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琉霖的强大、年轻和另类事迹,使他在冰岛群落相当有名,和低调的法鲁戈自己截然不同。
“我出生自一个工矿小行星,和我的矿工兄弟们一起,一辈子没出过我们的小土窝。”法鲁戈的语调就和他脸上的笑容一样,温情又朴实,说到接下来的话,暗淡了一下,“捡到破灭钟的一天,每个人都拿到手里看了,然后是星球毁灭。”
他又好笑地道:“可是我们的行星太破,人又没挖掘价值,连把破灭钟丢我们这儿的时计者也摇头,连说丢错了地方。后来出现的归一会更是看到我们就丢下我们不管了,很嫌恶的态度。”
“为…为什么?”包括塞亚在内,每个人都为这不可思议的发展吃惊。
“因为我们都是复制人,天生基因有缺陷。”法鲁戈平静地道,注意到伊恩和艾娜的表情,他了然地笑了,“啊,你们不太了解,这位小哥一定清楚。”
艾娜不解地仰头,伊恩有点明白过来:“对了,塞亚,是从来没见过有复制人呢。这里科技那么发达,克.隆人很简单。比如克拉姆那样的强者,设法复制是打败他的好方法,可是从来没有人试图这样做?”塞亚点头:“是的,这是负宇宙人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因为荒神不规律的存在方式,不论是不是直接信仰神,这种宗教熏陶也无处不在。负宇宙人最痛恨的就是完全相似的复制,哪怕梦想着打倒克拉姆的归一会,也不会去复制,应该说他们最不会这么做。”
“哦。”两人恍然大悟,看向法鲁戈:可是他和他的矿工朋友为何是这样?
法鲁戈露出回忆的神情,眼中仿佛有星光闪耀:“我比我的兄弟们幸运,曾经有一位探险者来到我们的行星,我修好了她的飞船,给她矿石采集记录,和她相处了三天,听她说了不少外界的事情。”
老人已经迟暮,说起那个人,却有一种潜藏的热情,与怀念的过去深深联系在了一起。
少年少女听出他的感情,安静地倾听。
“好像我的故乡,母星科技很发达。但是因为以前一场意外,所有男性都变得无法生育;又因为种种政治原因,开始把复制人作为二等公民或工奴,驱逐到新行星上从事劳务,接受封闭的教育和工作。我和我的兄弟们,在母星上都有基因原体,可惜,我们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这样的出生,您不难过吗?”艾娜小声道。法鲁戈含笑看了看她,这样直白的问题,只有初入蛮荒,或者心灵上被保护得极好的孩子,才会提出。
他深深看了一眼塞亚,知道原因,不动声色地说下去:“没有不会被时间沉淀的痛苦,而且和之后的事比起来,身世也不算什么,它还带给我们幸运的生机。如一句古话,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
老法师又愉快地笑起来:“我有时想,如果不是故乡的失落,也许我会成为一个激烈的改革者,推翻暴.政的工头?谁知道呢,命运。”
“掉到这个世界后,我和我的兄弟们都十分迷惘,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楚这一切,经过许多地方,期间死了很多人。”老人合起十指,支着嘴唇,他的神情、语气,都让人听不出语言下的巨大悲伤,被时间之河冲刷进思绪的最底层。
“五十多岁时,我们来到冰岛。一位法师发现我有血脉力量,他没有嫌弃我年纪大,或许在导师看来,我还是个小孩子,收我做了学徒。兄弟们都调侃我,以后就跟着我混了。”法鲁戈嘴角的笑意从开怀到隐露痛苦,“六十四岁时,我感到快解开第二类接触者的基因,我犹豫了很久,如果激发,我还会活很久,至少两百年以上没问题,可是复制人寿命很短,那个时候,我只剩一个朋友了!我真的很想停止,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活下来。”
众人沉默着,房间里落针可闻。
这种心情,每个遗民都了解。
少年少女不知不觉牵住手,如果他们失去了彼此,恐怕也没有勇气再走下去。
在艾娜心目中,还有着更深的执念,可是身边的两个人,都是她缺一不可的支柱。
最可怕的不是失去“家”,而是失去家的心情。
法鲁戈温和地错开手,目光澄静:“如果那个时候就知道有这台装置,我想我是不能坚持下来的,因为有他们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换作还没如今这么老迈顽固的我,就放弃了。”
“那您怎么——”伊恩忍不住问。法鲁戈呵呵笑道:“俗套的故事,受到鼓励。”
「法鲁宝贝,为兄先走一步了。虽然很想拉着可怜巴巴的你一块儿下地,可是你总得给我们这些一辈子没出息的老家伙一个盼头,梦中情人的星空,是吗?」病床上的老者瞧了一眼窗台上漫步的虎斑猫,摇头,「咪露,真俗的名字,一定是个大波女。」
回忆起当日老友的评价,316岁高龄的老人都有点耳朵发热。
