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外,脸色不豫。
门“吱呀”一声又开了,玉瓶道:“秦公子,主子有请。”
无华院里并不大,踏入院门,走过一条假山旁的石子路,再走过一条不大的走廊,是一个小小的客厅。
这客厅…秦玧闪过一丝鄙夷。
看来她过得很拮据。
“秦少爷。”池净来到客厅,面纱外一双明眸光彩夺目,眼睫毛浓密而乌黑,眼角微翘,在秦玧看来,有一股说不尽的魅惑风情。
就是这双眼睛,他没认错!
“你…可曾许了人家?”秦玧毫不掩饰来意,直接问道。
池净心里冷笑一声。真猴急啊。
她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玧,手慢慢地放到脸边,取下面纱…
秦玧看着她的举手投足,只觉得每一个动作都如此迷人,迷人得让人移不开眼。她的脸一如记忆里那匆匆一瞥时那般光滑无暇——
“啊!”秦玧大叫一声,退后一步,狼狈地跌进椅子里。
池净依然没有说话,讽刺地笑看着他。秦玧此刻看到她的笑,却觉她不再是那个美丽腼腆的仙子,反而像从地狱爬回来的索命厉鬼。
“你这是…这是…”秦玧指着她的脸,手指发抖着,心里不但有惊吓,更多的是充满了失望。
“我脸上的伤,拜秦公子与唐小姐所赐。喔,如今不是唐小姐,该称秦夫人了。”池净开口说道,声音犹如黄莺出谷,婉转动人。
秦玧却不会再觉得悦耳。
“你意思是…”秦玧想起一个可能性。
唐汐?他的夫人,那个温婉可人,对他体贴入微的唐大小姐唐汐?她手段果真如此狠辣?
秦玧危险地眯起双眼。他好色,但不代表他能容得下心机深沉的歹毒女子在他枕边。
可是如今她已有身孕…肚子里若是男丁,那东西就是他的…
“玉瓶,送客。”池净不再看他一眼,不想再陪渣男唠嗑,径自转身回房。
反正,他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人模人样的,居然会患上花柳病。
秦玧脸上讪讪,也不多说什么,匆忙离去。
…
“秦玧么?”万晟笔尖停顿了一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身影一闪,隐回黑暗中。
万晟可没有忘记池净的脸是怎样变成这样的。
只是,为何如今听到秦玧上门去找了她,内心略有些不快。
这么快就脱离掌控了啊…
像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去,万晟瞪着桌子上的两锭白银。
“少爷。”门被推开,春婵托着一碗肉粥,几块糕饼,一小碟青菜走了进来。“少爷,夫人差奴婢送来宵夜。”
宵夜?可他从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他望过去,只见烛光闪耀,春婵亭亭玉立的身姿,脆生生的声音,含情脉脉的眼眸,令夜色染上几分朦胧与旖旎。
万晟脸上有些不自在,立即知晓了母亲的用意。
连母亲都看得出他最近心不在焉了么?她竟影响他至此?沉溺女色,怎堪大任?
带着些微怒气,万晟一把扯住春婵的手往前一拉,春婵便就势撞入他的怀里。
“少爷…”春婵脸如红霞。据说少爷向来自律,从未近过女色。如今…这是少爷的第一次吧?
她羞涩地低下头来。
本来这等事情轮不到她,众多婢女里,玉瓶的机会是最大的。但玉瓶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据说被少爷指给别人了,已经许久没出现。
少爷的吻有些粗鲁,春婵有些吃疼,心里又有些得意。
…
“唔,今天的菜——”怎么那么酸?池净脸色发苦。
蓝以墨把菜尝了一遍,把两盘放多了醋的菜移到自己跟前,把一盘没那么酸的放在池净面前。
玉瓶对这一切恍若不闻,失魂落魄地把菜夹进嘴里,又机械式地嚼了嚼,吞了下去。
嚼着嚼着,眼眶发红起来。
“姑娘,奴婢吃饱了,先退下了。”玉瓶忍着情绪,退了下去。
池净和蓝以墨对看一眼,满头雾水。
“以墨,让你们跟我同桌用餐,真的那么难受吗?”她知道古代为人奴婢的都很在意尊卑阶层什么的,把主子奉为天,不敢逆。
但,跟她一起用餐,能难过到哭吗?
玉瓶今天厨艺大失水准,她更想哭好吗。
哪怕得罪皇帝老子,也不能得罪了厨子啊。
蓝以墨心疼池净饿肚子,又不想伤了玉瓶姐的心,便压低了声音:“姑娘…不如,我,我到街上去给你买些吃食…可好?”
