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门山四弟子起誓……”阳天德同样滴了血,并坦坦荡荡地主动望着钟轻茹的双眼发誓。
在场之人纷纷起誓,包括蔺知阳。
“好,我就信你们一回。”钟轻茹满意地点头道。
毕竟两边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
何况以前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份的时候,她曾从蔺知阳处得知,奇门弟子不可轻易发下血誓,一旦发下血誓却违背了的话,次日便会遭受天谴,不得好死。
再加上,这道士的血越流越少了,只怕也立马就要彻底断气了,她若再不说出来,她的筹码也快没了。
“是心头血。我听到了,他说他的心头血一滴便可延寿百年。”
“心头血?”池净皱眉,“我上次与他交手,曾用匕首扎过他的心窝处,左右胸膛都扎了,但他没多久又活过来了。”
因此,她不确定虚通的心脏到底是不是长在胸前。
“不管了。”石苍术夺过叶长青手中尖刀,“心头血得活着的时候才能起效,不如我们……”
嗤啦——
咦,什么什么声音?
……
石苍术还在絮絮叨叨的时候,白隐生已经大步上前,手起刀落割开了虚通身上的麻绳,又手起刀落剖开了虚通的肚子,开始翻找起来。
他都说了,用刑什么的,他最擅长了。
钟轻茹脸色一白,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蔺知阳扶了扶她的肩膀,她蓦然回首,望进一双深情的眼眸。
“找到了!”这虚通真不是个人,肚子都剖开了,居然仍还没断气。
而他的心脏确实也很奇特,位置不但长偏了,还只有常人的一半大小,难怪小师妹没捅中。
一小杯血被取了出来。
“小师妹,快喝。”
池净有些不情愿,“不喝行不行?”
向来都是别人喝她的血,如今变成她喝别人的……还是虚通这种人的血,怎么想都是千百个不乐意。
“快喝。”白隐生板起脸,“否则放久了也失效怎么办。”
一滴就延寿百年吗?她才不要长生,她只要与大师兄同寿就好。
池净用手指伸到杯子里沾了沾虚通的心头血,强忍着恶心将手指头放嘴里一舔。
大家都用期盼的炽热的眼神看着她。
看着她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黑,又皱又黄的皮肤变得白皙嫩滑紧致,身材重新变回玲珑有致,原本下垂的也不再下垂。老人味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清香。秋水般动人的眼眸恢复了神采,弹弹弹弹走鱼尾纹……
气质灵动,山河失色。
“解药果然是心头血!”众人大喜!
池净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手臂,像做梦似的。当了半年的老人,忽然变回来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
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兴奋地扑到将离怀里,“我不是老牛了!”
“……”将离。
…
…
趁着大家欢呼雀跃之际,钟轻茹左右看看无人注意她,缩起了肩膀,悄悄地来到白隐生身后。
那余下的血就这样被他随手洒在了地上,杯底里还有残余的几滴血迹。
她眼中流露出一抹贪婪。
长生?
伸出微颤的手指,沾了沾杯底,左右各瞄一眼后迅速放进了嘴里。
将血含干净后,她若无其事地起身。
“喂,你们说话要算数,现在她恢复了,你们快送我离开!可别忘了,你们可是发过血誓的!”钟轻茹打断了他们的欢乐气氛,冷着脸道。
旁边还有一具被开膛破肚的道士尸体,这群人竟也能笑得那么开心,真是残忍。
将离与池净相视而笑,相偕离去。
“知阳,去吧。”白隐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转身离开寻水洗手去了。
“知阳,去吧。”沐谦扬与阳天德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五师兄,去吧。”尉迟无梦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个呵欠,顺手拉住也想溜走的石苍术,“你先别走,陪我去搬些干柴出来,我们得把虚通的尸体烧了。”
小师妹说过,上次她以为虚通没气了死透了的时候,虚通却突然跳了起来。所以这次说不定他也会假死,必须得烧成灰,一把灰总不可能飞起来作怪了吧?
