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记不得她们是谁,可双脚却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又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玉瓶的肩膀。
“别……别哭……”
彩蛋2 池承宗
“金勾婊……金勾婊。”
万晟恍恍惚惚地坐在还算舒适的地牢里,多数时间他都在一脸阴沉地对着墙壁发呆,只偶尔低声唱几句曲儿,偶尔又自言自语。
只见他哼着哼着,忽然发出一声冷笑。“你以为你唱着唱着,就能出来了?”
地牢中一片安静。
慢慢地,他又变得哀伤,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边抹着泪,喉间哽咽着却又唱了起来。“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灵魂不再……不再……”
伸手捂住双眼,难过得再也唱不下去。
灵魂不再无处安放……
忽地,他又迅速擦干了眼泪,愤怒低吼道:“你别想着影响我!老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忽而又神色悲戚,“我并不是故意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一醒来就在这里。我知道你讨厌我,你若有办法驱逐我,我绝不怨你。”
万晟恨得直咬牙。
…
…
那日,他在虚通面前对池净撒了谎。
这几句“金勾婊”,他是偶然路过听池净唱过没错,但他第一次听的时候,却不是从池净口中。
而是从他体内这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出现的鬼魂嘴里听到的。
事情很诡异,他那一日晨起照着镜子,突然就觉得镜子里头的自己很陌生,还不受控制地问镜子里的自己:“你是谁?”
被自己吓得毛骨悚然之时,镜子里的他却说话了!“我叫池承宗,你是谁?”
池承宗?那不是池净曾提过的那个,失踪的弟弟吗?万晟内心掀起一阵惊天骇浪,吓得连连倒退三大步,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紧接着,他再次听到自己的嘴巴在发出声音,“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请问你知道吗?”
他惨白着脸不敢再说话,勉强支撑起软绵绵的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那个屋子。
他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精神出了问题,一定是的!
然而,那个声音越来越频繁地出现,说的话有很多时候都不是他能听懂的,还会唱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歌——
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自己的体内活着另一个人!没有什么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
他去找了很多道士,和尚,甚至自称会通灵的婆子,符水一天三顿地喝,佛珠戴满了胳膊……
没用,一点用也没有!
他绝望了,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他竟与池承宗二人一体!
但他死也不会让池净知道这件事!池净与她的师兄们专研这些神鬼之术,她若知道自己的弟弟的灵魂与他共用一体,一定会想办法把他赶出来,让池承宗完全霸占他的躯壳!
幸好,老天爷还是帮着他的,池承宗并不能拥有他的记忆,所以也并不知道他其实认识他天天挂在嘴边的姐姐池净。
但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他已经感觉得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了这只鬼了!
就好比此刻,池承宗光顾着自己沮丧又悲伤地倾诉,话匣子打开了根本就停不下来。
…
…
“我姐姐可是个计算机天才!天才知道吗?嘿,她不知道我其实打心里以她为荣呢。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她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的。”
“那年因为亲眼看着爸爸妈妈死在自己眼前,我得了创伤后遗症,还自闭了一年……”
“倒霉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我生了场大病,是姐姐,她又要打工又要来医院照顾我……我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那一天,人贩子趁姐姐一时不注意,捉走了我。我跟他们说我有病,他们不信。没几天,发现我真的有病后,又、又开了很久的车,把我丢在荒山野外……”
他虽然沉默了下去,但万晟的心里却能感受到与他同样的悲凉。
万晟冷哼一声,“别在这装可怜,你哪怕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把身子让给你。”
然而池承宗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倾诉,吐一吐多年来的苦水,于是又继续道:“我身上没有钱,也没带手机,后来是一路讨饭着走出去。”
…
…
那实在是很偏僻的一个野外。
他向难得路过的行人求助,没有人理他。他晕倒在路边,没有人发现。他还遇见了蛇,全身吓得哆嗦个不停,不敢乱动也不敢呼吸,任由它在自己脚边游走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当他磕磕绊绊地一路吃着野果喝着溪水讨着饭到了一个小镇上,终于找到了警察,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泪小声哭泣着,坐在长凳上伸长了脖子等待,等来的人却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姐姐。
那人拿着姐姐的身份证,自称姐姐的同学,过来帮忙领人。
他被洗干净,接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国际化的研究所里。那里,有人拿给他药吃,他看了一下包装,跟以前医院给他开的药是一样的。
还有定时的三餐与定时的抽血。
有很多白大褂走来走去,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他听不懂的外语。但他只能被困在其中一间小小的病房里,没有电话网络,只有杂志报纸和一台电视机。
他想出去,想找他的姐姐……爸妈没有了,他只剩下姐姐了。她发现他不见后一定很着急很自责吧?
