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长孙玉茗默了片刻,红着眼眶说:“相传它开在三途河边,花叶永不相见……它代表了回忆,思念,以及永远无法相会的悲伤。”
“这样啊……说法也很稀奇。”
武瑞安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从前他对这些是全然不屑一顾的,但现在却觉得,这些事情其实也挺有意思。
永远无法相会的悲伤?
这正是他经营了半生的爱情的模样。
门外响起一阵铁链的声音,“滋啦”一声,狱卒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看不清颜面的侍卫,并不是这些日子来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看他的穿着打扮,更像是守卫皇城的御林军。
他们抬着一只一尺见宽的铁盒,路过武瑞安和长孙玉茗时,他们分明看见铁盆里,交叠游弋着密密麻麻的黑棕色虫子。
长孙玉茗尖叫起来,慌忙缩进武瑞安的怀里,武瑞安拍着她的肩,让她不要害怕。
“武王爷,好好享受,您会喜欢的。”二人将铁盒扔进水牢,随后立即退了出去。如此阴暗潮湿的环境里,他们片刻都不想多待。
长孙玉茗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水牢边,只见漆黑的水里有细密的水珠翻滚浮起,四周的墙壁上,更有许多黑色的虫子在蠕动。
“那、那是什么东西?”长孙玉茗几欲昏厥,狱卒见了连忙想去扶她,却被她躲开了。
她单手撑着墙壁,左手捂着胸口,喘息不止。
武瑞安走过来,看了水牢一眼,淡淡道:“那是水蛭。”
“水蛭?”长孙玉茗陡然睁大双目,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狱卒站在一旁,冷漠地接道:“水蛭,俗称蚂蝗,靠吸食人鲜血为生。”
长孙玉茗“啊”了一声,双腿再撑不住,软软的向前倒去。武瑞安眼疾手快,将其拥在怀中,才避免她晕在潮湿的、即将布满水蛭的地面。
水蛭从水池里爬出,狱卒看了两眼,立即退了出去,边走边道:“玉茗小姐,您还是快走吧,这是针对武王爷的,不是针对您。”
长孙玉茗如何肯离开?
她尖叫着冲着牢门哭喊:“你们不能这样做!武王爷是皇子,是陛下的嫡子!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空空荡荡的牢房里回响着她凄厉哭喊,回答她的是门外小声的、细细的、如看戏般的嗤笑。
这里守牢之人皆是公孙渺的旧部所指派,他们恨不得吃武瑞安的肉,喝他的血,只要不弄死他,就可以随意折磨。
水蛭就是其中一种,杀人于无形,连伤口都难以辨别的刑罚。
“武王爷,您是想自己进去,还是属下押您进去?”门外再次传来狱卒们阴森而兴奋的声音,武瑞安身形一滞,僵了片刻,便往前迈了一步。
如果说尊严是他在这里仅剩的东西,他誓死也会捍卫它。
“不要!你不能去!我不要你去!”长孙玉茗抱住武瑞安的腰,死死扣住。
武瑞安附上她的手背,轻轻摇头:“他们不就是想看本王的笑话?本王宁愿死,也不会低头。”
与其被他们羁押扔进去,还不如自己进去。
“你要进去是吗,好,我陪你!只要我受伤,他们不会不管我!陛下再心狠,只要看见我身上的伤,她就一定会相信我!她一定不会再让您继续受苦的!”
