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看不到应有的法术光芒，周围空气也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何淼淼意识到攻击毫无作用，她救不了老头，也杀不了涂山穹。
　　眼前的画面微微晃动，像是平静水面被人投了一粒石子，荡起重重涟漪模糊了她的视线。涂山穹、老头、院外带着惊恐神情飞退的年轻人、以及整个临山镇都开始震荡。
　　何淼淼知道自己即将离开，她静静注视着奄奄一息的老头，想要在他消失前多看一眼。但她的余光却看到，涂山穹带疑惑而凝重的神情，再一次将神识探出到了极致。


第871章 扶摇山巅
　　何淼淼身处一片怪异的空间中，周围闪过无数看不清的画面，上下左右全是这些画面飞速流逝产生的残影，让她感觉头晕目眩。
　　她好不容易让自己克服晕眩带来的不适，闭上眼收回神识，不再刻意去探那些画面究竟是什么。
　　她不知自己在此多久，也不知接下来还要待上多久，于是干脆沉下心神，想起了从之前幻象中脱离时看到的情形。
　　涂山穹分明感觉到了那道攻击。虽说她的剑意与异火完全没能在那里显形，但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什么，否则不会以那么凝重的眼神看向四方，也不会紧张得将神识探到极致。
　　何淼淼被那幻象搅得迷迷糊糊，完全想不通世间为何会有这样的幻象存在。哪怕到了灵界，都绝不可能出现真实修士让幻化修士有感应的幻象。
　　想要脱离幻境，最重要的一点即是分清真实与虚假。
　　若是被阵法迷惑了心神，作为参与者加入其中，那么想要脱离幻象，就要认清自己本心、勘破一切诱惑。若是如刚刚那般作为旁观者，就要把握住心神保持清醒，不让自己深陷在内。
　　对于坚守本心的修士来说，真实与虚假本该界限分明。可在小院中的情形，让她完全弄不清是真是假，就像那条界限变得模糊不清，让真实与虚假融合了起来。
　　何淼淼知道，面对这种深不可测、完全超出了理解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在心底不要轻易去动。以她如今对诸天万界粗浅的认识，根本不足以了解这般奇异的景象。
　　她只能从这非真非假的景象中经历一切，让痛苦与愤恨再一次冲刷内心，让自己不忘仇恨，也不被这仇恨吞噬。
　　想到嘴硬心软的老头，何淼淼心中百感交集。幼年的一幕幕在脑海重现，她看清了许多曾经从未看清的事，感受到曾经以为绝不存在的疼爱。
　　这些久远的记忆被封存在最深处，直到现在她才看得清清楚楚，也因此而明白，若是没有老头，就不会有今日的她。
　　何淼淼正想到此，忽觉双脚触到了实地，她赶紧收起心绪睁开眼，看到自己正身处一片山谷。
　　起起伏伏的绿地中镶嵌着一块大型湖泊，倒映着蔚蓝天空与形状各异的云，使得湖边小屋像是临天而建。
　　“怎么像扶摇山附近？”
　　何淼淼越看越眼熟，她筑基后曾被移到此处，在湖边第一次看到了子衍。通玄洞天有一片山谷正是按照这里来建造，只不过灵气不如此处浓郁。
　　她遥望湖泊对岸，眼神越过青草与天空相连处，看到白雾中有一座高山直插云霄，这是当年她被带到这里时不曾见过的。
　　何淼淼很快反应过来，远处高耸入云的巨大独峰，定然是子家人曾隐居的扶摇山。
　　她祭出朱雀舟升上半空，朝着山峰方向飞速行去。
　　在他们兄妹四人出生后不久，涂山氏就打上门来，扶摇山也因此被子衍隐匿，再不轻易显露于人前。现在山峰近在眼前，只能是因为秘境又将她带回了过去。
　　何淼淼一路疾飞，掠过起起伏伏的草坡，在即将到达扶摇山时，忽见一缕奇异焕丽的光芒在空中闪烁。
　　“异象！”她惊讶无比，顿在空中久久不曾继续前行。那形似朱雀的光芒只闪现了一瞬，就被一重重人为聚集的云层遮掩，一股强大、带着道蕴的力量充斥着整个山谷，让人再看不清空中异象。
　　“竟是朱雀！难道现在是子珅出生时？！”
　　何淼淼赶紧动念控着灵舟继续前行，她如今知晓自己能惊动幻象中的人，那么无论如何都要试试，能否提醒族人赶紧离开此界！
　　她从半山腰盘旋向上，沿途寻找着族地的位置，直到升入山巅，她才看到一片被人以法力削平的巨大广场，上方建立着一座小型城池。
　　城中没有店铺、摊位，中间耸立着一座高塔，看起来应是理事殿之类的地方。高塔前方的空地应是广场，地面绘制着栩栩如生的双雀，头尾相连围成一个圆。
　　除了高塔，城池所有建筑都是居住所用，红木、青木建成的二层小楼精巧而温馨，只是现下都空着，街道上也没有一个人。
