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候,你我不是仇人,我们平等而自由,能够相亲相爱。
阿初笑了,对着怀里头颅说:你用江山赎了我家血仇,我便也用所有,报答你的爱吧。
说罢,不等旁人阻止,凤钗插入颈项。两人的血终是融在了一起。
***
容梓白把背包丢在柜台,环视了无人的前堂一圈,抬脚往后堂走去。披萨摇着尾巴跟在他的脚后。小别了半个月,这只腊肠狗受够了没有罐头的日子,不免对总喂他肉骨头的容梓白分外热情。
后堂一团乱糟糟的,容婧就是有十分钟之内把刚收拾好的屋子变成垃圾场的特异功能。看目前这状态,她至少四、五天没有收拾屋子了。容梓白无奈地叹气,一边顺捡着杂物,一边寻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找过去。
容婧正埋在一堆书籍资料里,就像一只正在结茧的大肥虫。容梓白走过去踢了踢她的脚。
“翻什么呢?”
“别添乱!”容婧头也没回,在书堆里面拱了半天,终于发出欢呼,“找到了!我就记得在这里嘛!”
她找的是一本解放初期出版的考古学内部刊物,显然是师父的师父之类的人的收藏。
容婧翻着书页,很快就找到了她要的。书页已经发黄,上面的铅字和图案也模糊不清。可是两人依旧能辨认出图里的金钗华美夺目。
图下的文字很简单:“东汉金钗,1950年于某某省某某县出土。原收藏于省历史博物馆,后于70年代动乱中失窃。”
“这是一支……凰钗。”容梓白说,“你找这个做什么?”
“因为凤钗出现了。”容婧神秘一笑,“中国有首古老的歌,叫《凤求凰》。那只凤飞翔千里,栖息在梧桐树上,鸣叫歌唱,想寻找到它的伴侣。后人描述男女爱情,都爱引用这首歌。”
容梓白挑了挑眉,“那它后来找到了凰鸟了吗?”
容婧笑而不答。
前堂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容婧叫着欢迎光临,抱着书走了出去。容梓白起了兴致,跟了出去。
前堂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衣着体面,面容非常英俊,一看即知是欧亚混血儿,但他并不是之前送凤钗来修的那个斯文的年轻人。之前那个年轻人温和腼腆,这个男人却深不可测。
“老板,我是来取放在你们这里修理的首饰的。”男子递上票据,“之前是我堂哥把东西送过来的。他和妻子有事出城了,让我来代取。”
容婧笑盈盈道:“正是。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男子有点意外,“你知道我今天要来?”
“有人知道。”容婧打开柜子,取出了那个匣子,“首饰已经修理好了,请过目。”
丝绒布上,金钗的珠宝已经被镶嵌回去,完全看不出半点修补过的痕迹。连当初摔落在地时碰撞弯曲的金挺和凤鸟的尾羽,也已经被纠正了过来。
“老板的手艺真好。”男子忠心赞叹,“我还听我堂哥提到,应该有一支和它配对的金钗。你知道在哪里吗?”
容婧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你想找到另外一支金钗?”
“如果有,当然想找到。”男子显得很有兴趣。
“即使找到了它后,你们祖传的这一支将会失去它的魔力?”
“堂兄连这都告诉你了。”男子对自己堂兄的单纯有点不以为然,“老板,你真的知道另外一支金钗的下落?”
“答案很好寻找,只是你们不知道方法罢了。”
容婧抽出一张白纸,容梓白随即递过来一支朱砂笔。容婧唰唰在纸上画出五行图,将金钗取了出来放在图中央。然后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占了点朱砂,点在金钗之上,嘴里轻轻念诵。
“启——”
随着一声低语,原本平静躺在白纸上的金钗竟然缓缓移动了起来。它在五行图中就像时钟的指针一样转动,尖锐的金挺指向了一处。
“这是……”男子为这奇迹般的一幕瞪大了眼。
“去中国杭州吧。”容婧说,“另外一支金钗的下落,就在那里。”
等到客人的背影消失在唐人街道的尽头,容梓白才对容婧说:“你是糊弄他的吧,关于另外一支金钗?”
