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何燕心的指甲根根断裂，幼年的绝望再次出现，完全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少半分。
　　紧接着，便是那狠狠跌倒谷底的悲凉，视为天人的师父，飞天遁地的女仙，也只不过是这世间最普通的人。
　　原来以她的资质，根本不足以让师父看重，甚至连收徒都带着勉强。
　　她拼命修炼，哪怕是与师父一般的邪功，她也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有与有荣焉的骄傲。可看到那永远带着温和笑容的何燕归，能让师父去寻找岭南最高阶的道修功法，她还是嫉妒得浑身发疼。
　　她知道师父想要利用她，最终只会沦为被吸取精血的药引，可她还是不断卖命、讨好，总是幻想着有一天，师父能够看到她站在高处的样子，能够以她为傲。
　　只可惜，她的好师父在得到白家功法后，却连利用她的机会都再不给了。
　　她一身功法都是师父传下，远远比不上白家血引功法的精妙，她已经沦落到，当血引都嫌邪气、精血不纯粹的地步。
　　她终于知晓，哪怕自己再拼命，也不过是个四灵根，是师父眼里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物品，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也是为何，她拼了命修炼到筑基，却还是逃不过被赠与高阶修士的命运。
　　何燕心看着何纯意的幻影，牵着那乖巧精致的男童，相视而笑的模样让她恨得双目通红。
　　她衣袖一挥，掐诀祭出本命法宝，精纯邪气聚成的黑雾化为两道长绫，冲着眼前似水幕般的何纯意拼命攻击，可无论如何，那身影就是散不开、毁不掉，反而离她越来越近。
　　“何纯意！你已经死了！卫长风已经杀了你！你再也害不了我！！哈哈哈哈哈！我才是活到最后的人！！”
　　何燕心背后升起一道黑色灵蛇剑，腾起的雾气在空中飞旋，只一眨眼便显露出大蟒形状，叫嚣嘶鸣着直扑幻影何纯意。
　　两方灵力纠缠之下，何燕心终于听得咔擦一声，幻影如同晶石般裂成碎块，恨了一辈子的何纯意，终于化作灵光消散。
　　紧接着，何燕归，卫长风，吴天林以及年幽兰，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
　　那些试图埋葬的往事，那些耻辱、失败，被人踩在脚下的愤恨，终于如同潮水般袭来，让她本就充满血丝的双眼中，缓缓流出两缕血泪。
　　她发了疯一般祭出灵蛇剑，又加大灵力的注入，让本命法宝雾绫带着杀意笼罩那四人。
　　她知晓那只是假象，不会还击，不会动手的幻影，是她心中最深的魔障。
　　可她就是忍不住心绪翻腾，邪气占据了经脉、占据了识海，甚至连心境都已彻底坠入深渊，被一片黑色包裹，再也看不到世间半分美好之处。
　　眼前除了血红，便是浓浓的黑。
　　何燕心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她感觉自己破败的肉身，在这消耗中越来越衰弱，本就不稳固的金丹，也在崩溃的边缘。
　　她甚至感受到生机的流失，就像快要干涸的泉眼，涌出最后一缕清泉，就要朝着不知名的地方奔去。
　　“何淼淼……是你吧。”
　　她忽然停止了攻击，任由那些幻影在面前肆掠，高高在上地嘲笑着她的可悲。
　　“我早该知晓……你就是那隐在草丛的毒蛇……我早该知晓……”
　　暗色的血彻底充斥了双眼，周围的一切都已看不清，可模模糊糊间，她像是看到了两道紫光，圣洁而威严，冲着自己识海丹田直劈而来。
　　“终于……结束了。”
　　何燕心满是血污的脸上，看不出是喜还是悲，略带解脱的声音也随风飘散。
　　她红彤彤的双眼，死死盯着何淼淼的方向，只一瞬间，却又转而朝上，望向快要升起的初阳，对着染上一线红光的东方，软软倒了下去。
　　……
　　“淼淼，你这阵图可比之前厉害多了！”李小江将飘落在地的一页黄纸捡起来，轻薄透光的阵图，哪怕缺了一角，威力都让人心有余悸。
　　“不是阵图变厉害！是何燕心太弱了！卫长风、药老都是后期、圆满，不受阵图太大影响也是正常。”
　　白木荷接过阵图细看了一瞬，只觉头昏脑涨，眼花缭乱，根本没办法细细研究。正要递还给何淼淼时，却见卫长乐伸出手来，她又转了方向，将阵图控着飘了过去。
　　“淼淼？”见何淼淼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何燕心的尸身发呆，白木荷这才走近轻推了她一下，“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神识牵起何燕心的储物袋，弹出一粒小小的黄色焰火，将其彻底化为灰烬，才转过头朝目露担忧的白木荷道：“只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平静罢了。”
