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户人家的小院中,一颗金黄的银杏正随着风的吹拂而摇晃着树叶, 不时掉落几片树叶。
迎昭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她一边咳嗽一边为银杏浇下一壶水。
他们回到了一切的原点。
因为古银杏的要求, 这一次的委托将跨越一百多年。
“不要过于相助但也不要置之不理,请将一切改变。”
而一切的开始就在于面前的小女孩。
银杏是小女孩不知何时的祖先种下的, 然而,这位祖先的后人都对银杏十分照顾, 让银杏可以无忧无虑地茁壮生长,直至拥有了灵智。
女孩很善良, 自小就将银杏当作家人一样对待,对它照顾有加。
可惜, 因为早产女孩的身体一直不够健康, 家境贫寒自然也无力调养身体。
但, 虽然不够健康, 但也不会危及生命,她依然善良乐观地长大了。
变故的发生是因为她成长到了人生的岔路点,她喜欢的、原本以为要相守一生的人, 却因为她的身体而放弃了她。
女孩在被放弃后, 毅然决定放弃自己。
在她选择自杀时, 古银杏选择了相救, 用自己的法力凝聚成了金叶, 让女孩去治病。
一片又一片的银杏叶, 终于将女孩的身体调理的健康起来。
女孩善良又细心,她很快发现每一片金叶出现后,银杏都会虚弱很长时间,而且越来越虚弱。
在她身体大好后,她便拒绝了银杏的金叶,而做为秘密,女孩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几十年后,女孩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保守了几十年的秘密,在这一天被告知了自己的家人。
“一定要好好照顾家里的银杏,一定要!如果遇到……完全迈不过去的坎可以求求它。”
家人都知道她看重那棵银杏,只当她是年老的糊话,没有人信也没有人去试,他们只是按照遗嘱好好照顾着这棵已经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头的古树。
直到有一天。
因为女孩勤奋而殷实的家境再次败落,甚至有人因为偷窃而被捕,如果不能交上足够的钱,那么只有被流放。
走投无路的后人们想起了她曾经留下的遗言,病急乱投医的跪到在银杏树下。
果然,他们得到了一片金叶。
也不知是谁,反正这件事很快被传了出去。
银杏不再是一棵普通的树,也不再所属私人。
人人都来求拜,人人都想得到帮助……
“迎昭,你决定怎么做?”
冤火的声音打断了迎昭的思路,将他从回忆中拉回,他再次看向面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浇完水正坐在石头铺成的花坛上说着什么。
“爹说今年的收成也不好,不过好在没有大旱,交了粮咱们也能熬过去。”
“对了,大壮哥家的田昨晚又被人偷了。”她看向门外叹了一口气:“大壮哥天天在田里转,都瘦的脱了形,张婶每天以泪洗面,我上次碰到她的时候她都看不清我是谁了。唉,要是张叔没走该多好。”
银杏树的根系慢慢抽长,突然从小女孩身后的花坛上露出一截。
根系无声无息地慢慢接近女孩,最后轻轻搭在了女孩的身上。
“迎昭!你要做什么呀!你要吸她的血吗?虽然她是目标,但是她也不是坏人呀!”
“闭嘴。”迎昭将古银杏身体里的灵力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送进女孩的身体里。
“嗯?”女孩摇摇头,有些晃悠悠地站起来:“奇怪,怎么有点头晕?”
她这么说着扶着头回到屋子里,她看起来非常吃力,只能勉强走到门后,最后就地坐在了门槛上,昏睡了过去。
“喂!迎昭,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只是把古银杏的力量送了一点到她的身体里,才只送了一点点而已……”
“呼……吓死我了!”
“你最近怎么这么大惊小怪?”
冤火变成一只兔子蹲在银杏树上发着抖:“一想到孟婆大人的话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看着她的眼神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抹杀掉!啊啊啊啊啊!太可怕了!”
迎昭不再理神经质的冤火,而是好奇地看向女孩,女孩的眉头紧皱看起来很不舒服,但也没再有更剧烈的反应。
迎昭将根系从地底延伸过去,最后搭在女孩的手腕上。
经脉时慢时快有些混乱。
“我觉得你还是将送出去的力量收回一些好。”眼镜也变成了迷你人站在女孩的身边,他正用听筒听着女孩的心跳。
“她的身体太虚弱了,即使只是一点点的力量,她接受起来也很困难。”
迎昭叹了一口气,将注入的灵力收回一半,果然,女孩的情况好了很多。
“真是虚弱……”
根系回到地下,眼镜也变成翠鸟飞了回去。
“迎昭,你准备用这种方法改善她的身体吗?”