池净闻言惊讶地看着他。
蓝以墨自从被自己带回来,身上的伤在第三天后神速地痊愈。每天除了读书写字,偶尔还会自己在院子里扎马步——扎得不太标准,应该是以前偷偷看见过别人练武吧。
但他不曾再出门。
这世道对他异于常人的容貌歧视并不是一朝一夕,长久以来他有如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人比她更清楚,他对出门有着深深的恐惧。
如今,竟为了她吃不好饭,想要出门?
池净握住他因回忆而微微发抖的小手。
“等你哪天真的准备好了,再去给我买好吃的罢。我喜欢吃康宁街那边的吕氏绿豆糕,记得了哈。”
说完放开了他的手,重新夹菜。“好苦,呸呸呸——看来得先把玉瓶的问题解决了,不然这日子过不下去啊。”
蓝以墨偷偷松了一口气,又觉得羞愧。他发誓要此生守护姑娘,却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那就先从帮姑娘吃掉这些酸菜开始吧!姑娘说过,浪费是会遭天谴的!
他默默对自己点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何况,这比他以前吃过的东西已经好吃太多了。
第15章 寡宿
“东西在哪里?”
突然架在脖子上的冰冷的刀,让唐汐几乎忍不住惊叫出声。
但她及时忍了下来,她知道如果把人招来,她处境会更不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装傻。
“你知道的。”刀又往前递了一寸,“命重要还是那东西重要?”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啊!唐汐欲哭无泪。爹,你怎么就这么突然死了呢!
“说!”背后的人稍一用力,血珠沿着脖子渗了出来。
“我说,我说…”唐汐腿一软,慌乱中一人的脸闯进她脑海里来。“东西在我们府上以前的一个小婢女手上!”
“啧。”那人冷笑,笑的声音像一条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婢女身上,你以为我是傻子?”
远处有人走来的声音,他眯起眼睛,打算把她绑回去慢慢拷问。
“我没骗你!真的!”唐汐察觉对方的意图,更慌了。“那其实不是真正的婢女,是我爹的私生女!她左边脸上有伤!”
喊出这句话的同时,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婢女。“夫人,刚刚听到你在说话,是在唤奴婢吗?”
唐汐缓慢地回过身来,背后空无一人。她打了个冷战。
连秦家这样戒备森严的府邸,都能来去自如,该是怎样可怕的高手?
抑或是,杀手?
“夫人?”那婢女见她茫然,疑惑地再次唤道。
“啪——”唐汐狠狠地一巴掌突然就甩了过去。
“夫人息怒——”小婢女措手不及,连忙跪下不敢抬头。
“我叫了你们那么久,都死哪去了?啊?我要是出什么差错,你们谁担得起?!”唐汐抚摸着仍然一片平坦的肚子,看见她卑微地伏在地上磕头的样子,总算心里舒坦了一些。
“奴婢知错了…”小婢女一边哭一边磕头,鼻涕眼泪流了满脸,转眼额头还肿了起来。
“滚!看了就心烦!”唐汐看清楚了这婢女平凡的脸,不耐烦地挥挥手。这等货色,秦玧哥哥不可能看上,她懒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是。”小婢女正要退出去。
“慢着,你别走了。”害怕那人忽然又回来,唐汐唤住了她。“去给我倒杯水吧。”
“是。”小婢女如临大赦。
“明天,一定要叫秦玧哥哥给我多安排几个护卫!”唐汐恨恨地想。
至于那个被毁了容的贱婢,哼,想做她爹的私生女,也得看看她有没有那命!
帮她挡刀才是她的归宿!
…
“玉瓶,最近有什么烦心的事吗?”池净看着闷闷不乐的玉瓶,忍不住问道。
“回姑娘,没有。”玉瓶生硬地回道,细听还能听出几分埋怨。
这事…跟她有关?
池净缩了缩脖子。“那,玉瓶你最近很喜欢吃酸的东西?”
酸?想起春婵那得意的模样,玉瓶心里沉重得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回姑娘,奴婢没有资格吃醋。”怨气更重了些。
“喔。”好吧,反正聊八卦并不是她的特长。“那,玉瓶你能别再倒醋了吗…”
玉瓶一愣,看着锅里的菜——一锅泡在陈醋里的腊肉。
…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玉瓶饭后出门打听最新的八卦回来给池净解闷。
“大米价格翻了两翻。”
“最近城里多了许多外地人。”
“白家豆腐坊老板的女儿才4岁,前些天被人拐走了,今天找回的时候在附近的一个小镇里一条小巷子里,被灌了药…赤身裸体…据说流了好多血…畜牲!才4岁啊。现在还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