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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 (沧海一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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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喜端坐一把红漆长方凳上,头微微向后扬起,他的头发散开了,随意搭在背后,像是一块漆黑的布。
春光正好,将他照得有些睁不开眼,他索性闭上眼睛,听着剪刀利落的“咔咔”声,仿佛看见自己的碎发一簇簇掉落在地上。
砸吧了几下嘴巴,他慢悠悠的说道,“啧啧,人牲,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儿,用活人祭祀,活人啊,简直是疯了,你说是不是。”
帮他修脸的胡靖憨厚的笑了两声,没有答话,他这个人不善言辞,手艺却是不错,所以在这行当做了好多年,积累了不少主顾。二喜平时也喜欢来他这里光顾,花不上几个铜板,却能享受一会儿“少爷”的待遇,这于他而言,是一件极其舒心顺意的事情。
“胡师傅,我说的可不是过去,你知道吗?最近新安这几起案子,可能都是用人牲祭祀,把胳膊卸下来,当成祭品,好像是为了复活什么人,你说可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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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助人
胡靖又憨憨一笑,“你们都是肚子里有货的人,啥事都能听明白,不像我,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你在说啥。”说完,他从水盆里拿出一条白毛巾,拧了几下之后,在二喜的额头上擦了几把,“今儿掏耳朵吗?”
二喜不耐烦的抬抬胳膊表示同意,正好身边闪过一小孩,被他趁势拽住胳膊,“小离,我刚跟你爹说了半天,他没明白,你可听明白了?”
那小孩揉揉肉墩墩的鼻头儿,“我刚丢沙包来着,你说的是啥。”
二喜有些失望,他本想靠着这个惊天密闻引众人追捧的,却没想,连撞两根软钉子,不禁兴致大减,照那小孩的头顶敲了一下,“最近可别跟着你爹到处跑了,小心被人卸了胳膊去。”
小离冲他做了个鬼脸,捡起沙包跑远了。
二喜重新在方凳上坐好,胡靖已经从凳腿间夹置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支挖耳勺,在他耳廓里外轻轻的剜着,他手轻,看得又准,挖到深处也不疼,反倒让人痒得恰到好处,直舒服的二喜浑身的毛孔都通透起来。
“一会儿还去别处耍吗?”胡靖嘎声嘎气的问出这句话。
“回去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个少爷整天不着家,我一个人无聊的紧,还不胜出来逛逛。”
“你命好,沈少爷待你像对亲兄弟一般。”
“有啥好的,穷的跟什么似的,彩礼一出,家里就没几文钱了。哎,再往里掏掏,对了,就是那儿,舒服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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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将新安府的牌匾染成暗红色,也染红了从大门中走出来的一队人马,蒋惜惜站在衙役队伍的最前列,她看到晏娘站在巷子口,便和史今低语了几句,朝晏娘走过去。
“蒋姑娘要去巡夜?”
“宵禁令已下,为保民众安全,大人安排了几队人轮流巡夜。”
“程大人去了哪里?”
“汝州,他去见了沈青之后,便赶去那里了,晏姑娘,你说,沈青这人神神叨叨的,为何大人却这么看重他的意见,我真是想不明白。”
“谁知道呢,”晏娘抬头看了一眼即将黯淡下来的天色,“今晚恐又有雨,蒋姑娘万事小心。”
雨?蒋惜惜看了看天空,夕阳正将最后一抹余晖收回到地平面以下,天幕的色彩由浅变深,但是却一丝云也看不见,又从哪里来的雨呢。
正暗自思忖,史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蒋姑娘,时间差不多到了,咱们也该走了。”
于是,她冲晏娘告了别,带着一肚子困惑领着衙役们离去。
二喜从赌场里走出来时,天边正好滚过一阵惊雷,他看着浓云滚滚,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今天他运势极差,不光口袋里的铜板全输干净了,还赊了几吊钱,最关键的是,这钱是沈青交给他,让他给乔家置办礼品的,这下让他怎么回去交差。更倒霉的是,赌坊的管事扬言他不还钱,明天就要亲自到沈家去要,到时候,沈青会不会将自己赶出家门,甚至告上官府呢?
正在垂头丧气,雨点儿已经接二连三的落了下来,眼看着一场暴雨不可避免,他忙重新缩回到赌坊的屋檐下面,望着前面行色匆匆的路人们发愁。
“爹,今天多赚了几个铜板,能不能到沁芳斋给我买一包点心,听别人说,那里的点心和别处的不同,甜而不腻,香脆可口”
雨雾中走过来一大一小两个穿着蓑衣的身影,大人肩上挑了个担子,一头挂着个红漆长方凳子,一头担着长圆笼,小孩儿走在大人身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一副兴奋的模样。
“胡大哥,小离。”脑子里没有多想,二喜已经冲进纵横交错的雨丝中,“真巧,在这里遇到你们爷俩。”
胡靖和小离猛地被他拦住,俱是一愣,“雨这么大,二喜兄弟,你不回家,站在这里做什么?”
