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哪有…什么胎记…”李花言词闪烁起来,不敢对上吴夫人审视的眼。她一路提心吊胆,怕那马车主人的夫家寻到这来,这孩子又整天哭,她神经崩得紧紧的,哪来心思留意他身上有什么胎记?
精明如吴夫人,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
她沉吟片刻,道“大妹子,那你说这孩子身上可有什么胎记?”
大妹子?李花抹了抹眼角的血,狐疑地往她们身后看去。
池净毫不犹豫地道:“孩子耳垂下方有沙粒大小的红色胎记。”那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她就赌李花根本没有留意到。
吴夫人翻看着孩子的耳垂,那里确实有处淡红色的小点。最后一丝怀疑散去。
“这孩子,怎地不哭不闹?”妇人甲突地问吴夫人。
众人脸色纷纷一变,这才发现异常。在这种嘈杂环境下,刚刚还掉落到被子上,睡得再怎么沉的孩子最起码也会哼唧两声的。
该不会被折磨死了吧?
第40章 身世
家里世代行医的妇人乙上前细细查看了一番,先是松了口气又神情凝重:“孩子被喂了蒙汗药!”
居然给那么小的孩子喂蒙汗药!
妇人乙声音刚落,吴夫人伸出已气得发抖的手,指着床上头破血流的李花,还有已经偷偷穿好了裤子准备趁众人不备逃走的刘二狗,疾言厉色一声令下——
“姐妹们!打!给我狠狠地打!”
…
“大家快出来看,快出来看,那边有人游街啦…”
“游街?什么游街?”
“那边有一男一女,男的只穿了条裤子,女的只穿亵裤和肚兜,快去看快去看,好热闹…”
“哎呀,还真的是呢。怎么这二人还鼻青脸肿的…”
“吴夫人呀,带着李嫂子白嫂子宋嫂子她们几个上门去揍的。现下是要押到衙门去呢。据说那妇人是抢了原配的儿子,还被人捉奸在床…”
“不止啊不止啊,我听说那恶妇还把原配给毁容了…”
“天啊?你说的可是真的?世间怎有如此歹毒的妇人呀…”
“后来还把原配的儿子毒哑了…”
“畜生!”
人群里不知谁扔了一块石头,砸在已经半昏迷的李花头上。
李花打了个激灵,睁开眼望去,见是个五六岁的小童。她瞪大了眼,满眼的鲜血更让她如同一个疯婆子。她对着那小童恨声骂道:“谁家的死孩子,不想活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河里去喂鱼!”
那小童吓得脸色发青,退后几步,唇一抖哭了出来:“呜呜呜,娘,我好害怕…”
只见小童身后疾步走来一挽着泔水桶的妇人,二话不说直接把桶里的污水向李花泼去——
“呸!娼蹄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捉我儿去喂鱼!”
群众们纷纷捡起了地上的石头…
…
“姑娘。”在茶楼上看到浩浩荡荡的抓奸大队从街上经过,走在前排的抱着孩子的那个还是自家姑娘,玉瓶赶紧从茶楼里出来。
“玉瓶,打听出来没有?”池净边问边怜惜地抱紧怀里的婴儿,这到底是被喂了多少蒙汗药,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回姑娘,我问过了,最近城里都没有丢失半岁大的婴孩。不过…”玉瓶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
“不过什么?”池净想起了李花的话。“这孩子的家人,是不是全死了?”
“没有全死,死的只是他的娘亲和姑姑,以及随行的护卫家眷。”玉瓶将自己这半天打听来的消息告诉池净。
“昨日有一辆马车路过固城,经过城外的东子林时,一行人遭仇家追杀。其家人收到消息赶到时,发现除他们家五个半月的小少爷失踪外,包括孩子的娘亲与姑姑在内,无一活口。”
“他们怎么那么肯定他们小少爷是失踪了而不是死了?”池净插话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只是,姑娘…据说…那是山狼寨的马车…”玉瓶支吾着把话说完,担忧地看着池净和她怀里的孩子。
山狼寨是固城与宁城交界的狼山上的一群土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听说去年年初的时候还劫了一位从京城来的良家女子为压寨夫人…官府屡派官兵前去歼灭数次而无功而返,他们依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总是一次又一次全身而退。
两城百姓们早已对之恨之入骨,如今知道这山寨里的人被仇杀于绿林之内,无一不拍手称快。
…
“喔。”山狼寨。听名字就知道肯定是土匪窝,池净敷衍地应了一声。
“对了姑娘,方才你怎知这孩子不是那妇人亲生的,而是抱的别人的孩子呢?”姑娘让她去打听附近丢失的孩子,分明就是认为那妇人不是他的亲娘,可姑娘为何如此肯定呢?
