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他酝酿了七年的计划便可以实行。这番水磨工夫,一般人那里下得了?也只有他楚皇。
“我左手的伤已经好了,就是看起来吓人。所以一直包着。”白霜给自己手上的白绫找个由头,没想到他竟然相信了。还说以后会给她买一条更好看的绢布来替换。
到山脚时,男人毅然说要收她为徒,惊得白霜好一阵没回神。
倒是心口处的尾火虎高兴得差点没蹦出来:“快答应快答应!玄家设下诛妖阵的阵眼别人是进不去的,弟子的话就好办了,快应下啊!”
“……”白霜被它吵得脑子疼。
安静!安静!她用力拧眉,在脑子里“吼”,好不容易才让尾火虎平静下来。男人等了一阵,没听见她的回应,问道:“怎么?不愿意?”
“啊?不不不!是太突然了,我受宠若惊,一时反应不过来。师父,请你放我下来,我正式拜师!”白霜赶紧回答,还不忘想从他背上下来。
能拜师学到东西,算是此行的特殊收获。为了自己的大计,白霜自然不会拒绝。但心里的一丝小小愧疚又是怎么回事?
她想尽办法潜入玄家就是为了干一件会被整个玄家“封杀”的事,若是连累到这个人……白霜挣扎的动作一顿,心事重重的看着男人的后脑勺。
“不必拘那些虚礼,应下就是,走吧。”男人难得的轻笑一声,重新在夜色下迈开步子。
他是有多久没笑过了?从女儿失踪那天……还是从妻子因为女儿失踪得了失心疯的那天?又或者,是从某一个自己记不起的时候。
总之,已经久远到他都快忘记该怎么笑了。
走过房屋稀疏,狗吠阵阵的村子,男人背着白霜来到一处荒草遍地的院子前。他打开没有锁的院门进去,清风吹起阵阵竹叶的沙沙声。
白霜发现院门上挂着两个灯笼,却不亮。
月色朦胧,她看不到院子的全貌。不过,进到屋子里她还是被吓一跳,男人刚点上灯盏,她就看见地上到处都是酒壶,碗碟,还有迅速逃离的老鼠和虫子……
杂乱的模样和他脸上的大胡渣别无二致,白霜的眼神不差,能清楚看见他胡稍上打结凝出的疙瘩。
“小徒弟,让你见笑了。为师这就收拾。”男人抓抓打结的胡子,对着满地狼藉发起愁来,话虽如此说,但他从何处开始收起?
白霜踮着脚尖跳到一边,放下手里的灯笼,堵着鼻子道:“师父,我和你一起收拾吧。”
“啧啧啧!这男人到底是不是人?居然能把家里整成这样子。他不是驱魔师吗?手底下就没有一个两个的可以使唤的式神?”随着白霜撸起袖子收拾的动作,尾火虎又开始发挥它叨叨的本事。
白霜喊了好几次,它每次安静不了小半柱香的小半柱香,就又开始说话。
她彻底放弃,只要不吵得她心脉俱碎,就随它去。如此鸹噪,等她学好了本事再收拾它……白霜一边忍着尾火虎的吵吵,一边咬牙。
“啊,对了。为师有式神,可以让式神来收拾。”男人拿着扫帚胡乱扫一通,才惊然发现自己还有能够驱使的式神,“都是为师总想着亲自寻人,时间一长竟把式神的事给忘了。”
他扔掉扫帚,挤到废物堆得像小山似的桌边,长臂一挥拂掉桌上长霉的碗筷杯碟。
一阵清脆的破裂声后,男人在桌面铺上两张白色符纸,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蘸着紫色汁液的笔在符纸上画起来。收笔后,白霜才看清楚他是从衣袖中的一个尺来长的小盒子里掏的东西。
“小徒弟,别忙活了。为师这就唤出式神。”说着,男人将两张符纸丢到空中,剑指一横那符纸竟稳稳停住。
就在白霜以为符纸会自己燃烧,然后从符纸烧尽的地方突然出现两个式神之际,两张符纸竟然嗖地凭空消失了。就像飘到空中的水泡突然破掉那样。
近乎同时,一个庞然大物穿破房顶砸进来……
“胡长宁,你找我?作甚?”妖艳的声音慵懒散开,白霜彻底呆住,一瞬不瞬的瞧着掉下来的家伙。发出这个声音的,竟然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啊不,是男妖!
