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带你出去吃些东西。”聂意寒比她更尴尬,急急地就想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咳咳!”池净赶紧缩回手,提醒他,他俩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
聂意寒意会过来,耳朵发红,对自己不经大脑的做法也显得手足无措,最后长腿一迈拉开了门,干脆站在门外等她。
池净把银票收回怀里,心下有些意外,他不继续关着她,反而放她出去吃东西,也不怕她逃跑?
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沉默着走出了密室的门,跟着他往别处走去,思绪浮沉。
他们想从她这里拿到什么东西?又怎么会认定东西一定就在她这里?
更重要的是…
像东方乐一样,为什么从他的眼里,她竟同样看不到他的命运?难不成他也是秀儿的亲人?或者,还有其他的原因存在…
…
“所以,唐汐说我是唐老爷的私生女,东西在我身上,你们就信了?脑子是个好东西,聂意寒你有吗?啊?”把碗筷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千算万算算不出竟是唐汐给她下的套,池净气得不打一处来,亏他还是个杀手头目!这样的罗刹楼还能成为天下第一楼!一个个蠢钝如猪!
“私生女?私生女?”跟下人私通后生下的女儿?鲜有人知?也会有人信?“把整个东离国趋之若鹜的藏宝图放在名为婢女实为私生女的女人身上,还毁了这个女人的容貌并且驱逐出去——你信?真的信?!”
“唐老爷一生诡计多端…狡兔三窟…”所以最不可能的事情也是最有可能的——
又被池净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忽然也觉得自己有点蠢。“但我们后来又得到一个消息,唐汐儿子满月当天,会有人将东西交到她手上。”
唐汐儿子?满月?哈。她记得如今唐汐的肚子才三个月不到。那么多人盯着唐汐的肚皮,如果生的是女儿呢?
不过,一边守株待兔留意唐汐的动静,一边把秀儿抓来严刑拷打,双管齐下,倒还真可谓万无一失。池净抿了抿唇,再重申一遍。
“我不是唐老爷的私生女,更不可能见过什么富可敌国的藏宝图。信不信由你了。”财帛向来动人心,此乃千古不变,他不信她也无话可说了。
“我信,我信!”聂意寒忙不迭地点头如蒜,不信也得信,那模样让池净忍俊不禁。
其实他是秀儿的哥哥吧?池净生来便是长姐,从不知道有一个哥哥是什么样的感觉。如今觉得,世间做哥哥的约莫都是这般讨好妹妹的吧…
心里莫名地有些暖,没有多想,她笑着抬起手对着他额头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撒谎,我知道你不信。”
一股电流从天灵盖处开始流窜至聂意寒的四肢八骸之间,他抚着额头傻笑,这是她上次敲他的同一个地方唉,记忆里母亲也总是敲这个地方…他脸色一变,忽地站了起来——
“你刚说了什么?是唐家把你的脸毁了?”
池净“唔”了声,唐汐是把秀儿的脸毁了,不是她。不过如今已经没有区别了。
“哼,可恶的唐家!”聂意寒只恨不得把唐家一干人等挖出来鞭尸以泄愤。
“再可恶,还不是被你给灭了?”池净幽幽道出,垂下眼捧起碗继续喝粥,那姿态里有道不出的娴静与美好。
聂意寒一愣。感叹:“秀儿真聪明。”
“以后叫我池净吧。秀儿已经死了。”池净依然低着头专心地喝粥,他看不清她的表情,这句话听在耳里有浅浅的感伤。就像那天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渐渐远去。
秀儿已经死了。
“池净。”聂意寒轻轻唤道。
“嗯。”池净喝掉碗里最后一口粥,抬起头期盼地看着他:“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聂意寒面如寒霜。
第29章 名医
“你先别急着走,我带名医来见你,很快回来。”对池净脸上的伤耿耿于怀,聂意寒把她带到一个温馨雅致的厢房内,扔下这一句话,便匆匆出了门。
名医…
池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怔忡地看着。其实她以前的模样也不比秀儿差的,只是她一心沉迷计算机,对那些巧克力玫瑰花表白信件视而不见。
脸治好了又如何呢?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倾世红颜终成白骨一堆,此生她一心为赎罪而来,所以打心里不在意这张脸。可是…
“我一直在等你。”池净想起秀儿羞涩的笑容。秀儿其实在意的吧?她那天出现在她的梦里,难道是为了这个?