“也只有这种方法最适合了吧,不暴露古银杏又能救下她。”
……
“杏儿?杏儿!”
“嗯?娘,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睡着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奇怪,我怎么睡着了。”女孩有些迷糊地看着叫醒她的妇人,对着满脸担忧的妇人咧嘴一笑:“我也忘记了,不过我现在觉得精神了好多,好像身体也变得有力气了!”
妇人叹了口气,脸上有些无奈,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以为她又在逞强。
“既然醒了,就跟我一起去河边帮我把野菜洗了。”
“好。”
妇人拎着两只桶带着女孩去河边,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让女孩洗菜,自己提着两桶水先回家做饭。
银杏的树顶很高,迎昭可以看得很远很远。
村庄中陆续飘起的炊烟,干涸得像一条小溪的河边,妇人与孩子们在水中洗洗涮涮。
再远一些是依旧在田地中忙活的身影。
而远远地隐藏在阴影中鬼鬼祟祟的正是那些想要不劳而获的渣滓们。
“娘,野菜洗好了。”杏儿将洗好的野菜递到妇人的手里,“娘,今天我去给爹和大哥他们送饭吧。”
“不行,跑到田里那么远天又要黑了,你在家等着。”
“娘,你就让我去吧,我今天觉得好多了,老在家里不动也不行啊。”
看着女孩精神奕奕的脸孔,妇人最后还是拗过女儿,答应了下来。
晚饭是薄得像米汤一样的粥配粗粮窝窝头,外加一小碟野菜,即使是这样的晚餐,杏儿和她娘也只是一人半个窝窝,再粥里比较稠的部分留了出来。
杏儿撕下窝窝小口小口地吃着,趁她娘不注意将半个粗粮窝窝藏进袖子里。
饭后,杏儿拎着要送去田里的晚餐出门,此时的天色将暗不暗,远远地能看到人影凑近了则可以看清。
杏儿一路小跑着,微微有些气喘,每跑几步便停下歇一歇。
路过一块田时杏儿停了下来,冲着弯腰站在田里的人影小声地叫了一声。
“大壮哥。”
“杏儿?你怎么跑田里来了?”
“给你。”杏儿将拎着的蓝子放到旁边,从袖子里将半个窝窝拿出来,双手举起来递到少年的面前:“给你吃。”
“我不要。”少年推开她的手,表情有些隐忍:“我不饿,你的身体不好,自己吃吧。”
“你骗人!”杏儿将窝窝推到大壮的身上:“你今天一天都没回过家,张婶在家里也没生过火!”
“我……”
少年捂住身上的半个窝窝头,别开脸不说话。
“大壮哥,我在家吃过了,我走了。”
少年听到脚步声离去这才转过头看向女孩跑去的方向,眼中闪着泪花:“傻姑娘……”
他看着那半个被撕去一点点的窝窝头,小心地掰开一半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吞下去,而另一半则小心翼翼地收好。
迎昭将一条根系留在少年的身边,其他根系也向四处扩散,其中一根始终紧紧跟随在杏儿的身后。
夜幕降临,杏儿拎着放着空碗的篮子回了家,她娘看她回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晚,杏儿睡得很好,而外面守着庄稼的男人们也格外的轻松。
“迎昭,你这样不算是擅自行动吧?”
“这些小事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件点,不会有影响的。”
冤火飘起来看着山脚下隐藏的人被折腾得不轻,最后纷纷逃跑,好在没有什么伤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之后的几年,算不上风调雨顺,但也没有再出现严重的灾害,杏儿也在迎昭偷偷摸摸的输送灵力后变得健康起来。
迎昭变成树的那一年,杏儿九岁,一眨眼,四年过去了。
在杏儿的小女儿心思越来越强烈时,一道晴天霹雳打中了她。
大壮带着母亲连夜离开了这个小村庄。
后来才从村长那里传出一点小道消息,原来,大壮的父辈都是读书人,只因为家道中落才流落到了这个小村庄。
而现在,大壮决定要去考取功名。
大壮其实不叫大壮,他真的名字叫什么杏儿不想知道也不想听。
她只知道,隔壁的房子空了。
杏儿靠在银杏树上神思恍惚:“为什么要在夜里走,连告别都没有就像是在逃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