“首先,他与那妇人容貌大相径庭,一对亲生母子是极少有半点不相似的地方。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耳垂厚长且高于眉,乃福泽绵绵之相。”池净道。
“然而,他哭起来的时候额上现出了三条细纹,第一道天纹为父,第三道地纹为母,而地纹断了。”地纹断了,母多数早亡。
“其次,此妇人虽是小人之相却不短寿,衣着简陋又神色慌张,而这孩子身上的衣料是时下最上等的金丝棉。”总之,怎么看都格格不入,绝不是亲生母子。
金丝棉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每年只出五十匹,因料子极其柔软而舒适,金色的丝线点缀其中,如星星闪烁般若隐若现于布料上而有名,深受富贵人家喜爱。
而也因极柔软,多数用来裁剪为婴儿衣衫,以示溺爱。
当然其三,最重要的是她的直觉。前世在寻亲网做志愿者,网站方培训过不少辨识人贩子的知识。
加上后来她偷听了刘二狗与李花的对话,更是直接证实了她的直觉多准确。
“姑娘真是观察入微。”玉瓶赞叹道。可是若姑娘救的真是那寨子里的小少爷…
想到这里,又往那孩子看去。“啊呀!”玉瓶视线移不开池净怀里的孩子,近乎着迷地看着。
他睁大了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丝毫不怕生,粉雕玉琢般的脸蛋儿红扑扑,小嘴儿裂开无声地笑着,笑容百般无邪,讨人心喜。
听到玉瓶的惊呼,池净也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那孩子有感应似的,也往上一瞧,对上池净又黑又大的眼,默然片刻,然后…
“呜哇——”凄厉的啼哭声几乎穿透了池净和玉瓶的耳膜。
…
池净吓得猛地把孩子往玉瓶怀里一塞,说来也奇怪,他竟立马不哭了。
这…还真是打击人啊。
玩心一起,池净又从玉瓶怀里把孩子抱了过来。接下来像设置了机关似的,池净一抱他,他便哭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把他塞回玉瓶怀里,他便立马闭嘴。
只见他一双又浓密又长的眼睫毛被眼泪打得湿漉漉的,扁着小嘴眨巴着委屈的大眼睛看着玉瓶,可怜巴巴的模样,像在埋怨玉瓶为何狠心把他交到恶魔手中。
惹得池净和玉瓶哭笑不得。
…
突然池净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宠溺的笑也凝固在唇边。
小孩子纯净的双眼可以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
池净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用力地快速跳动了几下。她想起那几个夜晚里,寅时准时响起的,几乎令她魂飞魄散的驱鬼鼓声。
恶魔…么。
第41章 鸣冤
“梅儿,外面为何如此热闹?”捉奸队伍不远处,一顶软轿子里传出柔柔弱弱的询问,话里难掩的好奇。
“回四小姐,听说有位妇人的孩儿被丈夫尚未纳进门的妾室害死了,现在正要去衙门告官呢。”梅儿回道,好想跟着去衙门瞧热闹呀。
“是吗?真可怜啊。那妾室是是怎么把那孩儿害死的?”轿子里传来幽幽的一叹,语气里充满了悲悯。
“奴婢也是听说来的,好像是那毒妇先是逼迫正室下堂未遂,毁了正室的容貌之后,又下药毒死了几个月大的儿子。”果真最毒妇人心呢。
走在那最前头蒙着面纱的便是那被毁了容貌的妇人吧?旁边那婢女抱着的肯定就是那婴儿的尸体了...死了都不愿意松手,真是可怜啊。
“是啊,真是可怜。”轿子里的姑娘迟疑了片刻,缓缓地掀开了半边帘布,就着阳光半眯着眼睛往外看。
那前头蒙着半边脸的女子...她的眼睛...
“嗯?四小姐?什么眼睛?”梅儿以为主子有事吩咐,便侧过身子靠近了些问。
“啊,没什么。”只远远一看,她就有些失神,还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那双眼睛真漂亮,她还以为上次遇上的那个男童的一双蓝色眼睛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了呢。“梅儿,我们回去吧。”
“是,四小姐。”梅儿帮着她把帘子放好,应了一声。
...
福缘茶楼里二楼厢房内。
临窗而立的白衣公子听着下人的回禀,透过窗棂看向外面晴朗的天空,淡淡一笑。他一手执起酒壶,就着壶嘴喝了几口。忽地停下想了想,对身边的人嘱咐了几句,那人点头领命而去。
一行人来到县衙,在县衙门口击鼓鸣冤。
不久却走出一位衙役,告知县太爷今天不在,更巧合的是不但县太爷,县丞、主簿都不在...池净心下略为失望,还以为今天能见到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喝堂威与拍惊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