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凡俗统治者居住的大殿里，倒是有一名具有灵根的女子，被称为皇后。这女子有过修炼痕迹，但显然不是什么能评得上品阶的功法，连黄阶下品都不及。
　　这皇后正闹着改制，与统治者一起废掉了许多规矩，在子泠看来，这些有关“忠孝”“失节”的规矩简直是不可理喻。
　　“凡俗中人果真是不开化。”子泠叹了一句，也懒得去关心那皇后改制的结果。他想弄清楚，自己的元神虚身莫名其妙到此，究竟有什么意义？
　　哪怕已是炼虚圆满，子泠心中仍有许多未解之谜。比如现在，他就弄不清为何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他眨眨眼，这个大夏朝就已改朝换代，换上了第三任皇帝。
　　他感应到自己的本体，感应到仙临界不过才过了几个月，虚身的情况就更加费解了。
　　这日他又游荡到西北，打算为那些逝去的尸骨念几段佛经。结果路过一座名为临疆的小城时，忽然心有所感，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是……子家血脉降世？”
　　子泠心头一凛，赶紧从高空下到临疆城中，循着血脉感应，来到一座在凡人看来富丽堂皇的府中。
　　子泠毫无阻碍地来到内院，里面闹哄哄的，到处都是跑动的人，面上又是焦急又是欣喜，口中还喊着“生了生了，是一对小公子！”
　　“看来是小珏、小珅无疑了……”子泠忍不住翘起嘴角，没想到虚身来此竟有这般收获。
　　他走入有些脏乱的房中，收敛起身上气息，省得惊了刚刚出生的婴孩。两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小子眼角皆有印记，一红一青，想认错都难。
　　子泠私心里想要现现身，来个“仙人眷顾”让这两个小子过得舒坦点儿，但不知为何，他的虚身连带本体都很排斥这样的行为。
　　就像是，他能够做出一些动作，但绝对改变不了这里的一切。
　　子泠的手穿透了两个婴孩，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阵，最终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天空的眼中满是深沉。
　　“时空之道，果真奇妙无穷。”
　　他一声喟叹还未消散在耳边，元神已经不知穿透了些什么，径直返回到本体之中。天权峰顶风声水声呼啸，他盘坐在平坦的大石上，算算时日，距离他闭关不过短短半年。
　　“大夏朝西北临疆城，殷府，建康八年腊月。”子泠将时间地点记得清清楚楚，但掐指一算，如今的大夏朝才是永宁五年。
　　“妙啊，妙啊。”
　　子泠心有所感，想要接着领悟时空的玄妙，想想自己一闭关怕又是百年之久，为免误事，赶紧分出一缕神念瞬间抵达闲云城中。
　　正在议事殿吃着果子聊着天的祖孙二人，被悄无声息凭空冒出来的子泠吓了一跳。
　　还未等二人开口，子泠半是透明的神念便带着喜意道：“我已感应出两个小子出生的地点与时间，小璇，是时候外出历练一番了。”


第962章 到达凡俗
　　从跨界传送阵走出来，子璇心里仍是一阵兴奋。
　　她本打算在仙临界安稳后返回东灵界，毕竟有暗堂这层身份在，总不能无休止地在外晃荡。结果谁曾想，子泠灵君竟然在此时感应出了子珏、子珅的出生时日与地点！
　　有这一桩要紧事在身，她自是放弃了返回弥天界的打算。丙三真人给她的时间算是无限制，现在距离她归来也不过短短数年，连十年都还未到。
　　去那偏远的星渊界守着兄弟二人出生，引他们入了道，再返回弥天界也不算迟。
　　只不过据子泠灵君所言，距离两人出生还有几年功夫，皇帝都得换过一茬，她尽可以一路游历过去。这也算是提前感悟世情，为进阶化神打好基础。
　　想要从元婴突破至化神，除了灵力圆满、心境圆满，还得有体悟世情这一遭。唯有经历过万事，才能磨砺出一颗圆融的心。
　　而想要经历万事，自然逃不过凡俗一行。修士只看到修仙界的瑰丽还不够，凡俗的苦难、烦恼、喜怒哀乐亦能让人有所悟，所以在进入元婴后期或圆满时，都免不了到凡俗待上个数十上百年。
　　她这回主要目的是助族兄族弟入道，倒是不至于待上太长时间，一旦他们有了关于前世的模糊记忆，就可以放手任由他们自己去闯荡。
　　由于星渊界距离仙临界着实太远，又根本没有跨界传送阵，子璇只能带着子泠给的破界符宝，走到距离星渊界较近的地方再直接穿透空间。
　　历经数不清的修仙界、修魔界，子璇一路不紧不慢，以符宝划破空间屏障进入星渊界时，大夏已经换过了皇帝，年号也从永年变成了建康。
