的吱呀声像佝偻老妪闷哼出的一声叹息,屋内陈设依旧,珵美最爱看的《南华经》被端端正正摆在书桌上,书架里也整整齐齐地陈列着诸子百家以及各类经书。
可厚厚的灰尘一如过往的岁月与今时今刻无声的对抗一般,堆积在触目可及的每一个角落,你越是想赶走它,它越飞扬跋扈地闯进你的胸腔里。
二十年,恍若一梦间。
莫愁没有闲工夫在这悲春伤秋,她只是思量着如果三姨娘真的藏了什么东西,又在死后没被发现,那只有这里了。
她甩出一张符咒,屋内登时灯火通明,这是灵力燃烧的光亮,无须空气,风吹不灭,雨淋不熄。
果然不出莫愁所料,地面上厚厚的积尘里,有一排几乎不可见的清浅印记,不像是脚印,却一排排整齐排列,更像是蛇虫爬过留下的痕迹。
问题是,哪来的这么训练有素的蛇虫呢?
莫愁突然想起三姨娘以身为卵巢孵化“五毒”,可三姨娘的身体已经被火化了啊,那些腌臜玩意应该也被付之一炬了呀。
莫愁顺着那道印记小心向屋内走去,行至书桌后的那堵墙前,印记齐刷刷地不见了。莫愁俯下身敲了敲地板,扬起一股浮尘。
果然是空的。
莫愁清楚记得这书房是没有暗室的,看来是珵美死后裘如玉建造的。可据传闻不是说珵美死后这屋子就被封锁了么?
满心疑团多想也无益,找到暗室的机关才是关键。此时的书房已是蛛网纵横,许多旧物已然被尘封。莫愁左右寻觅了良久,也没摸到门路。
正踌躇着,莫愁索性拿起桌上的《南华经》,记忆里自己前世曾在这本书上做过些许批注。就在手指触碰到书的一刹那,莫愁感觉有些异样。果不其然,书桌上嵌着的一枚八卦镜正正好好掩映在《南华经》之下。
这机关做的,也太敷衍了。得来太容易,总怕有鬼。
莫愁小心翼翼地拧动那枚八卦镜,一声尖锐的摩擦声从地面传来。地面上的灰尘猛地扬起,呛得莫愁直咳嗽。
待她缓过神来,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隐约可见一条单薄的木梯搭在洞口处,深邃不可见底。
一股浓烈的霉臭味扑面而来,莫愁感觉满嘴都是酸水。一小群黑黢黢的甲壳虫顺着梯子爬了上来,不知是来势汹汹还是在躲避什么,直奔莫愁而来。
然而到了莫愁脚底下,又飞快地逃走了。等闲毒物,哪敢近莫愁身。
既来之则安之,莫愁催动符咒在手心点起一团灵火,小心翼翼地攀着梯子向下走去。木质梯子显然有些年头了,吱吱呀呀地晃个不停,饶是莫愁身形瘦小,也害怕它禁不起这份重量。
密道狭窄逼仄,火光映照处可以看到墙面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虫毒蛇,一阵阵阴风从楼梯底下的黑暗处吹来,莫愁不禁打了个寒战。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莫愁感觉自己的脚触碰到了实打实的地面,一个虚掩着的铜门出现在莫愁面前,几条小蛇正盘踞在门环上吐着信子,见莫愁一来,飞快地逃窜开了。
门缝里涌出一股股寒气,逼得莫愁良久不敢伸手。难道这是裘家建的冰窖?
门并不厚重,但打开的一瞬间,莫愁几乎被晃瞎。她手中的灵火在满壁的冰镜反射下,异常耀眼。这真的是一个冰窖,通体上下没有一个角落不是冰制成的。
然而就在这刺骨的境地里,莫愁的后脊背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因为在这冰室的中央,一个巨大的冰棺横亘其中,一个女子背对着莫愁坐在棺沿上,如瀑的黑发直直地垂到腰间,纤长而惨白的手指抠着冰棺,丝毫没有一点血色。
蛇、蝎、蜈蚣、壁虎、蟾蜍泾渭分明地划分为五支队伍,整齐地围住棺中女子,饶是这些畜生也有表情,一定是同仇敌忾的神色。
莫愁没开天眼,这女人不是鬼,可她周身也没有一点活人之气。莫愁本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怕不是撞进了哪个尸修的老巢了。
所谓尸修,就是人死灯灭之后,尸体因缘巧合走上了修行之路。按理说所谓死亡,就是肉体与灵魂的剥离。
尸体在离开了三魂七魄之后也就是烂肉一滩了,没了自主意识,也就没有了修炼的可能性。
当然,在一些至阴之地,尸体会受到浑浊之气影响发生尸变,成为能够行动甚至有些攻击性的行尸走肉。但尸变后的尸体普遍都是遵循着肉体身躯的本性,生食其他肉体以维持动能,根本没有自主的意识,也就称不上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