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是文孝皇后,她算什么东西?”
小齐后刚进门就听到这句话,伺候的下人立刻低头,假装没有听到。小齐后也微微尴尬,她动作只停了一下,然后就继续恍若不觉得朝里走去。
“原来是太子回来了。真好,皇上这几天正寂寞着呢,敢巧太子就回来了。正好太子能陪皇上说说话,给皇上解闷。”
秦沂眼睛都不瞅小齐后,直接当着她的面说道:“解闷是你的作用,我可不是。”
饶是小齐后再好的养气功夫,被人当面说这话也掌不住脸了。小齐后委屈地朝皇帝看去,果然皇帝大怒:“混账东西,当着朕的面你都敢说这种话,可想私底下你要何等跋扈无忌。看来这两年边关的风还是没让你学会忠孝伦理,你给我滚回去,什么时候知道孝顺母亲什么时候再回来。”
秦沂一听还当真要往外走,御前的老太监见了,连忙圆场道:“皇上,太子,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太子风尘仆仆赶回来,必然是想早一点看到皇上,太子殿下年轻气盛,拉不下颜面,皇上您何必和太子较真?殿下您也真是的,皇上这几日虽然不说,但心里一直牵挂着您,您怎么能一开口就伤皇上的心呢!”
这就是下头人看眼力价的时候了,有了这个伺候皇帝多年的老太监转圜,皇帝和秦沂的脸面都能挂住,好歹说完太子妃这件事。
皇帝神情缓了缓,开口说道:“婚姻之命父母之言,你选妃是大事,等等再谈吧。若是你实在喜欢,先……”
“你也说了这是我选妃。”秦沂不想听到皇帝话语之后的那个词,干脆直接打断道,“我既然写信回来,必然是深思熟虑过了。我已经决定立她为太子妃,其他人和我无关,我也不想管。要是你还念着我是你的儿子,在这种事关我下半辈子生活的大事上,就最好不要给我找麻烦。”
皇帝因为大齐后的事情,虽然满朝文武没人敢说,但是面对自己的长子,还是完全经历了当年事情始末的长子,总有些心虚气短。秦沂都这样说了,还放出“下半辈子”这种话,皇帝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顿了顿,问:“你意已决?”
“对。”
“秦沂,你是太子。”皇帝难得的郑重起来,语气中也流露出一国之君的威严,“你娶妻选妃不仅是你自己的事,同时还是整个朝堂,乃至整个天下的事。你喜欢什么人,可以把她纳入东宫,可是你的正妃却不能马虎,她不仅是你的妻子,皇室的太子妃,还要是未来的一国之母!”
小齐后本来笑盈盈地听着,一听到“未来的一国之母”,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她就想不通了,秦沂孤傲,骄横,还屡次对皇帝和她不敬,这样一个人,为什么皇帝铁了心要让他当太子?
秦沂也沉着地说:“我当然知道。我既然敢写信给首辅和各位阁老,自然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她温良端娴,堪为太子妃;心思纯真,为人坦荡,堪为吾妻。皇帝陛下,请你下旨,册封长兴侯府第五女楚锦瑶为太子妃。”
皇帝听了秦沂的这番话,感觉到秦沂背后的郑重,渐渐也认真起来。他有些奇怪,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她究竟什么人,竟然能让你说出这种话?朕是你老子,养你这么大也没听你这样夸过什么人。你不是这两年在大同戍边么,从哪里认识了这个女子?莫非她是边关的平民女子……不对啊,你刚才说她是长兴侯府的小姐。”
皇帝这就更想不通了:“她也不是边关的人,那你如何知道她,并且非她不娶的?”
秦沂微有些尴尬,说道:“这你不用管。”
“我怎么能不管!”皇帝一着急都用上了我,他突然表情一顿,狐疑地打量秦沂,“你该不会……”
“不是!”秦沂奇异般的猜到了皇帝的意思。他心里暗骂老色鬼,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但是秦沂想到自己和楚锦瑶奇特的相识方式,竟然意外地说不出话来。其实他的行径也算不得君子,在楚锦瑶还不知晓的情况下,他进入人家的闺房,还默默看了好几天楚锦瑶一举一动,从明着见客到私里就寝,他全部都在。若不是楚锦瑶在他面前哭,秦沂实在没忍住,那恐怕直到秦沂养好伤离开,楚锦瑶都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因着这个原因,秦沂心里总有一丝心虚,对着楚靖尤甚。好在长兴侯楚靖对此一无所知,面前的皇帝也是,所以秦沂尽可以大义凛然地说:“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龌龊,她很守规矩,从不曾行差踏错。”说完之后,秦沂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我也没有。”
皇帝看了秦沂一会,觉得自己长子不听话归不听话,但是大是大非上却拎的清,绝不会做小人行径。既然秦沂这样说了,皇帝也慢慢软化了很多,最重要的是,这是自大齐后死后,秦沂唯一一次和他提出要求。
如果是其他,其实皇帝已经允了,可偏偏秦沂要的是册封太子妃。皇帝觉得这样封妃实在有些草率,他甚至都没见过,也没听过这个女子。太子妃的册封是仅次于立后、立太子的大事,能这样轻率吗?