长孙玉茗趁着武瑞安身子僵硬的片刻,不顾一切的跳下水池,将自己也浸在了布满水蛭的池子里。
寒意袭来,长孙玉茗紧咬着牙关,不喊一句疼,不道一句冷。只有苍白的血色昭示着,她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武瑞安跟着跳了下去,他双眼赤红,将她的身子紧紧拥入怀中,举在胸前。尽量让蚂蝗和污水不要碰到她的身体。
渐渐感受到脚上、膝盖、大腿乃至腰部、背部有滑腻的东西在蠕动。
双腿很疼,双臂很酸,但在昏暗冰冷的池水里,温暖他的是长孙玉茗不离不弃,与从前自已对狄姜一样的,心口的那一颗赤诚而无所畏惧的心。
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的日子,或许自己永远也无法逃离。
曾经伸手可及的自由,在被全世界抛弃之后,是那般难得和珍贵。
是他不懂珍惜,浪费了宝贵的、得来不易的半生光阴,也赔上了自己与长孙玉茗原本该有的幸福。
是他痴心妄想。
是他咎由自取。
可如今他最后悔的,是临死前,还连累了长孙玉茗……
第七章 重逢
自武瑞安落难半年,武王府里已是一片断壁残垣。府中下人被尽数遣散,只余下一个半疯的老管家。
数月以来,刘长庆每天夜里都会在武瑞安的房间里点一盏灯,似乎只要有那盏灯在,就代表王爷还在。
就在长孙玉茗险些葬身水牢,辰皇见过长孙玉茗的伤口后,武瑞安被辰皇特赦,令他回王府修养,直至秋后行刑。
武瑞安回王府的前一晚,刘长庆在点燃最后一根烛火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他颓然倒下的身子打翻了烛台,让武王府大半王府付之一炬。
刘长庆葬身火海,后被侍卫挫骨扬灰。
翌日一早,武瑞安被侍卫从水牢带回武王府,软禁在后院的楼东小榭里,由宫中派来的人伺候。
虽然武王府与水牢比起来,只是一个大一点的牢笼;虽然武王府里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了,但于武瑞安而言,他总算又活得像个人了。还是值得开心的。
……
……
辛丑年六月末。狄姜回到了太平府。
距离她上次离开,已有八个月的时间。
太平府南大街的尽头,长生数月如一日的扎纸人,擦棺木,哪怕他知道钟旭已经死去,他也仍将师傅生前的嘱托继续的做了下去。
而见素医馆里,一个与狄姜一模一样的女人正靠在柜台后,懒懒地翻着一个画本子。
狄姜见了她,微有些诧异,问药也觉得很神奇。
“掌柜的,她、她是谁呀?”问药目瞪口呆,急忙上前,围着那个女人四下打量。
狄姜抬手,那女人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狄姜很奇怪。
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她’还在见素医馆里?
按照女皇的旨意,‘她’应当已经与武瑞安完婚,现在该住在武王府里才是。
可是‘她’没有。
‘她’一直待在见素医馆。
狄姜走进医馆,找来书香,细问了几句,才知道武瑞安这八个月来,从未到过见素医馆。他已身陷囹圄多日,即将被处决。
书香低着头,狄姜看了他两眼,突然抬手,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巴掌:“你做的好事!为什么不通知我?你好大的胆子!”
“……”书香低着头,捂着脸,不说话。
问药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她从未见过狄姜动怒,她这幅模样,简直比山无棱江水为竭更为稀奇。何况被处罚的对象还是从不犯错的书香……
狄姜没有多耽搁,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店铺中,对面棺材铺里的长生愣愣地看着,就像白日看见了仙人。满脸惊讶。
问药看着书香,书香没有理她,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进了里屋。
……
……
狄姜打听到武瑞安已经回武王府邸后,便直接来到了楼东小榭前。
傍晚,楼东小榭的二楼亮着微弱地烛火,两个侍卫一动不动地驻守在楼梯口,守卫看似松懈,但院子外头还有大量的驻军——那都是为了防止武瑞安越狱而设。
狄姜隐了身形,缓步上楼。
二楼的房间外头守着两名宫女,狄姜拂了拂袖子,宫女们便软软地靠在墙边倒了下去。一时半会儿不会再醒来。
狄姜推开门,走了进去。
武瑞安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桌边,面上布满胡渣,正对着桌上一柄卷轴发呆。
狄姜进屋之后,他头都没有抬,有气无力道:“玉茗,你身子还没好透,不要再……”
武瑞安眼角出现了一抹绿罗裙,大朵大朵的合欢花是那人最喜欢的花样。
他倏尔抬头,看见的就是狄姜十年如一日,半分也未老去的艳丽容颜。
“狄……姜……”
武瑞安瞠目结舌,许久才吐出从前念过千千万万遍的名字。
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名字。
武瑞安瘦了,老了,往昔容颜不复存在,甚至连行走都成了奢望。
狄姜眼眶发红,吸了吸鼻子,上前一把将他抱在怀中。
怀中人瘦成了皮包骨,上身几乎看不见几两肉,而下身却因长期泡在水里,皮肤肿胀发白,已经无法恢复从前的模样。
“我回来了……”狄姜声音嘶哑,身形颤抖。
武瑞安感觉到一些温热的液体流进脖颈,他全身一僵,却很快又恢复如常。
“回来……你还回来做什么呢。”武瑞安一声叹息,让狄姜呼吸困难。
他的语气里再没有了从前那分迷恋和包容,有的只是千帆过境后的沉寂。心如古井无波。
武瑞安推开她,盯着她眸子,一字一顿道:“本王落难之时,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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