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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 (沧海一鼠)


传令官答道,“圣上,道长回来了,他一来,便找出了怪事频出的根源,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异兆,而是有人在宫里施了厌胜之术。道长在延福宫那株千年老槐下面发现了一枚钱币,喏,就是这一枚,晋王特意让我拿来给圣上过目。”
传令官说着,便拿出一枚铜钱,正面铭文‘辟兵莫当’,背面,则铸着一个指头肚大小的小人儿,一身孝服,麻衣尖帽,和那些在殿前鱼贯而过的小人儿一模一样。
赵朗接过钱币,翻转着看了多时,这才问道,“就是这个东西引得妖异作祟?”
传令官连忙答道,“道长说这是厌胜之术,此道是民间方士常用的一种法术,将这厌胜物放于宅中特定的方位,便会引得家宅不宁,导致后居住者生病、发疯,屋毁人亡、家族败落”
“厌胜。”赵朗轻声吐出这两个字,俄顷,他抬眼望向传令官,“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容后再议。”
传令官刚退下,一直守在门口的赵泽平和林镜隐便走了进来,不过,这两人均一反常态,表情怪怪的,有些不自然。
赵朗看着他俩,见两人都默不作声,便叹了口气,遣走身边的内侍,亲自走到门口关上屋门,这才旋身来到他们身边,忍了半晌,终于还是摇头苦笑道,“你们两个,胆子真是越发大了,竟然连朕都敢欺瞒。”
赵泽平唬了一跳,刚要跪下,却被林镜隐拉住了,他脸皮厚,所以当场被人揭穿也还能维持面色不变,只说道,“兄长,此事与丞相无关,都是我一人想出的主意,丞相他只是配合我演出戏罢了。”
赵泽平连连摆手道,“圣上,此事确实是我和镜隐合谋,圣上若是想责怪,就将我们两人一并罚了便是。”
赵泽平之所以这么大义凛然,倒并非真的不怕,而是心里明白,赵朗绝不会对他们处以重罚,否则,他也不会将门关上,把这个秘密拘囿于三人当中。
见两人什么都认了,赵朗重重叹了一口气,神情也放松了一点,可是旋即,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又冲林镜隐说道,“皇后呢?她也被你的那些小人儿所伤,虽然未危及性命,但是”
“兄长,娘娘她一早便知此事,为使计划更加顺利,所以极力要参与进来,更不惜损伤凤体,来换取朝臣们对兄长迁都一事的支持。”
说到这里,见赵朗神色一变,他便“咚”的跪下,“兄长,皇后娘娘为了您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现在事已成了大半,您切不可心软,辜负了娘娘对您的一片心意啊。”
见此情景,赵泽平亦挨着他跪下,“圣上,异术虽然已被那道士破解,钱币也找到了,但是这几日,随行的朝臣们已经了解了洛阳的地势和民情,有相当一部分大臣们因此改变了心意,您此时若是主张不回汴梁,相信朝堂上下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对之音,请圣上三思啊。”
赵朗看着光束中飞舞的微尘,静静思量了很久,终于转身将恭谨跪在地上的两人一一搀扶起来,冲他们浅浅一笑,“你们的用心良苦,我怎能不知,皇后护夫情切,我又怎能不感动,所以,你们放心,我不会辜负大家的一片苦心。事已至此,我必定步步为营,将此路走下去。”
这话如一道清泉灌进林镜隐和赵泽平心中,两人皆喜形于色,一个鼓着掌一蹦老高,另一个则乐得连连咳嗽了几声,若非赵朗亲自为他拍背顺气,当场背过去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那兰薰疯了,李光前更因此事身亡,这又做何解?难道那厌胜之术一出,便不受你控制了吗?”赵朗一边帮赵泽平捶背,一边望向喜不自胜的林镜隐。
“当然不是,兰薰是娘娘的贴身婢女,她一心为主,所以故意装疯卖傻,蒙骗晋王。至于李光前,”他忽然变了脸色,冷冷哼了一声,“他是晋王的手下,几月前强掳民女,却在晋王的保护下逃脱了官府的制裁,我早就看不惯他,所以干脆趁此机会将他干掉,剪除晋王羽翼的同时也使我们这出戏演得更为真实。”
赵朗点头,“那李光前确实嚣张跋扈,为虎作伥,我也早就想除掉他,你先我一步,倒也未尝不可。”
“李光前只是个小喽啰,晋王在汴梁的关系网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不知有多少朝臣都被他网罗,所以圣上,我们要尽快将宫殿建成,在洛阳落稳脚跟。”
赵朗心知肚明的冲他俩一笑,来到桌案旁挥笔写下几句话,装进信缄,让传令官进来将它带回汴梁。
“兄长写了什么?”