皇帝皱着眉问:“她是什么人?品行如何,今年什么年龄?她的父亲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在京城里听过长兴侯。”
秦沂暗暗讽刺,看看他这皇帝当的,连京城里有什么侯爵都不清楚。秦沂只好提醒:“长兴侯楚靖,他的祖父当年平定南乱有功,故而封侯。早在第一代长兴侯的时候,楚家就迁回祖籍太原了。”
“所以这个女子是在太原长大?”
“对。”
“这就更奇怪了,你从小长在京城,第一次出京直接就去了大同,而这个女子却生在太原。大同离太原那么远,你是怎么知道她,并且要封她为妃的?”
秦沂暗暗道真是麻烦,挑起眉反问道:“你究竟肯不肯下旨?”
“你瞧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皇帝怒瞪了秦沂一眼,换成别人敢催着他写圣旨,皇帝早让人推出去杖毙了。可是换成秦沂,皇帝却觉得很正常,符合他长子这种强横自专的性子,而且是为了心上女子,这些行为就更可信了。
皇帝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可是面上却不肯表露,只是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朕自有主张。”
秦沂知道这件事不能急于一时,皇室的规矩无穷无尽,太子妃尤其是重中之重,皇帝若是一下子就应允才是问题。而且,选太子妃除了要说服皇帝,还要考虑朝中的势力。
秦沂装模作样质疑了一会,然后就顺势退下。整个过程中,他没有朝小齐后看过一眼。
小齐后保持着微笑,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秦沂的态度一般。等秦沂走后,小齐后倚到皇帝身边,跺脚娇声道:“皇上……”
皇帝搂着小齐后安慰:“他就是这种脾气,你不要在意。你是他长辈,多多容忍他一二吧。”
又是这样,小齐后心里暗恨,皇帝大部分时间都对她百依百顺,可是一旦涉及到太子,皇帝一下子就宽容起来。这些年小齐后明里暗里吹了不少枕边风,换成任何一个臣子,早死了千二八百次了,可是偏偏秦沂,还是深得皇帝信任,太子之位稳若金汤。
小齐后也真是想不懂了,乖巧孝顺的儿子皇帝不中意,偏要选最刺头、最恶劣的那个做继承人。果然男人都是贱骨头,别人对他越差他越喜欢,就受不了好!
小齐后咬牙切齿地想完,面上还要温柔娇弱地表贤良:“皇上您放心,太子虽不是我生的,但是在我心中,他和我的亲子别无二致。”
皇帝很喜欢听到这种话,他说:“秦沂和你的血缘本就近,你们俩总该比普通后妃更亲近才对。早在他小时候,他还很喜欢亲近你,你们不要生分了才好。”
小齐后僵硬笑着应是。
小齐后和秦沂关系可不是亲近,那可是秦沂的小姨母呢。
秦沂在乾清宫见了小齐后,一整天心情都烦躁的很。秦沂从皇帝那里出来后就回了慈庆宫,外面常以另一个名称代指这座宫殿——东宫。
秦沂从有记忆起就住在这里,可惜这座宫殿却不能给秦沂任何“家”的感觉,事实上,从进皇宫开始,秦沂的情绪就不住调低再调低,脸上甚至都做不出其他的表情。
秦沂突然想起楚锦瑶,在楚锦瑶身边,仿佛任何人都容易放松下来。即使是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可是看着楚锦瑶做,意外地让人安心。秦沂知道,不光他有这个感觉,其他人也有。
不过从以后开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了。
……
皇宫里因为太子册妃的事情,无声却剧烈地在内阁和深宫里引发一场地动。皇帝不曾表态,几位阁老各有各的心思,但不约而同觉得有些仓促。而小齐后却一反常态,积极地游说皇帝同意此事。
原因很简单,小齐后调查了这位神秘的长兴侯府五姑娘的背景,差点从被子里笑醒。虽然前几天她的母亲才进宫和她推荐了一个郡王府的小姐,可是这有什么要紧,她是皇后,她还需要对什么人负责不成?只要有更好的选择,落谁的面子都不能成为问题,镇北侯府拒了就拒了。小齐后可不会为了维护自己母亲的颜面,然后坏了自己的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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