　　“你已经不将她当作重视的对手，从前的仇恨更是影响不到你，杀与不杀，其实早就没有区别了。”白木荷轻搂着她的肩膀，背对着湖水，看着那堆黑灰四处飘散，倒是稍微松了口气。
　　没有了何燕心的岭南，总是能平静一些。
　　卫长乐一心沉迷在阵图之中，毫无章法地扔出飞剑，示意几人跃上去，随后摇摇晃晃地贴着地面，离开了玉山深处。


第333章 异火化形
　　检测出盗版！七月初三，离洞天开启还有最后四日。
　　青云城中人烟稀少，茶肆酒楼和客栈都已紧闭着门，东家、掌柜连带着杂役，都消失得无踪无影。
　　唯有立在城中的理事殿，还见得修士的踪迹。
　　“你说他们费的什么劲？洞天眼看就要开启了，就算有了五行灵物，他们还能在这几日炼出个花儿来不成？还不如把这时间用在修炼上。”
　　李小江站在理事殿门口，伸着头往里瞧了瞧，看到那些趾高气扬的宗门、家族弟子，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卫长乐面无表情，神识拖住他头也不回绕开殿门，来到广场后方的一处小店铺门口。
　　“何淼淼不是说了么，五行灵物只能存一，这回炼制好了，等到几年后再生、再炼制……多来几回，宗门的高阶修士都能出去。”
　　“嘿嘿，还是前辈想得远。”李小江狗腿地一笑，凑到紧闭的店铺门前，透过缝隙往里面看，“不过前辈，这好像是家符箓店，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买符纸。”
　　卫长乐手中灵力一震，将门与阵法瞬间破开，大步走入小店堂中，神识微动，将摆放在外面的所有符纸、兽血一扫而空。
　　“这是抢符纸吧……”李小江赶紧关上门，生怕被人看见，“难怪不带何淼淼她们，这种事，也就我能助前辈一把了！”
　　李小江抢先进入后院，随意拖了个储物袋，将类似库房的地方洗劫一空，才兴高采烈地来到卫长乐面前邀功。
　　“这是我的店……”卫长乐见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顿觉自己心很累，“被关入黑牢前，我曾托人帮忙照看，这里没什么宝贵物件，拿了符纸就走吧。”
　　李小江这才看向邀功的储物袋，神识仔细探查一番，发现里面果真都是废了大半的符箓，根本无法用来攻击。
　　他挥手一扔，将储物袋丢回大堂，闷闷地关上门朝卫长乐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找个地方制符。”卫长乐头也不回地朝城外走，李小江赶紧迈开腿跟上。
　　出城后，卫长乐并不往何淼淼、白木荷所在的洞府去，而是祭起飞剑似乎要到化泉城的方向。
　　“前辈？咱们可是要去闯密室？”李小江再次激动起来，“还是带我好，我好歹看得出阵法啊！”
　　卫长乐脚尖一点跃上飞剑，低头朝着李小江轻笑，“我可没说要带上你，七月初七，长风山下见。”
　　李小江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一张薄薄阵图、三张专属传讯符飘落在他头上，而卫长乐已经化作灵光飘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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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呢？”
　　李小江刚回到何淼淼二人开辟的洞府，就见白木荷正站在门口，拿着半人高的长刀挥舞。
　　“去化泉城找密室制符了，让我们七月初七在长风山汇合。何淼淼呢？”
　　“在洞府打坐呢，像是……像是要进阶？但又不太像。”白木荷收起法器，与李小江一同跃上树梢，看着灵气波动不断的洞口疑惑不已。
　　李小江大张着嘴，呆愣愣地道：“怎么没回到了玉山，她就要进阶？！”
　　“都说只是像了！气息在变强，但是修为好像没变化。不过淼淼如今的功法、气息有些玄妙，我看不懂也正常。”白木荷说着便有些与有荣焉，很是为何淼淼高兴。
　　“外界可真好！咱们从洞天出来，就赶紧走吧！”李小江想到何淼淼曾经的一身邪气，如今已经尽散，想到她在外界得知的那些信息，心中向往越来越强烈。
　　白木荷也难得地没与他吵嘴，只点点头表示同意，想到终于要离开这困了他们许久的小天地，心中顿时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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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府中的何淼淼，比外面二人的惊讶还要多。
　　她刚刚进阶筑基期不算久，根本不可能突破到中期，是以感觉到体内上涨的气息时，心中也满是疑惑。
　　结果神识在丹田一扫，才发现那气息竟是微弱异火散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