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早。”见扈准站在院里,迅儿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忙跑进了课室。
蒋惜惜冲扈准笑笑,却发现他不像往常那样平静闲适,他的头发乱乱的,纠结着挂在胸前,眉宇间印着一个淡淡的川字。
“扈先生,没休息好?”
扈准轻轻一笑,眉目却没有舒展,“天热,蝉又叫个不停,很难能一觉睡到天亮。”
蒋惜惜知道他有心事,便识趣的不再问下去,她望向墙头,发现那里空空的,只有几株牵牛花正对着早晨的阳光,拼命地展示着自己的娇柔。
戏园子里的那位竹笙姑娘许久没来了,难道她已经对这位清冷的教书先生死了心,不愿再在他身上浪费自己的锦绣年华?
蒋惜惜耸耸肩膀,这些痴男怨女的事情,本就不是她能参透的,她一个纵身跃到墙头,将那几株花枝采下,拿在手心里细细把玩。
“蒋姑娘也在。”刘叙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和扈准完全不同,“若不是晚起了一会儿,我便同姑娘一起过来了。”
“刘大人真把新安府当自己家了,进进出出的一点都不见外。”蒋惜惜故意拿话逗他。
“没办法,我表兄的院子小,若和他同住,怕被人误会我有什么龙阳之好,所以只能寄居在程大人府里了。”
蒋惜惜被他逗乐了,她扭头看向课室,“扈先生,这里有人在造你的谣了,还不出来看看。”
扈准走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叙樘,“你怎么又来了?”
“这话说的,我之所以留在新安城,就是为了同你多叙叙旧,将你的饮食起居都了解清楚,否则回去无法向母亲交代。”
“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扈准走过去,拉住刘叙樘的胳膊,指着上面那条半月形的伤疤,“差事要做,身体也要顾及,把自己伤的这么重,姑母是要心疼的。”
不要说刘叙樘,连蒋惜惜听到他这番话也愣住了,她指着那道伤疤,“这个,难道不是被你从树上推下来才伤到的吗?”
“表兄,你不会连这事儿都忘了吧,当时你被外祖父揍得不敢回家,在河滩上待了一宿,难道你失忆了?”刘叙樘也大为不解。
“是这块疤吗?怎么我印象中没这么大呢?”扈准笑道,“真是失礼了,表弟,没想到我小时候竟将你伤的这样狠。”
“你啊,”刘叙樘瞪了他一眼,“对了,你那老丈人可曾又上门找过你?”
“放心,他可能是被你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再也没有来过。”
话音还未消,书院的正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几个衙役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蒋惜惜和刘叙樘,不禁楞了一下,然后作揖行礼道:“刘大人,蒋姑娘,我们奉命带扈先生回府,有一桩案子需要他协助查明。”
“什么案子?”蒋惜惜和刘叙樘同时问道。
“今早有人报官,说栖凤楼里的一个姑娘不见了,我们查明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云胡书院。”
程牧游站在公堂之上,神色复杂的注视着跪在下面的扈准,“扈先生,你虽然是迅儿的老师,但是依照律例,我不得不公事公办,还望你理解。”
扈准身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身姿清雅,和公堂肃穆的环境形成了一个极其鲜明的对比,他冲程牧游一笑,“这地方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大人有什么疑处,尽管发问便是,扈某一定知无不言。”
程牧游点点头,“你可认识栖凤楼的镜儿姑娘?”
“认得,她曾救过我一命,因此得以相识。”
“两天前的晚上她可去找过你?”
“她确实来过云胡书院,不过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去了哪里?”
“不知。”
“不知?”程牧游凝神看着扈准,“她来找你做什么,镜儿虽然于你有救命之恩,但她乃青楼女子,频繁出入你的住处,总是有些不太正常。”
“大人已经找邻里打听过了吧,”扈准的脸色依然静如湖面,“没错,那镜儿确实钟情于我,她总是求着盼着,期望我可将替她赎身,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我对她并无超越朋友之外的情感,我的心里只有妻子绿翘一人,又怎么会答应她的请求呢。”
“所以那晚她又来纠缠你?”