“当然不是。”容婧理直气壮道,“凤求凰,就是一个人去寻找另外一半的故事。即便我不说,凤钗也会让他遇见那个人的。他们注定是要相遇的。而我,不过是推波助澜,把他们相遇的时间提前了罢了。”
“提前了几百年?”容梓白讥笑。
容婧那个朱砂图阵法,找出了另外一个已经下落不明的金钗的大致位置。那个配戴着凰钗的女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齿轮已经开始转动。那个她命中注定的男人,正在前来的路上。
容婧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我不过是做了一回牵线的红娘。凤凰金钗失散了千年,如今能在我的促使下重新团聚,也算是我的功德一桩。哎呀,小白,你那么计较做什么?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呀。饿不饿?姐姐我给你下碗面。”
女孩大摇大摆地朝后堂走去,披萨谄媚地跟着她去讨吃的。
容梓白拿起了画着五行图的白纸,手轻轻一捻,纸化做了齑粉飘散,不留痕迹。
这是师父吩咐过他们的。任何法术施展后,都要收尾善后,以免黑暗中其他的灵物贪婪这种灵力,寻找而来。
小店里恢复了宁静,暗香沉沉。岁月里的爱情,正在世界的另外一个地方继续着。
第3章 画中仙
容梓白一直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就应该穿着定制的手工衣衫,品尝着红酒,坐在明净的大堂中,过着贵公子般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旧T恤和大花裤衩,踩着夹脚拖鞋,头上包着一块毛巾,在容婧这个女魔头的指挥下在家里的库房中和灰尘搏斗!
“别忘了柜子角落。”容婧躲在门口,指手画脚,“小心点别把那摞书给碰翻了。哎呀,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做事笨手笨脚的?”
“嫌我笨,你怎么不自己来?”容梓白没好气。
“你怎么能让我这样一个淑女爬上爬下地打扫为什么?”容婧夸张地瞪大眼睛,手捂着胸口。不知情的男孩肯定会被她这娇弱的举止激发出保护欲。而只有容梓白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凶悍和霸道。一个空手道黑带的女人,别说爬上柜子打扫卫生,就是去抓恐怖分子都没问题吧。
容梓白走神的一刹那,手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个物件从柜子顶端掉落下来。
容婧身影敏捷一闪,旋即将那个东西接住了。
“瞧瞧,要我说你什么的好?”容婧啧啧道。
“那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容梓白从梯子上走了下来。
“有点眼熟呢。”容婧打开锦缎袋子,从里面抽出一个长方形的沉香木匣子。看这形制,显然是一个装画的匣子。他们两人把匣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里面是一个青灰色的卷轴。
“哎呀!”容婧轻声叫起来,“我想起来了。这是……我也是小时候才从师父手里看到过这个东西。原来它收在这里了。”
“哪个大家的名画吗?”容梓白问。
容婧摇了摇头,“它就是……”
前堂突然响起了门铃声,有客人来了。
莎琳用置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店员。虽然这个亚裔少年模样非常漂亮,可以说是,相当漂亮,可是他这身打扮简直就像是刚从第三世界国家逃难来似的。
容梓白在女孩嫌弃的目光下咳了咳,“抱歉,小姐,我们正在大扫除……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哦,我想问问,你们有那本《我的佛罗伦萨》的初版书吗?”莎琳问。埃德蒙这个学期一直在找这本书。如果她她能给他一个惊喜的话,大概会给他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容梓白朝容婧望了一眼。容婧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很抱歉,小姐,我们店里没有你这本书。”容梓白说,“你可以在店里看看,或许能发现其他你喜欢的东西。”
容婧也放下了手里的画卷,给这个红头发的胖女孩泡了一杯红茶。莎琳在氤氲的茶香中打量着这家名叫“容家堂”的小店。
这样的卖各种二手古董和仿制品的店在唐人街很多,这家店的店面也并无任何奇异之处。干净的玻璃窗,中国古典特色的家具和灯笼,琳琅满目的摆设。店里胖乎乎的腊肠狗正在门边呼呼大睡。
这是个普通到不起眼的小店,就和她自己一样。她是一个误打误撞走进来的客人,可没有那个男人会误打误撞看上她。至少,埃德蒙就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自己。
莎琳沮丧地垂下手,无意中碰到了那幅画卷。画掉到地上,滚动着展开来。
“对……对不起!”莎琳惊慌地跪在地上,想把画捡起来。也许这是很贵重的东西,她可没有足够的零花钱赔偿。
“没事的。”容婧也蹲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红发女孩盯着画,突然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容梓白好奇地望过去。画卷上的宣纸显然年岁很久了,泛着黄,有着旧宣纸特有的细微的斑驳。可尽管如此,谁都看得出来,画纸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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