见传令官走远,林镜隐好奇的追问过去。
赵泽平捋着长须一笑,替赵朗答道,“我想,圣上一定写的是,洛阳天气甚好,所以想留在这里多游玩几日,汴梁的事情,就请晋王多多费心,代为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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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平讲到这里,声音便有些嘶哑了,沈青于是连忙将水囊递过去,看着他就把水喝下,才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大人,方才听您的意思,先帝知晓了您和钦天监的密谋,不但没有责怪,却仍然坚持要迁都,可是后来,为何此事终于还是未能成行呢?”
赵泽平面色一怔,“因为晋王搬出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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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计
李玉珊倚在床头,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院中又是掘地又是翻檐爬墙的仆众。过了一会儿,她将瓜子壳吐在地上,伸手将一个小丫鬟拽住,斜了一眼程德轩住的院子,悄声问道,“你们干什么呢?忙了一上午,恨不得把这家给翻过来了。”
小丫鬟忙行了一礼,“可不是吗少夫人,老爷就是这么叮嘱的,他说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东西找出来。”
李玉珊眼珠子一转,遂问道,“东西?父亲要找什么东西啊?”
小丫鬟皱起眉头,“老爷也没说是什么东西,只说但凡角落旮旯或者房檐屋梁上有不寻常的物什,都拿过来交到他面前,少夫人,您说,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李玉珊脸色一沉,不耐烦冲她摆摆手,“父亲怎么吩咐你们怎么做便是,快,忙去吧。”
小丫鬟“哦”了一声,脚步匆匆的朝前院去了。李玉珊却只觉心头“突突”一阵乱跳,连忙回到自己房中,在椅子上坐下,咬着食指指节想了半天,这才猛地站起身走到门边,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自己之后,这才快过门槛,步履匆匆地朝后院走去。
她顺着匝道来到位于宅子最南边的那间偏院,推门之前,又一次朝身后仔细看了看,确定无人跟着自己,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阖上院门朝柴房走去。
柴房的门开着,里面堆满了平日用不上的杂物。李玉珊却没进柴房,只是顺手拿起墙边的一根铁棍,转身绕到了柴房后面。
那里有一扇角门,只有一人多高,由于好久都未有人出入过,所以挂在上面的锁都已经生锈了,斑驳陆离。
李玉珊缓缓蹲下身子,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将铁棍戳进角门旁边的泥地里。
她挖呀挖呀,将里面湿臭的泥土翻出,没用多大会儿,就已经在脚边堆起了一个小土堆。
太阳照在她的脸上,晒出一片明晃晃的汗迹,李玉珊却顾不得擦汗,还是一下一下的朝深处挖掘着,她是那么认真,以至于连柴房后面多出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
忽然,铁棍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李玉珊心头一喜,忙将铁棍扔在一旁,伸手便将那东西抓在手心,又猛地在一旁挖了几下,从湿泥里抓出另外一件物什。
那是一只箫和一把凿子,这两样东西看起来都有点年岁了,箫身已经断了一截,凿子也生满了黄色的锈斑,根本无法使用。
“太好了,幸亏没被人发现。”
李玉珊轻吁出一口气,也顾不得腌臜,便将那两样被沾满泥土的物件塞在衣襟里面,又将自己挖出的那个大坑重新用泥土填上,这才急匆匆的出了偏院,轻轻将门带上。
见她离开了,一直藏身在柴房后面的程德轩才慢慢走出来,他的脸色,比柴房里常年不见阳光的角落还要阴暗。
过了许久,他也出了院门,大踏步返回自己的屋子,从柜中取出那只老旧的药箱,犹豫了半晌,一把打开箱盖。
***
李玉珊倚在床头,拈起一块蜜饯放进嘴里,嚼了几下,这才斜了正在给她倒茶的程秋池一眼,口中嗔怪道,“官人今日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了,我还以为,您现在心里只有姐姐腹中的那个孩子,根本顾不上我了呢。”
程秋池抿嘴一笑,忙将茶水递上去,“玉珊,子芊这么大年纪了,第一次遇喜,我不能不多照顾着她些,你善解人意,一定能理解为夫的,是不是?”
李玉珊喝了一口茶,嗔怪道,“我现在也想通了,姐姐的孩子就是官人的孩子,官人的孩子我自然是会体贴疼爱的,只是,”她将脸朝前一凑,“官人那日打了我一掌,现在还疼着呢。”
听她如此说,程秋池忙去取了一块毛巾,用热水蘸湿了敷在李玉珊的脸颊上,嘴里连连道,“那日,是为夫手重了,娘子切莫怪我,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娘子。”说到这里,他又贴身坐在李玉珊身旁,轻声说道,“其实啊,我也一直盼着娘子能为我诞下个一子半女的,如此一来,我程秋池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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