　　“建康八年腊月，这好像还是建康元年……”子璇无力一叹，感觉到这里稀薄的灵气，暗道早知如此就该再在外面晃荡几年。“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四处走走看看也好。”
　　她循着黯淡的龙脉气息来到京城，在高空观察了一阵子女子的打扮，觉得自己这样貌与穿着都不合适。
　　她来之前还得了子泠吩咐，最好不要在这断绝了道统的地方显露修士身份，稍微比寻常人强一丁点儿就足够了。
　　“唔……我看这大夏道教还算兴盛，不如扮个老道姑，日后也方便去那殷府装神弄鬼。”
　　愉快地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线，子璇晃身来到城外偏僻之处，使了个障眼法让自己看起来如五六十的老妇，瘦高挺拔的身子又与寻常老妇绝不相同。
　　“嗯，看起来还挺有仙风道骨。”子璇凝出一面水镜照了照，里面的老道姑穿着一身灰色道袍，瘦削精干，面容是她本尊老去的模样，是以看上去气势十足。
　　加上元婴初期的威压，论是谁看了都不敢小觑。
　　她手持拂尘稳步走向城门，越是靠近，越感觉到龙脉的衰弱，以及一股难闻的血腥气。
　　子璇探出神识往城内一扫，血腥气散发出的地方正是刑场，一排神色各异的人头滚落在地，其中一个怒目圆瞪的中年头颅，被行刑者提溜在手中。
　　听了人群中叽叽喳喳的议论，子璇很快明白这些人都是跟着某某王造反的逆贼。她懒得去看这些琐事，只想着龙脉衰弱，会不会引起什么乱象，影响到族兄族弟的生长。
　　靠幻化出的路引进了城，子璇刚刚走到一处气息衰败的府门前，就见一名柔弱女子被人推搡着摔倒在地，府门口还倒着一具热气未消的年轻女子尸首。
　　“还不快走！杵在这儿能做什么？她好好的清福不愿意享，非要作死，一条贱命你还想把她给救回来不成？”
　　一名穿得花里胡哨的婆子，一把扯住摔倒在地的姑娘，转身又对推人的官兵道：“官爷放心，老奴一定把这罪奴发卖得远远的。”
　　子璇看这姑娘面如死灰，像个皮影似的被人拉扯住，一举一动都没有生气，看起来颇为可怜。
　　不过她来这儿是想看看龙脉有没有救，不是来救漂亮姑娘的，是以默默绕到一边，感应着衰败的根源一路前行。
　　“咦？怎么根源还就在这府里？”
　　子璇转了大半个京城，发现这龙脉气息衰败的根源，还就在刚刚看到漂亮姑娘的地方。“虞府……”联想到刚刚被砍头时，下面有人哭喊“虞大将军冤枉”，子璇觉得这大夏王朝的落败与这桩谋逆案有关。
　　“照这么下去，王朝气数必然被耗尽，乱象起，没有修为的子珏、子珅怎么安宁？就算能带他们走，也总不能不顾他们这一世的亲人。”
　　再者说，她没算好时间提前来了整八年，不找点儿事做，恐怕要无趣死了。
　　子璇弄不懂这凡俗朝廷之事，干脆探出神识寻到刚刚那位可怜姑娘的气息，抬脚跟着她与那人牙子出了京城。
　　对于子璇来说，追上凡俗车马比动动手指头难不倒哪儿去。在路上一家茶肆看到人牙子和年轻姑娘时，子璇毫不犹豫地坐到她二人身边。
　　“道姑何事？”人牙子见她气势不凡，态度莫名就尊敬起来。
　　子璇懒得与她多说什么，取出一粒没什么用的照明石，丢在桌上道：“这姑娘我买了。”
　　人牙子本想说哪儿有这么买人的，结果看到那粒拳头大小的宝珠，连连咽了好几下唾沫，堵在嗓子里的话硬是转了个弯，干巴巴地丢出一句：“道……道姑只管将人带走。”
　　“嘿，你别急着跑啊，身契呢？”子璇见她要走，一把扯住她衣袖，别以为她修炼百年就不记得凡俗的事，要买丫鬟，身契是绝对不能少的！
　　人牙子连忙道歉，从怀里取出一张薄纸来，放在桌上让子璇检查了，才又提醒了几句。
　　“那个……仙姑啊，别怪老婆子多嘴，这姑娘是虞府罪奴，我本打算将她卖去宁州，在富户家做个奴婢，省得卖近了惹出事端来。你买去后最好也带远些，还是走西北吧，走得越远越好。”
　　殷府就在西北，子璇本就打算过去，这姑娘看着也没什么意见，那就带她一起得了。


第963章
　　没有任何意见的虞姑娘骨龄十九，经了一场大劫，整个人呆呆傻傻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子璇坐在雇来的马车里，看着她可怜巴巴、瘦骨嶙峋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劝道：“世事无常，已经发生的事你也改变不了，若想死不如就干脆点死，若还想活，那就痛痛快快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