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难为 (浮生若朝露)

　　“化泉城城主府，就我所知，有三处密室。其一为黑牢，余下两间都是放置灵石宝物之地，吴天林的东西就被存放在其中一间。”
　　说到此，卫长乐忽然话锋一转，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卫长风欠我十余年的家族份额，这下可算是赚回来了！”
　　三人大致知晓他的经历，幼时失恃失怙，哪怕灵根资质好，却也立足艰难。全凭自己拼命为家族、为卫长风做事，才终于获得重视。
　　多年来的付出，最终换得的却是囚禁的下场，虽说心境在极刑中有所变化，可回想起来始终有些意难平。
　　长风山被占据，最关键的库存拿不到手，可一些小密室，如今只他一人知晓，全部到手后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化泉城离玉山算不得太远，四人一议定立刻动身，不到黄昏便已到达残垣断壁之外。
　　“劳烦前辈与淼淼同去，我和小江还得去城中小院，以免余留在此的修士再多等。”
　　白木荷始终记着此事，不办妥当心中难安，李小江闻言也没有异议，毕竟化泉城早就是一片废墟，哪怕二人大摇大摆进入‘城主府’，也没有半分危险。
　　卫长乐对救助他人完全不感兴趣，只朝他们二人点点头，便带着何淼淼朝中心飞去。
　　化泉城的禁飞阵法，早在多年前失效，飞剑只几个瞬间，就穿过看不出原型的街道，径直降落在城主府中，一间极为平凡的小院内。
　　“前辈，莫非卫长风的密室，就建在此处？”
　　何淼淼惊讶得不行，这里虽已毁坏大半，可一看曾经的房屋分布，就知晓这是她曾居住过的杂役院。
　　卫长乐往前走的方向，甚至离她所居住的屋子都不远。
　　“你想不到，旁人也不会想到，卫长风藏东西就是如此。就算知晓他行事风格，也不一定能猜到具体位置。”
　　“也是……谁会想到最是混乱的地方，是他藏宝密室？”
　　何淼淼只见卫长乐打出几个手决，祭出本命符宝后，一道道符文亮起灵光，在四下转个不停。
　　“这处密室，除他之外只有我知晓，吴天林的储物袋就被我放置在此，至于另一处，我也是无意中得知，具体位置还得花费些功夫寻找。”
　　九道不同的符文，按照顺序被打入地下，何淼淼只察觉到轻微的震动一瞬即逝，眼前破了大半的房屋，带着地面厚重石块缓缓上升，露出一个方正洞口，与向下延伸的阶梯。
　　“跟紧了，下方阵法极多，我无力破除，只能勉强进入。”
　　何淼淼立刻跟上前去，站在卫长风的灵力护罩内，小心翼翼地顺着石梯往下走。
　　进入阻挡神识、视线的黑暗中，强大的阵法之力让人喘不过气，可在洞口边上站着，却感受不到丝毫不寻常之处。
　　卫长乐只在许多年前来过一次，解阵时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卫长风将他囚禁后改动过阵法，但一路缓慢而顺利地走到头，没有出半点差错。
　　整个密室呈现在眼前时，何淼淼才知晓卫长风的家底，比她想象的还要厚。
　　密密麻麻的下品灵石，一块块堆积成墙，粗略一数，少说也有十万，就连中品灵石也有四千之多。
　　这还只是卫家密室中小小的一间，长风山、以及卫长乐不知晓的地方，恐怕还有比这更加惊人的数目。
　　何淼淼被五色灵光晃花了眼，好久才恢复过来，但她并无取要之意，毕竟卫长乐才有资格全部带走，不该她要的东西，她一向不会让自己生出觊觎之心。
　　卫长乐倒是毫不在意，见她不动手，反而控住好几堆灵石，抛到她面前，“快点收好，我占七成，你们三人一人一成。”
　　哪怕一成，也是上万之数，何况还有四百中品灵石，何淼淼有些踌躇不定。
　　“你快点儿！磨磨唧唧干什么？卫长风的东西不拿白不拿，又没分多少，值当你这么犹豫不决？”
　　“多谢前辈。”何淼淼见他已经将剩余的灵石收好，再次动手在石壁打入符文，这才收了地上的灵石朝他道谢。
　　她不是矫情的人，放到眼前的正当好处，绝无假意退还的道理。若是卫长乐并无此意，她绝不会动半点心思，但他给的情愿，她自然会感激收下。
　　符文灵光照亮了空荡荡的密室，在数十次打入石壁后，他们面对的一面石壁，才缓缓推出一层空心石架，里面散落摆放着七八个储物袋。
　　“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卫长风看不上，却又不好出手转卖之物。”他神识一扫，便将吴天林的储物袋拖出，递给何淼淼让她寻找传讯符。
　　“果然还有两张！”
　　卫长乐将余下储物袋中，有用的物件取出，装好后朝何淼淼道：“今夜传讯，还是待到洞天开启前一日动手？”
