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婧仪笑着招来狄姜和问药,就连柳枝也被她邀请在列,几人边吃边闲聊,言谈之间较之从前轻松了很多。
入了夜,袅袅炊烟将熄,将士们脱下战袍,有人喝酒,有人吃肉,也有人燃起一堆篝火,架起马头琴,奏来一首首悠扬的牧歌。
草原的夜色最是迷人。
微风拂人,草香袭人,月光诱人,水波撩人,鸟声动人。
或许草原的美景和美食感染了她们罢,一切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糟糕。武婧仪的内心也宽慰了许多。
……
第二日,大军继续开拔,向北行去。越向北行,昼夜温差越大,使团里有不少体弱的都病倒了,柳枝便是其中之最。
她从入了草原的第二天开始,就一直卧病在床。
龙茗有嘱咐军医好生照料,却始终都不愿她入她的营帐半步,若柳枝执意追出来,那她便一整天都不会再见到龙茗的影子。
他要么是在巡视使团,要么是在与将士们聊天。
总之,柳枝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三年不见,龙茗心中的恨不减反增,尤其是在这送亲路上,只怕每时每刻都是在剜他的心蚀他的骨。
她真不该出现的。
三日后,和亲使团临近高阙城,宣武大军留在城外的贝鸣湖边扎营,使团陪嫁清单交割完毕,一众宫女婢子则分批被派遣到户籍处入籍。
城里城外一派繁忙的景象,独独武婧仪端坐在自己帐中,什么事也不想,什么事也不问,做出一派听之任之的模样。
突厥有不少王子大臣好几次在未经通报的情况下,想要进到武婧仪的帐中窥探一二,但是几乎都被龙茗和武瑞安所阻。
“按照我宣武国的规矩,成亲双方非到成亲当晚,不得掀开红盖头,否则视为不吉,请各位尊重我宣武的规矩。”
武瑞安朗声一喝,威严的声音便在草原上传开来。
龙茗站在他的身边不说话,但他沉着冷静的眸子里,迸发出低压压的气息便让旁人都觉得呼吸一窒。
他们都知道神佑大将军的威名,也听过龙大将军的事迹,他们之中也不乏将领在他们的手底下吃过大苦头。
此次送亲派来两员大将,足以说明辰皇对武婧仪的看重,这比任何女子带来的荣耀都要深远。
使团正式入高阙城那天,亦是新婚之日,更适逢突厥一年一度的敖包大祭。
祭祀塔设在城门外的丘陵之上,用石头堆成一座圆锥形的实心塔,顶端插着一根长杆,杆头上系着牲畜毛角和经文布条,四面放着烧柏香的垫石还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石磨。
突厥汗王在日头高升之时,带领一众臣子从城门而出。
五十岁的桀舜可汗身穿战时铠甲,将花白的头发与胡须被各自被拢络齐整,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头尚佳,并不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甚至比自己的大儿子更显得意气风发。
武瑞安与龙茗对桀舜可汗行过点头之礼后,双手都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若不是因为他们代表的是宣武国,只怕这时二人已经将他摁倒在地,比较着是谁扒皮拆骨更为迅速。
突厥婢子入了昭和公主的帐中,躬身行礼道:“阏氏,汗王来接您了。”
武婧仪早已收拾齐整,凤冠霞帔一件不落,更不忘将红绸覆在了面上。
桀舜可汗大步迈向帐内,却不敢唐突,学着汉人的规矩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收起自己的大腹便便,轻言细语道:“阏氏,请。”
“谢可汗。”武婧仪盖着红绸,见他苍老年迈的手探到了自己身前。
武婧仪迟疑了片刻,才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她的手上,虎口处那枚梅花印愈发娇艳,就像是一枚赤色的纹身。
桀舜见了心中觉得很惊艳,要知道突厥人自古有纹身之习,常纹图腾在身上,就连他自己,也有一副满背狼图腾。
桀舜可汗没有细看使官递上的文书,不知此印记是一枚疤痕,只当是这位嫡公主与普通宣武女子不同,性情应当也更为开朗豪迈。
“把盖头摘了吧,让本汗的臣子都看看,我突厥新来的阏氏是多么的美丽!”桀舜说着,就要去摘她的红绸。
此时喜婆在一旁连忙拦住,笑道:“启禀大汗,盖头要在新婚之夜才能摘,否则视为不吉,何不等到今晚再掀开呢?”