“是的,在又一次被我拒绝之后,她便跑了出去,但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程牧游仰起头,双手背在身后想了一会儿,又冲堂下说道:“扈准。”
“在。”
“我要派几个人到云胡书院去搜查一番,望你不要介怀。”
“大人尽管派人过去便是,云胡书院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官府搜查了。”
夜深了,蒋惜惜却仍然待在程牧游的书房中,她见烛芯太长了,便用剪刀将它剪上一剪,烛光跳动起来,将程牧游专注看书的身影映在墙面上。
“怎么还不去休息?”他合上书页,抬头望向前面。
“我在想扈先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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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界限
“刘大人已经问过一遍了,你还要再来问上一遍吗?”程牧游抬眼看向她,“今天下午我们的人将云胡书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搜遍了,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所以我才让扈先生回去了,这个答案,你是否满意?”
“我已经听史今说了,”蒋惜惜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可是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程牧游托起下巴,“什么?”
“大人,你说扈先生那样一个人,为何会和那个名叫镜儿的妓女纠缠不清呢,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冰清玉洁,一尘不染,另一个却在男人堆儿里打滚,浑身沾满了市井之气。”
“黑与白的界限并不是那么脉络分明的,惜惜,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了。”
“大人没懂我的意思,我听刘大人说过扈先生对自己的妻子一往情深,心里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更何况是这个与他的妻子完全不像的女人,他怎么会容许自己和她有瓜葛呢,即使镜儿对扈先生有救命之恩,他也断不可能和她一直有来有往,更不会让镜儿误会他有可能替她赎身,带她离开栖凤楼。”
程牧游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明日你再去一趟栖凤楼,问一下和镜儿的身边人,看他们是否知晓她与扈准的关系。”
“属下遵命。”
扈准蹲下身,将被衙役们翻得乱七八糟的物品捡起来,一件件重新摆好。床下吹来一阵冷风,将他的衣摆翻起,顺道带来了几声窃笑:
“这些傻子能搜出什么来。”
“早就化了”
“没了”
“把屋子掘开也找不到,呵呵”
“闭嘴。”扈准冲床底吼了一声,拿起手里的砚台丢过去,砚台摔碎了,却换来更多的嘲笑。他深吸了口气,起身来到桌前坐下,闭上眼睛想定一定神,脑袋里却“轰”的一声,被雷炸了似的。
梳子呢,梳子去了哪里,刚才整理了半天,为什么都没有看到它。他站起身,慌乱的在屋里踱来踱去,将刚刚理好的物品书籍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依旧没有看到那柄已经断成两截的木梳。
它会不会被那些衙役当成垃圾丢掉了?想到这里,扈准冲到院子里,借着月光在草丛中大树下来回摸索着。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指甲都被泥土刮断了几根后,他终于触碰到了一个带齿的东西,扈准一把将它抓起来,又看见另外半截梳子就在一旁,不禁欣喜若狂,将它们捧在手心,就像那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似的。
“官人,你的手受伤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了耳廓,紧接着,扈准手上一热,被一双柔软无骨的小手轻轻的抓住了。他低下头,看到了两只洁白的手臂,手臂的另一端深嵌在黑暗里,似乎什么都没有连着。
可是他却顾不得害怕了,因为这双手,这洁白如玉的胳膊,不是绿翘又会是谁?他反手将它们抓住,拼命的拉向怀里,“绿翘,我又发梦了吧,这几天一直恍恍惚惚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但是若能在梦里见你一面,却也值得了。”
“官人的头发好久没梳了吧,怎会这样乱?”
那两只手挣脱了他的怀抱,缓缓的移到他的发间,十个手指头在扈准满头的青丝中来回穿梭,指头肚带着一抹熨帖的热量,让他舒服的眯起眼睛。
“绿翘”
“嘘,让我替官人理下头发吧,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头发,那时在罗浮山,我就是被它所吸引,我当时就想,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怎么生了这么一头乌黑的长发,比女人的还要水滑”
“绿翘。”
“以后还让我伺候官人梳头,好不好?”
“好,什么都听你的。”
扈准沉浸在十指温柔的触感中,却根本没有发现,身边的草丛里,多了一枝花,那花是血红色的,花瓣细长,在月光的照耀下,正发出一阵阵妖异的光芒。
“交代你的事都做好了吗?”晏娘笑微微的看着迅儿。
“我将它们埋在书院的树下面了,不过,这些花籽到底是什么呀?”
“它叫亡灵花。”
“亡灵花?”迅儿打了个激灵,“听起来怪吓人的。”
晏娘的眼睛亮闪闪的,“迅儿不用怕,那些心虚的人才应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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