“好吧。”石苍术排行最小,只好认命地拍了拍蔺知阳的肩膀后,陪着尉迟无梦去搬柴了。
余下的人也纷纷散了。
……
……
一时间,榕树下只剩下蔺知阳与钟轻茹二人。
“这是一万两银票,走吧,我送你。”蔺知阳被他们每人拍了一下肩膀,脸早就黑如墨了。
“算你们讲信义。”钟轻茹将银票揣到怀里,迈步上前走了两步,忽然又退了回去,“你先走。”
虽然他也立了血誓,但她还是不放心将背后对着他。
蔺知阳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默默往前走去。
“你们不想要长生吗?”钟轻茹跟在后面有些好奇问道。
那小杯心头血,哪怕在场的人一人一滴也足够的呀。
“长生……没有意义。”蔺知阳嗤笑道,回头冷冷地看她一眼,“快走吧,走远些。”
“噢。”蔺知阳突如其来的冷漠让她不安,她想仔细看看他的眼睛,但他已经很快转过脸去,背对着她默不作声地走着。
可能是她想多了吧。
又走了十几步,她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蔺知阳愕然地转过身来,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唉,我还没动手呢,你怎么就叫起来了?”
这难道就是小师妹说过的,碰瓷?
钟轻茹腹痛如绞,边痛苦地哀嚎,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刀,“你,你……卑鄙!”
不是说了不杀她吗?
他不是喜欢她的吗?
“哪有你卑鄙?”蔺知阳冷笑着蹲下来看她,“别装出一副你最无辜的样子,方才你划开虚通脖子的手法可熟练得很。”
“你……你发过血誓的!啊,我的肚子……你发过血誓的!”她捧着肚子呻吟,提醒他。
他不怕天打雷劈吗!
“师兄们发的血誓是不会伤害你,我发的血誓是不让他们伤害你。可是我又没说我不会伤害你。”蔺知阳严肃地道。
见她震惊地瞪着他,他耸耸肩,“没办法,昨晚我们就推演过了,考虑到虚通必定不肯说真话,就唯有把你请出来。”
他叹了口气,“又考虑到你也未必会说真话,所以就安排了我来骗你说出真话。”
小师妹说,想要骗过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
为了不露出破绽,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小师妹都让他演了不下数十遍。什么时候该说哪句话,什么时候又要出来挡下大师兄的刀,眼神要深情,动作要温柔……陷入两难的困境,面临同门师兄弟与心爱的女子时,要让人真切地感受到痛苦……
小师妹不断地喊“卡”、“卡”、“卡”,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她一喊“卡”,他就要重演……比上战场打仗还痛苦!
他们可说是彻夜排练,练得差点他都要被自己洗脑,以为自己深深地爱着这个没脸没皮的读心者了。
他本还以为今日不必走到这一步,没想到他临时练来的演技,到底还是排上了用场。
钟轻茹疼得意识模糊,但他的一字一句都清晰入耳,她倒抽一口气,“我没做错,你凭什么杀我……”
“你若不想着要挟我们,乖乖把真话说出来,我们倒也不会为难你,自会放你离去,毕竟你也算是帮了个大忙。但你选择了要挟我们……”他一顿,眯眼看她,“这说明了你仍不知悔改,心术不正。”
上次还是小师妹亲自替她求情,又看在她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才囚起来了事。
但她可没有半点念小师妹的恩。
这样的人放出去,也不过是个祸害。更别提她就连逃命都不忘了索要钱财,其贪生怕死又贪财的本色尽显。
当初他眼瞎受她读心术蒙蔽,事后知道了真相,虽厌恶她,但也自知自己也有责任。如今一年多过去了,这女人竟以为自己还对她有情?
哈,谁给她的自信?
“银票也给你了,我答应了会送你走,也不算违背誓言,你安心上路吧。”都走出来几十步了,仁至义尽了。
蔺知阳举起刀正要落下,又脸色一变,“咦?”
刀下的钟轻茹眨眼间变成了一个看起来起码得有百岁的佝偻老人。
她的腹痛也不知何时停止了。
蔺知阳放下手来,好奇地戳了戳她的手,确认过是皮包骨头的手感。
“你喝了虚通的血?”
…
…
“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钟轻茹吃力地从嗓子里挤出话来,看到了自己的满头白发,又看到了自己干如鹤皮的双手,浑浊的双眼蒙上一层朦胧。
“我怎么了……”
她惊慌地“啊”“啊”叫着,突闻一阵尿骚味从身下传出。
还失禁了?
蔺知阳嫌恶地捏着鼻子,退了好远,心里好生佩服:“虚通的血你也敢乱喝,还真是不知死活。”
好险,幸好他们都对长生没欲望,才逃过一劫……原来心头血只对中过借寿大法的人起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