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第874章 虚无中的人影
　　涂山空与暗库渐渐消散，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化作流水消失。何淼淼始终没有猜到他是如何得到凌云的令牌，或许是因为擅长变幻，或许是因为一时蒙蔽了凌云，总之一切于她都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她知道了该如何面对彻底成为胡不空的涂山空。
　　她的感激不应该超越子家的仇恨，曾经她未深切体会到亲族被杀时的愤恨，在对待胡不空时总是抱有一丝善意，现在那善意彻底烟消云散。
　　但她也清楚，子家的仇恨不该影响到应有的感激，虽然救她教导她的是仇人，她也不可忽略自己获得的好处，彻底抹去这一段记忆。
　　是以不闻不问，不关注不在意，是她认为最公正的选择。仇恨与感激明确存在着，无法互相抵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么她能做的，只是让这两种情绪淡化，并永远保持平衡。
　　在何淼淼心境恢复如常时，眼前流水般的画面再次散开，直到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中间，形成一片残影聚起的空间。
　　她已经感受过一次，再次进入这片空间时，眩晕感也少了许多，但她依然不敢去探那些快速掠过的画面。
　　这次秘境幻化出的景象，让她心中生出一股敬畏，那是无知之人面对强大力量时必然显露的情感。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力量恐怕正是大界巅峰都无法参透的时间之力。
　　幻海秘境能够随意幻化往事，甚至无需勾起修士心底记忆，就能让曾经出现过的情形出现在眼前，何淼淼想不出除了时间之力，还有何种力量能够做到。
　　她在这里回到了过去，却又不完全存在于过去。
　　因为在临山镇、扶摇山巅与散修汇暗库时，空间与时间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半存在的她能够惊动灵觉敏锐的高阶修士，又无法对发生过的一切产生任何影响。
　　这般玄妙的秘境，绝非修士能够造出。何淼淼再一次想起，东海有关五大仙岛乃真仙所建的传言，只觉没有十分准确也有了九分。
　　若非那传言中缥缈神秘的仙，谁还有这般手段动用时间之力，让人能够参与到真实的往事里历经一切、感悟一切，最终要么迷失其中，要么心境提升。
　　何淼淼在这场时间的幻境中得到极大冲击，这冲击并不是坏事，反而让她本就稳固的心境更加圆融通透。
　　从前看待世间万事万物，似是透过一片透明晶石，看得分明却始终隔着一层。而现在，那片晶石似乎碎裂了，让她再无朦朦胧胧的不真实感，一切都清晰地出现在双眼与心中。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经历的一切，记忆还是原样，她体会到、感悟到的却又再不相同。
　　脑海中的画面犹如空间残影般一点点掠过时，何淼淼忽然感觉到丹田传来一阵奇异的鼓动，仿佛浑身血液都在叫嚣着、冲击着，想要将那一层屏障冲破！
　　进阶元婴之兆！何淼淼双眼猛地睁开，闪烁着激动喜悦的光芒。契机已至，灵力饱和，只需寻得安全之地闭关，即可碎丹凝婴进入全新的境界！
　　何淼淼不由得震撼于此处的玄妙，同时也好奇究竟是何方仙人制造出这般奇异的幻境。
　　“秘境位于蓬莱岛，蓬莱岛又正是引仙祭的阵基之一……”想到这一点，何淼淼只觉自己摸到了真相的边缘。布下引仙祭的仙人，正是这方神秘幻境的主人无疑！
　　只是她不明白，传言中游离于方外，不干涉、不插手世间一切的真仙，为何会跑到沧澜界这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弄出一方能够返回过去的秘境？
　　布下引仙祭毕竟有御魔之效，但秘境的存在只是为了历练或探险，这位仙人何苦浪费精力，以时间之力构造出这般玄妙的地方？
　　何淼淼自是弄不清仙人如何作想。默默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这些念头全部挥散。
　　在她静下心来的一瞬间，周围的残影瞬间停滞，各种色彩如同融化般结合在一起，最终整个空间只成为一片虚无，并未再一次将她带回到过去。
　　虚无没有真正的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何淼淼只能以自己站立或悬浮的方位判断方向。她的左前方极远处，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光芒，浅浅的金色与红色融合在一起，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光团呈椭圆形，一点点朝着她所在的位置靠近，直到距她五十里左右，她才看清里面似乎有个人。