浓眉大眼,鼻挺脸方——她没夸张,这个男妖的脸就是方的。像块石头。
男人见白霜这副模样,竟然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这徒弟瞧见如此古怪的妖物都没被吓破胆,和他家丫头有得一拼,会是个好苗子。
第20章 驱魔师·式神
白霜忍住笑,别开脸。而她心里,尾火虎已笑成傻子。恰时,窗户传来动静,一根树桠先进来,随后是树枝、树干,额,猜过头了,是一个白肤褐唇的女妖。
“长宁,你好久都没使唤人家了,此为何事?”女妖用比较正常的声音道。
两只妖怪,还有白霜均齐齐望向叫胡长宁的男人。他眼一眯,搓着手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让你两来打扫一下屋子。就两间。扫完后,记得做饭送到我小徒弟的房间里。”
他毫不客气的吩咐两只妖物,方脸妖怪倒是立刻麻利开工。女妖却端着下巴将白霜打量个遍,都还没动作:“你不是不收徒的么?”
“你不打扫,就去做饭吧。”胡长宁从一旁的柜子顶上拽下一个棕黄的酒葫芦,“小霜,我们且出去等等。”
“……”女妖轻哼一声,拨弄一下挂在眼前的掌形翠绿叶子扭腰离去。
月色浴着青瓦灰墙。
胡长宁用术法点亮院中的灯笼,包括院门口的两只。这些灯笼亮起,白霜才发现上面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院中的烟火味瞬间被冲的没了踪影。
她和胡长宁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对着天空发呆。
除了房间里的打扫声音,就只有他一口一口喝酒的声音,酒香将白霜环绕着。她没问他家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凤凰渊边上的林子里。
真是种奇妙的默契。
“白霜,你这师父算是拜对了。我感应到我们距离角木蛟又近了不少。没想到阵眼竟然不在凤凰渊的诛妖阵里,玄家那位祖宗还挺有心眼。”尾火虎最耐不住沉寂,开始在她心里叨叨。
白霜抱着双膝,将下巴放在膝盖上,脑子里想着:“我一定会拿到角木蛟,但可能会花些时间。”
以她的实力,只能蛰伏好再找机会一击即中。不可张扬,更需步步为营的苦心经营和不能行差踏错的谨慎小心,玄家的大致情况还得从身边这个师父口中探出。
她的心中所想虽被刻意压制,但些许碎片还是被尾火虎探知。它在她心里道:“放心,只要你是真心想要拿到角木蛟、破坏诛妖阵,曌不会不管你的。”
它刻意一顿,才道:“曌此前给了我不少适合你修炼的基础心法。还特意交待,你若是专心去拿角木蛟就教给你。”
白霜俏脸一黑,还有这种内幕?!“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我若不拿角木蛟就不打算让我学?”她在心里愠怒,曌明显是不相信她啊!
她白霜有那么傻吗?不拿角木蛟她会干什么?蠢到直接去楚宫寻仇?
思及此处,白霜一愣。还真别说!曌那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家伙极有可能就是这么想的!哼!小气鬼,一点都不大方……白霜在心里抱怨着,却又掩不住脑子里的理智赞赏。
曌确实没义务帮一个已经救过两次的人,还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不杀掉,已经算是仁慈。
但她白霜又是谁?将门之后、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人!她不会蠢到背信弃义,弃希望而求“不可能”。就凭她现在的实力,就算心思狡黠无耻到趁曌出不了诛妖阵跑去寻仇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甚至还有可能自寻死路。
不将自己锻造、磨砺成一把锋刃,就算成功混进楚宫她也杀不了楚皇,更别说是为白家血仇、给卫家沉冤得雪。那种傻子行径她白霜才不屑去做。
白霜没理尾火虎,偏过头看胡长宁,认真道:“师父,这里是哪里?”
虽然知道这里有玄姓一族的驱魔师,但她对具体情况根本一无所知,只是以前在宫中时耳闻玄家是楚地最强大的驱魔师一族。不过,也有人传言说他们只是摆设。
诚然,从诛妖阵来看,显然前者更符合玄家的真实情况——强大的驱魔师一族。
胡长宁姓胡没错,但他身上的紫衣和先前的两个玄家驱魔师并无二致。尾火虎是曌的灵脉,曌认识玄家的驱魔师,它自然也是清楚的。
胡长宁咽下一口辛的呛心呛肺的烈酒,也不管胡渣上的酒液,砸砸嘴巴道:“这里是烈火镇边缘的村子,住着楚地最强大的驱魔师一族。小霜,你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白霜故意面色惊讶的点头:“师父,那烈火镇的驱魔师都似你这般厉害吗?”
“你知道驱魔师?”胡长宁这回出意料反过来问她。白霜也没有半点惊慌之色,只是坦然看着对方的眼睛道:“以前听人说起过。师父在林子里救了我一命,现在又唤出式神,自然是厉害的驱魔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