但护士却告诉他,这里能治他的病,前提条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里的存在,哪怕亲人也不行,只要他不吵着离开,大概过个三五年病好后就会放他去跟姐姐团聚。
他反对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忽然想到了医院里的天价药费,想到了处处打电话借钱的姐姐,想到了姐姐口袋里被捏得满是皱褶与汗帻的贷款卡片,想到了半夜守在他的病床旁边,泪痕满面的姐姐的面容。
或许,“治好了病再去找姐姐”——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这病治不好,那不如就让姐姐以为自己死了吧……
…
…
…
“他的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会不会是搞错了,不是他?”
“没有搞错,验过DNA了,确实是127的弟弟。”
“既然他的血没有他姐姐的特别,还留着他做什么?那些药也费钱呐。”
“哈哈,瞧你说的。也没几个钱,也不想想我们幕后老板是谁……这点小钱就当养个备用血库吧,要是哪天127出了点什么问题,需要近亲血液或骨髓,也好办。”
“好像也有点道理。”
“不过,你交待下其他的姑娘们口风严点,不要跟他透露127的事,也不要让127知道他也在这里。”
“为什么?他们若知道了,我们用这个牵制他们让他们听话不好吗?”
“127的性子比较刚烈,若让她知道我们连她弟弟也搞了,别说会有多闹腾了,指不定闹个天翻地覆,头疼。”
“好吧,知道了。”
彩蛋3 胎记
“公子,吃饭了。”
长相老实憨厚的太监打开牢门下的仅能放进一个大碗的小铁门,将有鱼有肉还有几根青菜铺在饭面上的大碗推了进去后,一如既往地转身就要离去。
“喂。”从未开口跟他说过话的万晟突然唤住了他。
“公子有什么吩咐?”老实太监并不怠慢他,听话地回过头来。
“你帮我看看我的胎记……过来,靠近一点看,你放心我不会逃。你看,看到了没?这里!本来有一块胎记的,公鸡形状,它以前长在手臂上的,我确定它是在手臂上的!你现在告诉我,它在哪?它怎么不见了?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还是我吗?”
万晟的声音越来越激昂,还充满了恐惧。
老实太监心下微微诧异,凑近了透过那个小门往里一看,老实地道:“公子,你的胎记还在,远远看着确实挺像个红色的公鸡……不过你应该是记错了,它并不是在手臂上,而是长在你的脖子上。”
“脖子上?我的胎记怎么可能会长在脖子上?”万晟依然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他伸手捂住脖子,并开始感觉到脖子某一块地方隐隐发着烫。
“咦,晟哥?你脖子上也有胎记吗?”他再次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也?什么叫也?难道池承宗他……
万晟一愣,未等细细咀嚼这个字的含义,发出短促的“啊”一声,抽搐着倒在地上。
他怎么了?
他的脖子好烫,好痛……那种痛无法言喻,像要被人生生地拉扯着,将自己的头颅从身体上扯下来一般!
他根本喘不过气来,还没有从脖子处的痛缓过来,右手手臂处也开始传来同样的炙热与撕裂感!
紧接着轮到左手,左腿……
他此刻就像正在被五匹看不见的马套住四肢与脖子,行车裂之刑!
“救我……救命……”他疼得意识模糊,但他的心里却很清楚,有东西正在不断狂拽着他的灵魂,想要将他拽出来!
“池净……救我……”
失去意识前,他脱口而出的求救,想起来的却不是他的爹,不是他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