　　何淼淼不寒而栗，在这诡异的虚无空间遇上活人，实在是让她无法心安。她运转灵力试图注入腕上手钏，先做好防御再看能否攻击。
　　但她心中明白，若来者抱有恶意，她的攻击恐怕不会有任何用处，这些小动作多半只能起到安慰自己的作用。
　　光团中的人在距她一里之处停下，何淼淼能够分辨出对方是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身形与她差不离，气势远远在她之上。
　　哪怕对方不曾露出一丝气息，也能让人感觉到极强的压力，就像凡俗之人以扁舟面对大海时，会发自内心生出敬畏之情。
　　红衣女子静静立在远处，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何淼淼不愿贸然开口，见对方没有动作，干脆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动，连刚刚运转的灵力都已散去，不再试图防御。
　　不知为何，她总觉对方不会伤害自己，而且怪异的是，她对这名面容模糊的女子有种奇异的亲近。
　　这种亲近绝非血脉相连，亦非是气息相仿产生的，因为对方一点儿气息都不曾显露过。
　　“原来如此……”
　　过了许久，何淼淼才听得一声模糊的轻语，轻得几乎逃过了她的双耳，轻得辨不清那声音中的情绪。她只觉得那声音似在哪里听到过，可惜对方的话太短太轻，实在是听不真切。
　　紧接着，何淼淼感觉到一道极其柔和的力量，将她严严实实包裹住，遮掩了她视线与识海，只能看到一片浅浅的金色，里面蕴含着类似本源之力的气息，让她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第875章 海底深处
　　在双脚落到实地之前，她身周的浅金色光芒就已消失不见。那光中蕴含的力量实在复杂，她根本无法分辨出那女子究竟是什么境界。
　　古怪的是，红衣女子完全不曾受到此界法则限制，让她实在分不清是幻境不在沧澜界中，还是对方的境界足以凌驾于法则之上。
　　何淼淼并未深想，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海市蜃楼的入口，与人满为患的陆地遥遥相望。蓬莱岛的变化当然会引起各方关注，远远望去，岸上修士皆有些亟不可待，却又无人试图靠近。
　　“竟然才过了一日？”何淼淼算了算时辰，发现距离自己进入秘境还不到十二个时辰，进入正是黄昏时分，现在才刚过酉时。
　　她站在城墙栩栩如生的浮雕下，双眼被五色灵光与海面淡淡的白雾模糊，但只要凝神细看，就能将对面岸上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发现岸上空中站立着数不清的元婴修士，身着阴阳宗、玄清宗服饰的占多数，余下的大多都穿着各家族长老服。他们神色凝重，目光深邃，齐齐望着海市蜃楼似在等待着什么。
　　何淼淼站在城门阴影下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知对面的宗族高阶究竟为何不动。在她进入时，秘境已经完全不限制修为，岸上的修士不可能没尝试过。
　　眼前有好事还选择留在原地，完全不符合修士本性。只能说明秘境再一次有了限制，或者对岸的人因为某种原因全都不得靠近。
　　若贸然从这里飞回去，免不了被高阶修士“请”去询问一番，她可不愿让人探知自己在秘境的经历。
　　何淼淼靠着长蛟浮雕转眼看向海面，回忆起新蓬莱岛的地形，想要另寻一条路出来，试试能不能躲开这些高阶修士。
　　她只看到这岛屿一角，但在形成时，海面升起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岛屿，最终连接成块与旧蓬莱岛围成了一圈。而这样的地形实在不利于悄然离去。
　　整个蓬莱岛的陆地是一个圆环，位于中间海域的人无论从哪个方向走，总是可能在靠近陆地时遇上修士。
　　“也不知这里能不能通往外面的海域……”
　　何淼淼探出神识扫向被白雾遮掩的海水，一直往下延伸到极限都看不到底，水下黑暗无光没有任何气息波动，并无高阶妖兽存在。
　　这里本就是修士占据的海域，哪怕蓬莱岛有变，也不可能立时生出一堆高阶妖修来。
　　正在她考虑着要不要入水探探时，两名神色迷茫的修士从她身后城门走出，略带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紧接着架起飞行法宝冲出了彩光与迷雾。
　　两名金丹中期刚刚飞出海市蜃楼的范围，就被对岸的元婴修士控在空中，再也无法操纵法宝离去。何淼淼看着他们被拖上岸，被一名阴阳宗元婴圆满带走，很快就没了踪影。
　　何淼淼见状更不敢轻举妄动。刚刚那两人是飞出迷雾范围才被捉走，想来在迷雾范围内，对岸的高阶对他们束手无策。
　　她须得瞅准迷雾与最浓的地方，从那里下到海底一直往深处潜，直到抵达海底，再寻路往蓬莱岛外的海域游。
　　对岸绝不是可以等待的地方，特别是有阴阳宗修士在场，曲惊鹊绝无可能贸然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