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何淼淼默默坐在软垫上，完全没有前去干扰的想法。她来时的计划之中，可不包括与不知深浅的元婴期正面相对，没有万全得当的保命之计，她绝不会贸然前去探查什么。
　　猜来猜去还是没个具体思路，何淼淼干脆不再多想，在心中默念起《元始道经》，沉下心神打磨起刚刚增长的两成灵力来。
　　通过感悟天道达到忘我之境，所获的灵力已经十分精纯。但她一向愿意做到极致，是以还是照常运转灵力，让灵液离开丹田在经脉中徐徐流淌。
　　她并未彻底入定，一直分出心神关注阵外，当几日后，汤真人带领众人返回的传讯到达时，她很快收功起身赶到了丹殿。
　　一出传送阵，何淼淼便觉身上汗毛倒竖，一股说不出来缘由的不适感从心底生出，但无论汤真人还是众丹师，都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她在心中猜测会不会是有什么高阶魔修窥探，转念又想到，摘星分阁不是汤真人的天下，他再如何大胆都不敢引魔修来此。
　　抛开这一可能，何淼淼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她感觉如此不适。但来到丹殿入座后，这种感觉又消失一空，好像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见过汤真人。”何淼淼对上首抱拳行了一礼，接着假作关切转眼看向殿上每一人。“诸位道友可休息好了？观气色倒是不错，看来涤魂池比在下想象中有效。”
　　上官管事仍带着前几日的得意，与她一样消耗不大的两名男修，面上同样带着喜意，看起来与走时无甚区别。
　　而另外十二人，总让何淼淼觉得哪里有些变化，可他们那谨慎小心的神态，与成功入选的欣喜又实在不是作假。
　　汤真人见她一直与众丹师说话，轻咳两声引起了大家注意。“小何丹师久等了。这回大家消耗甚多，花的时间难免长一些，会不会耽误了你的任务？”
　　何淼淼赶紧收回打量的目光，不躲不闪对上汤真人看来的视线。
　　“真人哪里的话，自是要等大家调整好了再走，任务时间哪里有诸位的神魂识海要紧？若他们觉得此时赶路不妥，再等几日也无妨的。”
　　汤真人摆摆手，很是笃定地道：“毕竟都是金丹后期、圆满，哪里有那般娇弱？要是在涤魂池泡这几日都恢复不过来，送去总阁亦是废物一个。”
　　何淼淼心下惊讶于他的急迫，加上这话也不大好接，于是干脆沉默着笑笑，不再对此多言。
　　算起来她从出发到现在不过一月有余，时间充足得很，但此事越来越蹊跷，让她心中也生出几分急迫，想要快些赶回去禀告明玑真人。
　　“既然真人舍得放人，那晚辈即日便可出发。若诸位道友无异议，现在便去与旧友告别一番吧。现在是午时末，申时初在丹殿集合出发。”
　　上官管事和两名男修听到她发号施令，嘴角微不可查地一瘪，明显有些不大欢喜。而另外十二人倒是老老实实，连连应下后起身朝传送阵走去。
　　何淼淼心中更是不解，完全不知自己为何会感觉到不妥。这些丹师恢复得很好，气息沉厚，面色如常，完全不像被人下过禁制或威胁过。
　　汤真人忽然轻叹一声，将何淼淼的思绪拉了回来。“小何丹师，不瞒你说，这回抽调人手后，分阁恐怕亦有不少空缺。”
　　“真人的意思是……”何淼淼望向上首，想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些端倪，但元婴真人打定主意要隐藏情绪，她也只看到与往日无异的笑容。
　　“当然，总阁出了这么大的事，如今恐怕十分缺人，我自不会开口与总阁争抢。”
　　汤真人沉吟片刻，带着遗憾道：“请小何丹师回去后替我通报一声，我会在此界大肆招揽丹师，只要品行无差，炼丹造诣稍低一些也能将就。”
　　何淼淼闻言点点头道：“真人放心，我会向明玑真人说明。”
　　两人有一句无一句地搭着话，很快就有准备好的丹师返回，他们似对大界与总阁向往至极，完全不想再与旧交多言。
　　是以不到申时初，何淼淼就带着十五名丹师，在汤真人亲自相送中，走出了分阁大门。


第807章 途中
　　连何淼淼在内的一行十六人，身着不同颜色的摘星阁丹师服，走在大道上十分引人注目，来来往往的低阶或同阶修士们，难免对他们的气势生出几分向往来。
　　上官管事走在何淼淼身侧，试图追赶上她的脚步与她并肩而行，但何淼淼心中存着事，一路加快速度往灵舟点赶，让上官想插几句话都插不进去。
　　上官身后，是那两名消耗不大的男修。一个姓周，是名俊美得有些妖冶的青年，神色中带着张扬与傲气，说起话时倒并不令人特别讨厌。
　　另一个看着年长些许，复姓欧阳，稳重得有些装模作样，偶尔会在话中带出几分资历较老的优越感。哪怕面对曾经的上官管事，都不怎么热络亲近。
