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愣了愣,酸着鼻子转身朝厨房而去。自己活了几百岁,做事情竟然还不比这个十五岁的黄毛丫头,真是惭愧,老脸都丢尽了。
喝完热茶,白霜又吞下树妖临时烤的一只鸡腿补充力气,便把自己关在石妖房中。
关紧门窗、设下结界,以防跟踪自己的妖怪偷看。之后,才从蜗牛壳里拿出梦锦,和梧桐一起给笨重的石妖穿上。
“这梦锦可真是美,穿在石妖身上浪费了。”梧桐捧着一只袖子惋惜,光滑的俏脸生生挤出几条皱纹来。
白霜用手指戳戳她的脸:“皱纹,有皱纹。”话音未落,后者一阵哀嚎,冲出去找镜子去了。白霜按下被树妖带起的风拂起来的头发,摇头笑笑,回到石妖身边。
她从袖口处抽出梦蛛特意留下的金色线头握在手里,口中念诀。
片刻,梦锦自身柔和的金光明暗起伏,活像是在做“深呼吸”一般!随着光芒的起伏,梦锦开始了细小却明显的变化——牵在白霜手中的金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己打个结,慢慢在她衣袖处“游龙走凤”起来。
可惜来不及细看,白霜就眼皮沉重倒地睡去。
她这一睡,却像是一脚踏进阳光里。转眼间,白霜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似曾相识的房价,不是胡家院子,倒更像是宗门内的布置。
“你们究竟在想什么?!眼下追查凶手不该是一等一的急事吗?”
粗重的声音带着翻滚的怒意咆哮着钻进白霜耳中,吓得她差点跳起来。循声望去,原来房间里还有一群人……方才明明没有的。
他们就像是忽然冒出来似的,冷不丁撞进白霜视线里。
自己身前的椅子上不知何时竟坐了最熟悉的师父,而那个愤怒的声音正是师父吼出来的。他的手紧紧扣着扶手,青筋暴突,关节泛白。
对面,众人的脸也渐渐清晰,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忽然抽走隔在中间的看不见的目障那般。
而自己竟然变成了个男人!白霜埋头僵硬的看着自己这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没错,这就是一双男人的手。衣服也是灰褐色的那种,简单朴素。
这穿着,总觉得无比眼熟。
是了!石妖!白霜脑眼前一亮,原来自己此时正是陪在师父身边的“石妖”。也对,她看到的是石妖的梦,这个梦是还原那时的梦,石妖作为旁观者,决定了白霜的视觉。
这就是那天,她最想知道的那天……
胡长宁怒吼之下,对面的众人相顾不言。他们是参加白霜试炼的一众长老,包括玄家族长在内,都来齐了。所有人的目光最后落在族长身上,他面不改色看着胡长宁,淡然却威严。
“近段时间以来,宗门怪事连连。不管白霜是个人,还是一个牲畜,只要是从凤凰渊中来的就不得不防。”族长终于开口,字句沉稳,且不容反驳。
可惜,并不是看起来不容反驳胡长宁就会缄默不语。
“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我是驱魔师,你们都是驱魔师,难道看不出来?放着明目张胆下毒的人不管,反倒在这里商量如何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诸位,你们是认真的?”
胡长宁冷笑着,一席话说得好几个长老下意识避开目光。
岂料族长却一拳捶在椅子扶手上,怒道:“手无缚鸡之力能反杀中毒失了理智的蜃妖?胡长宁,你捡的究竟是个人,还是个妖物?!”
“……”胡长宁猛地站起,“你们就不允许有个天资聪颖的人出现在玄家吗?!她能反杀蜃妖,是因为我!”
“因为你?”族长问完,一室安静,所有目光重新回到胡长宁身上。
他冷笑,沉声道:“没错,就是因为我。我在她参加试炼前,损耗自己的灵力和修为帮她梳理经脉、增强灵力。若非如此,她现在哪里还有命活?”
“你这是舞弊!”三长老跳起来,隔空指着胡长宁的鼻子道。
“是又如何?你们要把我和丫头一起逐出玄家吗?不瞒诸位。我胡长宁求之不得!”他桀骜的看着对面这群惧怕凤凰渊的人,脸上没有半点在乎。
反正,他就是不想让白霜的名字刻上玉牌去。
“老胡,你别如此莽撞。大家不过是担心玄家和烈火镇的安危,我们坐下说、坐下说。”唐元走过来,想要把胡长宁按回椅子上。
可惜他还没把胡长宁按下去,便传来族长带着威慑的声音:“帮自己的弟子舞弊、以下犯上藐视宗门戒律。胡长宁,你可是越老越糊涂!”