其实他已经知道,让他勾勒出梦想的是那短短三天的邂逅,使他支持到现今的,却不是那个早已模糊的影子。
“我想,追忆着他们,是一种比学魔法、变强大更充实的人生。”老人道,“那时我只是简单的想,如果我也这么去了,不是和原来在土矿星一样,默默无闻地生,又默默无闻地死——我的老朋友们,不能就白死了。我凭着那腔还没有冷却的鲜血闯过了第一关,没有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后来啊,我想的越来越多。故乡这个定义,好像是在我们走出土矿星,才开始有的意义。”老人苦涩地笑了,“无论磨难也好,挫折也好,死亡也好,病痛也好,居然很讽刺的,在失去了真正的‘故乡’后才体验到。我感到,我和他们,在经历了不是复制人,而是‘人’的一生后,都得到了‘新生’。”
“想通了的那天,我成为了你们口中的,第三类接触者。”
艾娜和伊恩难以置信,法鲁戈和琉霖一样,他们都没有见过故乡,但是因为他们对他人的深情和期许,发展出了许多遗民都没有达到的第三类境界。
可是……又好像理所当然,如情之所至。
“家,在每个人心中。”老人以一句话结束了漫长曲折又不拖泥带水的叙述,端起变凉的茶,尝到了余温。
对面的男孩女孩,轻轻放下调羹,朝他递来宛如来自时光这一头的目光。
这样平平淡淡又波澜壮阔的故事,就像午后的茶香,余暖感人。
桑纳热情地挽留邻居吃晚饭,法鲁戈顺当地留下来,伊恩担心地问起老人的身体状况。
“哈哈,你们给我这个礼物,让我觉得,再活五十年都没问题了。”
考虑到法鲁戈去了星云帝国后,会得知塞亚时计者的身份,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艾娜私下向老人坦承塞亚是自己的哥哥,因为白银女王的暗示失去了记忆,取得老人的谅解。
“哥哥,叫克拉姆的投影来吃顿饭嘛。”厨房里,艾娜拿着汤勺教训溜进来尝鲜的兄长,嗔怪,“你就把他当打手使用?”
塞亚纠结着出去了,丁丁当当用桑纳的材料捣鼓新钢琴,艾娜拿他闷骚的性子没办法。
第二天一早,伊恩打着哈欠下楼,见女友站在连接客厅的休息室外头。
(艾娜?)伊恩奇怪地问她。
艾娜如梦初醒,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伊恩也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音乐声。经过改进的古钢琴音色更深广恢弘,像是海上一层层的波涛都浸满了阳光的色泽,荡漾着幽深明媚的旋律。
他走了过去。
那是梦幻般的景象。
金发的教皇坐在琴凳上,快乐地弹琴,黑发的青年一页页为他翻开乐谱,唇边弧度隐柔。
他们并排坐着,黑白的琴键交织,纯净的音符就在他们身边化为游离于空气之外的透明。
窗外的深红蔷薇在冬日的晨光中开得正好。
☆、第三十七章 黄昏的血脉
让怨恨者筑就一个国家,大概不会成为军国主义这样有效率的杀人机器,但也不可能是食草动物的世外桃源。
——题记
经过一夜的休眠,老法师的精神好了许多,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餐桌上,他还主动询问:“你们打算怎么找寻其他的第三类接触者?”
塞亚笑道:“我已经让认识的朋友把消息秘密在遗民部落发布出去了,我认为我们不要只局限于已知的第三类接触者,有些遗民没有开发出第三类接触,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没看到希望。有了这个渠道,我们可能会拥有更多的伙伴。”艾娜和伊恩听得连连点头。
法鲁戈深感欣慰,道:“既然这样,我可以提供一些讯息。”迟疑了一下,他补充:“虽然是过时的见闻了,不过当年我们也经过了不少地方。”
两个少年少女顿时露出聚精会神的神情,艾娜还道:“法鲁戈大师,别看我哥游历广,他也只有一个人,宇宙大得很。”塞亚颔首承认。
老法师微笑,脸上的表情光阴微荡。
“在波塔星云第四象限公转顺时钟5度的暗能量星团中,有个叫二十五区的地方。”他苍老的手指在洁白的桌布上轻划,留下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印记,褶皱却折叠出阴影,“据说,那里是一个古坟场,来历已不可考了。那里的暗能量奇异的处于半衰变状态,形成了少数恒星和类地行星,持续的腐蚀性暴风雨是当地唯一的气候,但还可以勉强住人。一群遗民在追捕中逃进了这里,以此为据点,发展出文明。我们乘坐的飞船失事,到了那个地方,那是我们最恐怖,最离奇,也最柔情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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