　　“择日不如撞日，还请前辈替我引她出山。”
　　何淼淼知晓以自己的分量，不足以让何燕心离开长风山，唯有卫长乐亲自以神识传讯，才有可能引起她注意。
　　“好。”
　　卫长乐毫不在意答应下来，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密室，刚刚将洞口遮掩起来，就见白木荷、李小江从远处跃来，脸上还带着惊怒。


第330章 本心
　　“前辈，淼淼，那些修士！他们全都惨死在院中！储物袋和剩下的东西都没被抢走，像是有人经过，随意下了杀手！”
　　白木荷气怒交加，那些修士根本没有惹是生非的能力，何淼淼给的丹药也绝不会外传出去，本该安全度过余生的人，却被人残害得全尸也无，实在不知杀人者，是带着何种心思下的手。
　　“怎么会这样？！”何淼淼又惊又怒，只觉如今的青琅，世道实在太过艰难。
　　换作是从前，这些修士好歹会受到城中阵法、规矩庇护，不至于死得如此绝望，“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修士都不放过……莫非是宗门、家族那些赶人进青云城的修士？”
　　那日三宗发话时，她身边就有不少修士抱怨，那些宗门、家族弟子，在其他城池以及附近的山林，四处将人赶进青云城听令，若有不尊就要下杀手，实在没将散修当作人看。
　　他们人多势众，化泉城这些无力反抗的修士，又当真无力随他们前往，稍露出些不从之意，定然会被灭杀当场。
　　“定是他们没跑！”李小江狠狠一甩衣袖，带起的灵力波动击得地面碎石翻飞。“东方修士，实在欺人太甚！待到洞天开启，定要让他们好看！”
　　“人都死了，再气又有何用？”卫长乐对无关联的人，生不出半分同情，那些修士在他看来，早就是死人一堆，连救助的必要都没有。“随我去寻另一处密室，寻到后还要去玉山埋伏，为击杀何燕心做准备。”
　　白木荷、李小江知晓他的性子，并非是冷心冷清，而是懒得去做无用功，对于陌生人稍显心硬，但对于放在心上的人与事，却是毫无半点可指摘挑剔的。
　　他们知晓卫长乐并非指责他们心软，而是想要用另外的事，去转移注意力，免得浪费精力沉湎伤怀，反而耽误正事。
　　二人对视一眼，也不再面露低落与愤恨，平复好心情后，才默默跟在身后，在废墟中寻找阵法的痕迹。
　　何淼淼对这些修士，有怜悯，却也算不得多。当初肯出手相助，一是因为她既然有能力相助，就不愿看到他们因修为掉落而活活饿死，二是因为好友二人已经帮了这么多年，被她遇上了，没理由不去拉上一把。
　　但修士不修来世，唯有今生，人死如同灯灭，再无半点可纠结之处。哪怕她也为这些人不平，可心境并不会如同白木荷、李小江那般，被影响得极深，甚至始终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卫长乐的彻底无视，她做不到，可要为这些陌生人叫屈复仇，她也不是那般好心的人。
　　何况善恶，本就难以评判，世间大多数人，都游走在中间地带，并不是非黑即白。那些死去的无辜修士，或许也曾是岭南打劫队伍中的一员，而那些杀人的宗门、家族弟子，也有着对亲朋好友柔软的一面。
　　她不是救世主，亦不是嫉恶如仇的侠士，至少在成长起来前，她绝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舍命。
　　如今的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名修士。自身的深仇大恨，需要顺应本心去了结，可除此之外，她没有资格去判定谁该死，谁该活。
　　李小江、白木荷固然是一片好心，想要为那些无辜惨死的修士复仇，也并非错事，只不过与她的本心不相符罢了。
　　四人在城主府废墟中探来探去，始终找不到阵法痕迹，卫长风的阵法造诣，并不在白家传承之下，藏在显眼处的密室，自然更加难寻，连卫长乐都无法探到半点气息。
　　“天色已经不早，今日先到此吧。”夕阳洒在断壁残垣之上，却添不了丝毫暖意，反而显得更加萧瑟了些。卫长乐心中念着埋伏何燕心一事，再也无心继续寻找。“密室跑不了，待到洞天关闭，再来寻找不迟。”
　　事到如今，何淼淼反而再无急迫感，完全没有要催促的意思。卫长乐以及好友二人的相助，本就是为着情谊，而非利益驱使。
　　能得到他们真心相待，她已经很是满足，哪怕今日成不了事，她的心境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何燕心，早就已经无法对她造成当初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