　　何淼淼轻易穿过护山、护城两座大阵，以及化神真君布下的守护结界，没有惊动到任何人。她来到高塔前的空地，站在双雀浮雕中间，看着周围一切，只觉这陌生的地方让她深感亲切。
　　她看到灵光闪烁的塔楼有人影晃动，走上前去一看，才见一层大殿里聚集了许多修士，从炼气期到元婴期都有。
　　炼气到金丹修士眼角都带着青色或红色印记，大部分元婴亦是一样，余下没有印记的都是妖修，好些都是何淼淼在万妖山脉见过的。
　　除子家人与妖修之外，还有一名人族元婴中年十分引人注目。他面容普通，一身气息却精纯沉厚，与人说话时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让人很轻易就能心生亲近。
　　何淼淼缓步走上前，站在这中年对面，仔仔细细感受着他身上气息，心中的猜测越来越笃定。
　　“胡不空……”哪怕他变化了模样，何淼淼还是能够从他细微神情中轻易看出端倪。“原来子珅出生时他就在扶摇山，难怪会知晓异象之事。”
　　何淼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胡不空救过她不止一回，对她还有提点之情，哪怕对他而言是出于弥补之心，但她却不能将此当作理所当然。
　　可他隐瞒身份与外祖父交好，转身就将子家出卖，让好不容易有了兴旺之兆的子家再一次覆灭，此举让何淼淼不屑又痛恨。
　　她脑子里不断闪过种种办法，想要阻止此事的发生，而就在此时，她看到远处走来一名身着红衣、与她双眼几乎一模一样的中年，血脉相通之感让她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她听到胡不空欣喜而友好的声音，对那中年轻唤道：“子熠，快来！我正打算寻你告别呢。”


第872章 旧事
　　子熠目含笑意，眼神清澈明亮，正如子律曾经说过的那般，整个人透着几分单纯的傻气。
　　“怎么这就要走？再多待一阵吧。”他毫无阻碍地穿过何淼淼虚幻的肉身，来到胡不空面前微微一笑，看上去毫无心机城府，更不会想到眼前的人是在欺骗他。
　　“我自然想再待一阵，你也知道，在扶摇山总是令我心神宁静。可惜外面有些事要办，实在是拖不得了。”胡不空遗憾地摇摇头，顺便恭贺子家新添人口，却并未提及异象之事。
　　“今年一年就有四个小辈出世，两个丫头还都是嫡支一脉，看来子家又该兴盛起来了。”他眼神真挚语气诚恳，让人完全无法怀疑他为子家欣喜的心思。
　　子熠与他相识多年，当然是最不会怀疑的。“是啊！五哥七姐他们都这么说！不过……”子熠与他走到较为偏僻的角落，一时间也不知是谁将谁带了过来。
　　“不过什么？”胡不空好奇地询问出声，立刻又似说错话般讪笑道，“抱歉抱歉，我不该打听这些的。”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子熠摆摆手表示无碍，“只是真君们似乎有些忧虑，好像并不认为子家能够再次崛起。”
　　“咦？怎么会呢！从前十年都难出现一个婴孩，如今就有了四个，哪有不兴盛起来的道理？何况……”胡不空说到此，忽然收声改为传音，何淼淼不知为何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何况今日出世的男童还是火灵体！他与年初时出生的木灵体小子，都只需稍加指导，修途就已不可限量！还有你的小外孙女，有你、有不悔和她爹教导，终会有一番大成就。”
　　何淼淼看到他诚挚的神情，只觉心中开始翻腾起厌恶情绪，隐隐压过了胡不空的救命之恩与提点之情。她甚至顾不得去想为何听得到他传音，只想对着外祖父大吼，让他别再相信此人！
　　当她下定决心开口时，声音却顿时被吞没，完全无法传达出去，更没办法让子熠听到。所以她只能焦急地挥舞着双手，散出浑身气息试图引起他注意。
　　可惜这里族人实在太多，哪怕她能够散发出微弱的气息，子熠也不会当作有异常，他听到胡不空提及自家外孙女，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我倒不在意子家能否如从前那般昌盛。我只想看着不悔与玄同早日凝婴，看着小璇长大成人，至于成就不成就的，随她高兴吧。”
　　何淼淼听到父母的名字，她不断挥舞的双手缓缓收起，看到外祖父脸上温柔好看的笑容，让她再一次感受到心绪强烈的起伏，这一回的冲击更让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