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怼人狂魔!白霜狠狠按着心口,强忍住捶自己胸口的冲动。
她不过是看梦蛛妖怪活得可怜,想教她一点取食之法罢了。就像是路过一个茹毛饮血的村子,教里面的人种粮食一般普通,用得着如此说话吗?
要想和它和平相处真是不易。
一人一脉唇枪舌剑间,梦蛛的锦已经织出大半,金色小河似的“淌”在白玉似的蜗牛壳上。
锦成,梦蛛抱着比她个头还大的剪刀修修剪剪,忙碌半晚上后交给白霜一件淡金色华裳:“把它给睡着的石妖穿上,然后扯着这个线头就能走进梦中。”
她说的线头是袖口处的金色穗子。
华裳刚放在白霜手中,梦蛛就躺在织梦机上深睡过去。她织了不少梦,像这么赶的也就这一回,不过报酬是两颗太阳之燧,够她吃两年呐!
值当了。
“小妖怪,辛苦你了。”白霜把华裳放好,回到呼呼大睡的梦蛛身边,扯了剪下来的一小块暖暖的金色边角给她盖上。梦蛛闭着眼睛动了动,将一半小脸缩在梦锦下,神色终于安稳。
尾火虎也在她心里咋舌:“如此尽责又干活麻利的梦蛛,真是少见。”
白霜懒得理它,算算时间,该是修炼的时候了。她出了蜗牛壳,在房中凝聚心神,运转灵力将一招一式都圆满完成。晨光乍现,她已经开始在院子里收集太阳之燧。
不过成果不怎么好,因为进行到一半时,讨厌妖怪又开始盯着她。
白霜只好收起聚灵术若无其事看起书来,她的书桌对着窗户,右手边的角上放着一面圆圆的铜镜。镜子里倒影出来的姑娘粉面桃腮,和出林子时判若两人。
看书只是做给外面的妖怪看的,她实际上在想如何在自己妖化明显之前完成拿角木蛟的任务。
恰时,一块纸片越过院子直接落在白霜面前的窗棱上。她刚伸手去碰,纸片就忽然化成火团消失,不过里面承载的声音却直直钻进她脑中。
像是被看不见的手塞进来一样:“你师父病情加重,速回!”是树妖。
“胡长宁病情加重了?昨天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糟啊。”尾火虎大惑不解。在它自言自语叨叨的时候,白霜已经丢下书,连门都没锁直接冲出院子。
跑了一半,她又折去学堂那边。眼下不能授人以柄,还是向汤圆告个假稳妥些。
可惜,她冲到学堂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圆润的老头子,只看见一把大锁挂在那里。而且,还是只挂她在的屋舍,其他宗外弟子的屋舍是打开的。
有人在自习,没看见往常比汤圆来得早的那些先生。
“请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她拐到别的屋舍,礼貌的拦住一个姑娘问。但话没说完对方已经花容失色跑开,其他人也自觉后退数步。
尾火虎在她心里轻笑:“你这威慑力,快赶上当初的曌了。不愧是曌挑选的人。厉害,厉害。”
“你就不能安静点吗?净添乱。”白霜皱着眉在脑子里使劲道。要是她的想法能像它震伤自己那样把这鸹噪的家伙震晕该多好?
这些人是把她当毒蛇猛兽在怕吧?对于她,他们的先生或者师父究竟说了怎样恐怖荒谬的话,能把人吓成这样子啊?
真是的!只能拿出杀手锏了。白霜干脆利落转身,再不看一眼那些躲得远远的家伙,走路时她不浪费一星半点时间,从一直躺在袖袋中的那扎纸片人中抽一张,念诀结印。
片刻后,头上冒着汗,嘴上呼哧呼哧喘气的少年出现在白霜面前。
对方肤色黝黑,高高瘦瘦,脸上的“不耐烦”还没完全褪去。不过,眼神中还是有些惧意的,他停在距离白霜五尺远的地方:“敢问姑娘,这么急召唤,是为何事?”
明明是同门,白霜的资历并比不上他,可对方却如此“客气”,也是因为怕她吧?
白霜搓搓鼻梁,扭头朝她平日所在的屋舍扬扬下巴:“师兄客气了,是我上学的屋舍还没开锁,就想问问唐先生可在宗门里?”