　　这两人都未随上官前去“拜访”何淼淼，要求她放弃等待外出的丹师。看得出三人关系有些微妙，可能平日有些竞争，互相都有些较着劲。
　　何淼淼分出的心神只观察到这些，至于身后木头般老实的十二人，对她又是尊敬又是礼道，颇有些日后需要承蒙她关注的意思。
　　但她还是觉得违和，就像这老实是一层牢牢黏在他们脸上的面具，无论她怎么撕，都不可能撕得下来。
　　看到灵舟点时，何淼淼微微松了口气。她从跨界传送阵所在的城池到达这里，一共花费了八日，有大型灵舟在，只要五日即可到达。
　　想到终于就要返回摘星阁，甩掉这一身令她困惑又无法可解的任务，何淼淼的脚步不由自主放得更快了一些。
　　“何丹师刚刚才道不急，这会儿看着怎么又匆忙起来？”
　　上官似是终于找到了插话的点，小跑几步跟上前去。没有了那副小心翼翼的讨好笑容，一时看着有些刻薄尖酸。
　　何淼淼懒得跟她斗嘴，更不在意她心里那点儿小心思。无非是自认从低处走到了高处，与曾经需要谨慎对待的人平起平坐了，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意罢了。
　　“既然决定动身，自是越快越好。”
　　何淼淼随意应了一句便不再搭理，来到灵舟点管事处，取出一百六十枚中品灵石，购得十六枚中等舱房令牌，一一分发下去让众人上舟。
　　由于天道法则限制，灵舟虽说是大型，实则只是一艘四阶上品灵器，无论护舟大阵还是舱房阵法，品阶都显得有些过低。
　　何淼淼与众人客套几句，转身回到自己的舱房后，取出两幅阵盘结合蚕青阵旗，隔绝得严严实实才算放心。
　　哪怕弄不清缘由，她也觉得自己应该防备那不动声色的十二人。在这看似安全的阵法里，她都应该丝毫不露困惑神情，安安静静地做出修炼的样子来。
　　于是她坐在舱房自带的软垫上，轻轻闭上双眼，半沉入心神调息打坐，分出一部分注意力警觉着一切动静。
　　……
　　灵舟上中品舱房住人不多，十六人的舱房都并排相连，何淼淼住在第一间，旁边是上官，再往后是欧阳丹师与周丹师。
　　他们这四间各自聚起了屏障，不像另外十二间，虽有阵法隔绝，一股股强大的神识仍然能够互相传音对话。
　　“二长老，摘星阁的老贼当真不会检验我们神魂？小五行移魂阵究竟可不可靠？”问话的人声音有些低沉，连传音都带着谨慎。
　　不知身处哪一间的二长老语气轻松地应道：“放心吧老九。阵法是主上所传，看起来简单，却绝非寻常炼虚灵君能勘破，对我等日后进阶也无妨碍。”
　　听到主上二字，九长老担忧消散了不少。“这就好，这就好。”
　　另外又有几人零零散散说了几句，都是关于日后要如何行事，才能在摘星阁中得到最大的利益，让他们的主上行事更加从容些。
　　“若不是柏松冲动行事，我们定然能靠白色光柱将引仙祭给记下来。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摘星阁的人，恐怕也不知那阵法该如何布置。”
　　二长老叹了一句，又有陌生的传音加入其中，跟着一起愤愤不平。
　　“可不是么！柏松只知秘境中枢能毁去阵法，但他也不想想，若我们能将这阵法捏在手中，面对那些假模假样的正道可就更有把握了！”
　　九长老闻言跟着冷哼出声，“有完整的引仙祭在手，我看哪一界还能抵挡得住主上降世！稍微在各界阵法中动动手脚，都能省下好些人力！”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谨慎些吧，日后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要再长老长老地叫了。”
　　苍老的声音响起，让议论纷纷的众人立刻住了口，十二间舱房各自恢复了绝对的安静，就像刚刚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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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舟在第六日的清晨，到达了离跨界传送阵不远处的广场。
　　何淼淼率先出了舱门，来到下舟点等待众人集合。等人聚齐后，她与身后的十五人一样，迫不及待地赶往传送广场，似要将这白虹界的一切甩在脑后。
　　在熟悉的白光亮起时，何淼淼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抵达只来过一次的银霜城时，都觉得万分亲切与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