这是出发前礼官再三叮嘱的事情,武婧仪虽对这场和亲不喜,但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却是不敢忘,亦点了点头,劝说道:“大汗,桂嬷嬷此话不假。”
“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桀舜爽朗一笑,牵着武婧仪走出了帐篷。
第16章 柔然公主
桀舜可汗与武婧仪出现之时,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二人被突厥婢子簇拥,来到了祭祀用的石磨之前。
此时,石磨前跪着一名女子,她双手被反绑,束缚在腰后。
武婧仪因盖着红绸故而看不见,可她身旁的婢女却‘咦’了一声,她们身后的宣武人亦是同样的迷惑。
狄姜站在武瑞安身后,离得较远,可尤是如此,也可以看出那名女子生得貌美,属于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穿金戴银,衣着华丽,苍白的皮肤下,眼睛里写满了惊惧和愤怒,看上去如一朵在风雨中,顽强抵御肃杀之气的铿锵玫瑰。
“掌柜的,她全身都被血气笼罩,好像……”问药蹙眉,低声犹疑道:“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要死了。”
“不是好像,”狄姜摇了摇头,下了判决书,道:“是确实。”
就在宣武人疑惑之际,桀舜可汗突然牵起武婧仪的手,走到柔然公主身前站定,居高临下道:“这就是宣武来的嫡公主,即将成为我突厥汗国的新阏氏,临死前,你可有话要与她说?”
“什么?”
“她是谁?”
“大好的日子,为什么会有人要死?”
宣武国的人群里议论纷纷,就连武婧仪也忍不住想要掀开盖头,看一看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人。
可她终究是忍住了。
她并不想多管闲事,横生枝节。
桀舜可汗说完这一席话,大家这才注意到,在女子的身后,有一彪形壮汉,他的手里是一把宽大而又锋利的斧子,形状就像在午门前常年拿着大刀的刽子手。
“以狼为图腾的部落,就如狼一般,外貌丑陋!生性贪婪、凶残!”跪在石磨上的女子咧嘴一笑,侧过头,对武婧仪凄冷一笑,道:“你觉得你比我幸运吗?来到突厥成为新王后很开心吗?呵!我只想要告诉你,我惨死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啪——!”不等女子说完,桀舜可汗高高扬起手,一巴掌落在女子面上,怒道:“死到临头还出言不逊,本汗命令你,给阏氏道歉!”
“道歉?”女子努力直起身子,又是凄怆一笑,献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显得煞是诡异。
女子道:“卑劣的突厥人!不要忘了,你们都曾是柔然的走狗!我死不足惜,我只恨不能亲眼看到你们灭亡那一天——!”
宣武国人闻言,始才知道,这名女子或许就是柔然国送来的和亲公主,突厥可汗的前任阏氏。
彼时柔然和突厥达成同盟,一同挥兵南下,可突厥战败之后,果断抛弃了同盟,转而与宣武国人结亲。
此时,桀舜可汗为了表示自己对宣武公主的器重,打算当众处死柔然公主,和柔然国划清界线。
在列的宣武国人看着剑拔弩张怒目而视的柔然公主与桀舜可汗,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二人曾经也是亲密无间的夫妻。过去,他也曾像手捧明珠一般待她如珠如宝。
可现在,他下定决心赐死她,也只不过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下定决心之后,她的死就成了讨好武婧仪以及她身后的宣武国的一种手段。
她到死,都在被作为一种工具来利用。
柔然公主跪在石磨前,双眼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突厥可汗,她眼中的恨意,仿佛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再诅咒突厥所有的臣民,教他们也如自己一般,不得好死。
桀舜可汗见惯了大风大浪,恨毒了自己的人比比皆是,他从未放在心上。如今多她一个小女子而已,又能掀出多大的浪来?
桀舜可汗狰狞一笑,朗朗道:“本王要将你的头颅永远放在高阙城的城楼之上,本王要教你睁眼看着,我突厥汗国将在这片草原上生生不息,世代繁荣!”
说完,他一声令下,刽子手得了令,便挥起长刀落下,快准狠地斩断了柔然公主的头颅。
‘咕咚’几声,她的头颅便带着温热的鲜血落在草地上,滚了两圈,最终落在了离她最近的武婧仪的脚边。
“呀——!”武婧仪的婢女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吓得花容失色。
武婧仪顶着红盖头,入目所及,便是柔然公主娇美的容颜下有碗大的一个疤,还在向外铮铮淌血。
她的面上,那一双死不瞑目的大眼睛始终圆瞪,一动不动的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她的鲜血顺着石磨台流淌下来,染红了草地,染红了在座宣武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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