二喜搓着手,还未说话,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先流了下来,和满脸的雨珠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我老娘病了,急着用钱,我本想着在赌坊赢上几把,给她请个大夫,可谁想,钱没赢过来,倒欠了别人几吊铜板”
话毕,他哭得更厉害了,“我那可怜的娘啊,生了我这么个不孝的儿子,就要这么生生病死在榻上了。”
小离看着胡靖一眼,嘴巴嗫嚅了几下,“爹,要不,点心咱先不买了,这些钱,给二喜救急?”
胡靖赞许的摸摸儿子的头,把身上的担子放下,从口袋里取出半吊铜板,“可是,请大夫这点儿钱怎么够呢。”
二喜掩饰住心里的惊喜,垮着一张脸向前凑了凑,“胡大哥,你若是能救我老母一命,我二喜今后做牛做马报答你。”说着,他竟然在满是雨水的地上跪下,作势就要磕头。
胡靖忙将他搀扶起来,“我家里倒是存了些银子,只是今晚宵禁,我现在回去取也没法子送过来了”
“没事没事,我跟你去取。”二喜打断他,“咱们这就走,路上快些,我还来得及请大夫。”
在山路上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二喜终于看到了胡家的院子,他深深舒了口气,冲前面一声不吭埋头赶路的两人说道,“你们住的可真够偏的,为啥不在城里觅处宅子,非得在这里安家?”
“住惯了,这里人少,干什么都方便。”胡靖嘎声嘎气的接了一句。
二喜擦了把额头上的雨水,笑着问道,“胡大哥,你是要造反谋权,还是杀人放火,还怕被人知道?”
胡靖嘿嘿的憨笑着,也不接话。
几人走到院前,还未敲门,院门已经打开,一个女人探头出来,瞅了二喜一眼,“呦,今天有客人。”
胡靖和小离走进院门,二喜脸上堆着笑冲女人叫了声嫂子,也紧跟着走进去。胡靖把担子放到地上,朝屋里探头看了一眼,“爹呢?”
“圈里那东西又闹呢,爹收拾他去了。”
圈里的东西?二喜一时没回过味儿来,可就在这时候,后院突然传出一声惨烈的嘶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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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祭祀
“什么声音?”二喜的脊梁骨窜起一道寒意。
“猪叫。”小离看着他笑,他的眼神变了,不再像个五六岁的孩童,恶意填满了他那双澄澈的大眼睛,一点也不加掩饰。
风雨飘摇,整座宅院在风吹雨淋之下,朦朦胧胧,似乎不那么真实了,还有院中这几道人影,他们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竟不像活人,倒像是几个牵着线的木偶。
二喜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一家三口各个都没有动静,死鱼一样的眼珠子瞅着自己,一动不动,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个窟窿。
如今,他总算觉察出了不对,冷汗涔涔而下,他急促的喘着气,一点点的朝门边退去。
“爹,他要跑。”小离突然抬起手,娇嫩的指尖正对着二喜,把他惊出一个激灵。与此同时,他听到身后“哐当”一声,扭头,发现女人已经把门锁死了,冲他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胡大哥,你放我回去,今天的事,我绝不会泄露一个字出去,我啥也没看到,啥也没听到”
正哆嗦着求饶,后院又是一声惨叫,凄厉、痛苦,穿透漫天的雨雾直直的插向墨色的天空。
“你啥也没听到吗?那你说,这叫声是什么?”胡靖咧开嘴,露出里面黄黑色的门牙。
“猪叫,是是猪叫。”二喜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他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汩汩落下。
泪眼朦胧中,他看到胡靖掂起脚边的一把斧头,迈着沉重的步子朝自己走来,到了身边,他将斧头贴住他的脖子,“走,我让你看看,我们是怎么宰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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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喜被绑在一张血迹斑斑的椅子上,这已经干涸的血迹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至于是不是那个被从猪圈里拖出来的浑身是血男人的,他也并不知晓。毕竟,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这个男人应该是第三个,而自己,会不会就是第四个
人牲。
二喜认得那个正在呻吟的男人,他是王城,街市上经营茶摊的,他已经失踪了好几天,原来,竟被弄到了这里。
现在,王城被胡靖抱到一张石桌上,手脚绑在石桌四角立着的四个木桩上面,一动也不能动。但是二喜觉得他们是多此一举,因为王城的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他的额角被锐器砸破了,伤口已经化脓,朝外渗出黑红色的脓血。身体的其它部位黑紫相交,显然已经被毒打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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