“他不是糊涂,是明知故犯!该严惩以正门风!”三长老一捶桌子指着胡长宁。
第82章 破诡局·失言
胡长宁捉住唐元搭在他肩上的手,缓缓拉开,嗤笑着看三长老:“我以自己的灵力为弟子梳理经脉、请求彻查处治下毒凶手就是舞弊、是以下犯上藐视戒律规矩,就该严惩……”
“而你们,见死不救、纵凶逃窜、有意包庇隐瞒就是遵从宗门戒律?!真真是天大的笑话!该惩罚的,是不是不止老夫一个?”胡长宁推开唐元站上前去,坚毅的背影在白霜眼中撑成了一座厚重的山。
师父……好威武!
可他因灵力和元气损失而苍白的脸,还是看得白霜心疼。她想上前去扶住师父,和他一起面对这群无耻老贼,却无法迈出半步。
对呵,她现在是在石妖的梦中,在用他的视角看那天发生的事。
“……”胡长宁一席话说完,对面的长老们面色都变了变,连一直以来保持端方威严的族长也不例外。三长老涨红着老脸结巴反驳:“那、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胡长宁反问,眯起了眼睛盯着是三长老。
就连白霜的心跳都猛然加速,三长老的这个“失口”似乎不一般呐!蜃妖中毒是意外?如此说,他们确实是对蜃妖做过什么、或者是想要做什么的对吧?
三长老自知失言,又一时找不到转圜的话,只好转脸去看族长玄涔。
玄涔是这一代的三个玄家嫡系子弟中最沉稳、驱魔术最好的人,即使按出生排行老二,依然凭本事成了这一任族长。而脾气温和的大哥玄泷和个性火爆的三弟玄苍则分别成了大长老和三长老。
“……”玄涔黑着脸,不言语。其他人也各自避开视线,生怕胡长宁会问到自己头上。
屋子里的氛围忽然诡异至极,这让胡长宁越发疑惑不安——他们是不是瞒了自己什么?蜃妖中毒一事,莫非是眼前的这些人故意为之?!
不,这也不对。试炼那天的场景,所有人看见蜃妖中毒的样子,分明不像是装出来的。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他不可能分辨不出来。但玄苍口中的意外又是怎么一回事?胡长宁着急上前,气息不稳的追问玄涔:“他说的意外是怎么回事?凶手已经查出来了对不对!”
玄涔似乎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但他终是族长,在应对突发状况这种事上早就驾轻就熟。警告的目光在三长老脸上停顿一息,他云淡风轻对胡长宁道:“既然人没事,下毒的事就暂且放在一边。眼下……”
“我要真相!”胡长宁攥紧拳头,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胡长宁的倔强像一击大力的耳光,狠狠甩在玄涔脸上。他身为族长,何时受过如此三番两次被人打断话头和不被尊重的气?当即撕下沉稳威严的面具,怒道:“胡长宁!本座今天就废你经脉、逐你出宗门!”
“族长!三弟,胡长老,大家有话坐下来说。都是玄家宗门的人,何必闹僵?”一直没说话的大长老站出来劝解。
他挡在脸黑得堪比锅底的族长身前,背后是倔得像块石头的胡长宁。而方才暴跳如雷的三长老,早就被胡长宁的举动吓得呆住,直到大长老玄泷出言相劝才反应过来。
不过,他也没有坐回去的意思,依旧站在原地瞪圆了一双眼睛怒视胡长宁。
“老胡,直接顶撞族长这事做不得,趁族长还没叫人进来,你赶紧道个歉,把这事了了。”唐元一边冲宗族那边的长老们笑,一边推搡胡长宁。
他作为胡长宁在宗门内的唯一好友,却胆小圆滑,不敢同他一起并肩质问。能做的,也就只有尽量在中间周旋了。
可惜,胡长宁并不理解他的“苦处”。不但不听劝,还不怕死的加大声音:“我还是那句话,不惩凶手,绝不相让!要我交出小霜?休想!”
“你!”族长闻言正要发作,大长老赶紧上前一步道:“族长息怒,让我来吧。”温和的声音和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愠怒的族长竟然同意了!
只是说出来的话颇令人费解:“此事因你而起,你来平息再好不过。”冷面族长说罢,负手背过身去,只留一个高冷的背影给其他人。
他这是什么意思?在责怪当时大长老挽留胡长宁将白霜留下?
可惜白霜还来不及想通透,猛然瞧见三长老條地朝这边冲过来!白霜下意识想去挡开三长老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石妖身子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