“这……”对方一愣,目光闪烁转过脸,像是刻意去看屋舍,“我也不知,毕竟我是宗族弟子,不太清楚宗外弟子的情况。”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白霜皱起眉,思虑瞬息道:“家师病重,式神传信遣我回去。但我找不到先生,无法告假。若是先生来了,就请师兄帮个忙将情况如实相告。如此,我们便两清。”
白霜说话时,目光并没有离开对方的脸。
他眉脚抽动的僵硬表情适时落在她眼底,不过一听会“两清”,这位随即唤来的师兄纵然不请愿也答应了,还加了一句“一言为定”。
像怕她不守承诺似的。
第79章 破诡局·怒火
“你这张纸片没用在刀刃上。”尾火虎又开始叽咕,甚至还有扼腕叹息的味道,“你应该用在探听消息上,可惜、可惜了。”
“探听消息已经用掉好几张,频繁用是会引起怀疑的,大妖灵脉,懂?而且,要是我自己写别人的名字也可传信,何须找人?直接把纸片人送去汤圆那里最省事。”
白霜循着出口飞奔,脚下的影子波纹似的掠过石板。
尾火虎眨了眨眼睛:“这倒也是。”
周围的景物“后退”得越来越快,白霜感觉自己是用命在跑。好在她此前的基础修炼在这时发挥出最大张力,尽管跑得像阵风,她其实并不怎么喘气。
由此可见,她的体质比刚才从一个浮岛跑到另一个浮岛上就气喘吁吁的师兄好太多。
当然,再着急白霜鲁国路过宗门大门口之际还是和蔡爷爷打了招呼。除了刚才的师兄,她还需要另一个“证明人”,以防万一。
白霜一路冲到胡家院门口,院门大开,两个纸人正送一位提着药箱的医士出门。
来不及行个见面礼,白霜急切拦住医士问“先生,我师父的情况怎么样了?”微红的脸,焦灼的眸,巴巴的眼神瞧的医士心下一揪。
“小姑娘别太难过,你师父暂时是缓过来了。挺过今晚应该会没事的……”
只是安慰人的话语而已,医士说话的时候没什么底气。她都听出来了。白霜抿着唇,眸光渐渐暗去,几息之后她放落拦着医士的手:“多谢先生。”
说罢,头也不回朝师父的房间而去。
“梧桐,我师父他……”白霜刚踏进门,就看见一片刺目的腥红,开在床榻前,染了好大一片地方。床榻上的人奄奄一息,嘴角血迹犹存。
树妖跪在窗前,身侧放着一盆染红的水,正拿着一块帕子给师父擦脸。
“心脉急性衰竭……白霜,若是他没有为你耗损元气梳理经脉,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树妖连头都没有转一下,下巴微微发颤。
她细细擦过胡长宁的眉眼:“昨天你一走,我就去了黄昏裂缝。凌晨,我耗费百年妖力让石妖昏睡。可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他忽然吐血不止,甚至混乱……”
白霜心下一紧,缓缓走过去。可刚走两步,树妖便将手中被血浸透的手帕猛地摔进盆中,“啪”的一声。
“你站住!不许你再靠近他,方脸说的没错,你就是个丧门星!要不是他从凤凰渊里捡了你这个丧门星,何至于有今天!”树妖怒吼着,头发变成无数锋利的树枝,箭一样“嗖嗖嗖”擦过白霜身子扎入地下!
不过瞬间,白霜就被罩在一个“树笼”中。
她的耳郭被擦出口子,血线延展,不多时便凝成血珠。裙衫上也被划出多道口子……不过,很快那些被划破的口子处丝线延展,像许多小手努力往口子对面伸着。
不多时,便重新“握手”最后消失,再看时衣裳已经完好如初。
树妖的举动没吓傻白霜,却把她心里的尾火虎吓得半死。这要是出事,它可没工夫短时间将白霜的身子迅速修复啊!树妖杀意爆发,这丫头的能力又不足以令罗裙变得刀枪不入,真是急死个妖!
“小霜,他既然如此喜欢你这个小徒弟,你陪他如何?”树妖扯着嘴笑,望向白霜的目光冷成冰锥。
丧门星么?白霜苦笑。倒是贴切得很,当初楚皇被妖人蛊惑,为取白家幺女设计害死白、卫两家人,她这个幺女说不定真的是丧门星。
但,今时岂同往日?
“他半死不活,你就在这里等着。他死了,我就马上送你跟着去。有他心爱的小徒弟陪伴,黄泉路上必不孤单。你说对不对?”树妖阴笑着,伸手捞起盆里的帕子,拧干。
滴滴答答的水珠颗颗红的刺目。
白霜抿着唇瓣,许久不曾言语。
树妖冷冷瞧着她,拧干的帕子并没有落在胡长宁脸上。片刻之后,白霜终于扬扬眉,叹气靠在树笼上道:“梧桐,你说的对。师父那么疼我,黄泉路上我陪着他他定不会孤单。”
“……”树妖闻言一愣,褐唇的颜色越发深沉。这是她暴露的迹象。
她希望看到的是白霜痛哭流涕,跪下求饶,或者悔恨说自己错了。如此,胡长宁也算是救了个有情有义的人,可那个被她关在树笼中的小丫头片子什么表现?叹口气,她只是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