罢了,就留下来等着这位名医吧。打定了主意,池净这才有心思打量起这间厢房来,心下不禁讶异。
从房内布置可见主人的用心。楠木漆金浮雕螭虎架子床,配套的还有床前的雕着貔貅的承足。临窗处摆放一张梨花木月牙桌,桌上置放着两樽花瓶,花瓶内无花,仅供摆设。床前不远处有一八仙桌,八仙桌上摆着一盘晶石般剔透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黑白棋子。
眼光又掠过闷户橱,衣架,屏风,都是一些虽常见但用料上等的摆设。真正让她讶异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副女子画像。
这是一位长的极美的女子。弯弯的柳眉下,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嘴若绽桃,齿若编贝,雾鬓云鬟,巧笑倩兮。细看之下,会觉得聂意寒与她有些相像。画上的女子与其他女子不一样的地方是,她坐在轮椅上,裙子下该露出鞋子的地方空空如也。
截肢么…
池净同情地看着她,心里涌起一阵因同病相怜而难言的酸涩。她曾失去了双手,而画像上的女子,失去了双腿。
…
一个时辰后,聂意寒带着一位背着药箱的年轻男子回来了。
走进门来,发现池净果然没有走,聂意寒笑意盈盈:“池净,我就知道你会等我!”他拖着名医一路归心似箭,就是怕她等得不耐烦离开了。
池净没有说话,只是脸带微笑地看着雀跃的聂意寒。她愿意留下让他找人医治,他真的那么高兴?
聂意寒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这才想起跟着自己回来的名医。他看向那男子,脸上再无半分笑意,仿佛刚才对着池净笑得像小孩的是另外一个人。
阴沉着脸,活像对方欠了他银子般冷冰冰地嘱咐道:“名医,快替池姑娘诊治。”
池净细细打量着这名名医。只见他与聂意寒一般风尘仆仆,五官线条柔和但透着坚毅,头发仅以一根银色细绳粗略地高高绑着,身上只简单地着了一件深褐色棉质长衫,腰间以同色系布条随意系上,无任何的配饰,身形修长且消瘦,透着几分文雅之气,不像大夫反而像书生多些。
年纪轻轻,就成了名医?果然英雄出少年么。池净这么想着,心里自然带了几分敬意:“小女子池净,不知大夫如何称呼?”
“名医。姓名,名医。”男子道,声音万分地沙哑,嗓子像被砂纸刮过般,让听他说话的人也觉得无比难受。
他的名字就叫名医…
池净哑然。原来此名医非彼名医,她依然福了福身子:“有劳大夫了。”
名医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可见很不爱说话。他向前一步,专注地看着池净脸上的疤痕,脸与池净的脸靠得很近,外人看来就像一对亲昵的情人…他甚至托起池净的下巴欲细细端详——
“姓名的,你够了!”一声隐忍的怒喝蓦然响起,聂意寒冲过来猛地打掉了他托着池净下巴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
池净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
池净抬起手来阻止了聂意寒,警告地瞥了一眼。聂意寒不再言语,脸色不甚明朗地退回一边。
名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但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还视他若无物般,继续肆无忌惮地盯着池净,时不时还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脸上的疤。
端详完了,退后一步,摇了摇头。
池净早知这样严重的烧伤烫伤放现代也难治得很,何况医疗条件远远落后的古代,所以见他摇头,心内并无半点波澜。但聂意寒脸色却很难看。“治不了么?”
名医摇了摇头,缓慢地开口:“治不了。可是我,或许可以。”
聂意寒眼里瞬间神采飞扬。
“一年后。”名医又慢慢地补充道:“我要去,寻找,一味药。但是——”他看着池净,池净也看着他。“会很痛苦。”
池净低头不语,名医以为她在害怕,所以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没想到池净再开口,是与他有关:“名医公子,你是要去雪山寻药么。”
聂意寒闻言皱眉看向名医,他与名医相识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池,姑娘,你怎么,知道?”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要去雪山寻药,因为这是看到她的脸之后才下的决定!
池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紧接着又问道:“名医公子,你身边是否有一位貌似七八岁的小童?”
这下连聂意寒也惊呆了。他今日去找名医的时候才发现向来一人独居的名医身边多了一名七八岁左右,长相却奇丑的小童。名医从小一心痴迷医术,除了他聂意寒,根本不认识别的人。但因为心急如焚赶着回来见池净,他才没有问他这个事。池净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她有千里眼?
名医的震惊不比聂意寒少多少,察觉到池净并不愿意说出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也就不细问原因。他的嗓子在孩童时期差点被毒哑过,如今留下的后遗症便是声如破锣,发音艰涩。一字一句地,缓慢地道出那名小童的来历,而池净和聂意寒也很有耐心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