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把手伸进衣兜里摸了摸,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来,上前开门。
但谢长寒注意到,和满是锈迹的上半部分不同的是,钥匙的下半部分非常干净,似乎经常在使用。
林焱在她身后小声嘀咕:“真好,如果是我去要钥匙,大伯肯定不会给我的……”
林淼奇道:“谁告诉你的钥匙在大伯那儿的?”
林焱愣了愣:“我爸……”
林淼:“估计是三叔不希望你来老宅玩,骗你的吧,这把钥匙一直是我拿着,大伯见都没见过。”
林焱:“……”
她说着打开了锁,用力推了一把,那木门像走了音的破二胡似的,发出一声干涩的“嘎——”,让出一条一人宽的通道来。
下一刻,谢长寒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在那木门背后,曾经属于林家的院子里,竟然种满了一片火红的彼岸花。
传说这种花是黄泉路上盛开的植物,阴气重,种着不仅容易招鬼,还容易招些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总之不大吉利。实际上招鬼未必,但不吉利是真的,一般讲究点的玄门都不会大肆种植的。
“哈哈哈哈,姐你快看谢哥的表情哈哈哈哈……”林焱突然发出一声爆笑,扯了扯林淼的衣袖,“谢哥果然被吓到了哈哈哈哈……”
林淼:“林焱,你的待客之道呢?”
谢长寒已经发现了,林淼在林家的地位似乎很高,不仅敢于和代家主叫板,还能负责保管老宅的钥匙,林焱和林垚这两兄妹见到她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就将笑得东倒西歪的林焱拉了回来,他假装严肃正经地板起了脸说:“彼岸花本身没有阴气,我们林家不喜欢讲求形式上的避讳,觉得好看就种了。”
谢长寒:“……理解,但是现在是六月,为什么石蒜会开花?”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林焱的知识范围,他瞪圆了眼睛,呆了几秒钟,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浮起一种……略带惊惧的神色:“……姐?”
“大惊小怪。”林淼不答,扔下四个字径自朝着宅子里去了。
“六月彼岸花不开吗?谢哥?”林焱突然没了主意,也不管是不是第一天和谢长寒见面,惊恐地抓住了他的袖子,眼里的哀求几乎要溢出来了,“我家的花好像,好像一次能开上半年……我还以为……”
院子里的花他从小就看见,年年早开晚谢,十二个月里有六个月能看见,以至于他从来没想过,这花的花期应该是多久。
谢长寒残忍地告诉他:“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石蒜的花期应该是在秋天,八到九月的样子,之后就该结果了。”
林焱:“……”
林焱:“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哀嚎着追逐林淼的背影而去。
谢长寒看着那火红的一片,站在院中思考了一会儿,也抬脚跟了上去。
林淼走得快,已经提前摸到了库房。
她们家是家传的门派,收东西讲究不算多,族中的古籍、祖上流传下来的法器以及值钱的硬货等都一并收拢在一间单独的库房里,库房外布了阵,须得按照正确的方法打开才能进去,否则会遭到阵法攻击。
见弟弟和谢长寒都没跟上来,林淼打开门就没关,先行进了库房,点燃墙上的壁灯,走向右侧藏书的地方。
“三十三天镇秽阵的记载……有了!”
林淼指尖轻动,书架最高处一本极厚的旧书自动飞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到她的手上。她低头翻了两次,找到需要的部分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林淼转头一看,发现是谢长寒跟了进来,便冲他招招手:“我找到记载了,你来看看,是不是需要这个?”
她指着的部分是关于大阵观测功能的记载,需要一套符法启动这项功能,并辅以一套秘法开启特殊的天眼,到时候,能够直接从空气中看见各种颜色的‘气’,比如说灰色的阴气,深一些的怨气,黑色的煞气,红色的血气等等,煞气浓度过高的地方可能厉鬼,血气浓度过高的地方则可能有命案。
“是,”谢长寒面露喜色,“有了这个,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不过我得先修复大阵,估计需要一些日子。可能还需要找人帮忙,我的……”林淼说到这里顿了顿,“……法力不是太多。”
谢长寒有些意外,因为他这一路听话听音,还以为林淼会是他们这代林家人里最强的一个,随后他转念一想,她们这代人都还年轻,可能整体实力不行?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来学人家族传的大阵怎么修复吧?
他想到这里,忽然想起在场的另一个林家人,于是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却发现库房内除了他二人所在的角落外,其他地方竟然全都安静无声。
“对了,林焱呢?”谢长寒问,“林焱可以帮忙么?”
“林焱和林垚的‘灵感’都不错,但我这些年没关照过他们学习,不清楚他们两个人修到什么进度了……”林淼略微思索道,“他人呢?把他叫来问问吧?”
“你没看见他?”谢长寒奇了,“林焱在我之前跟着你进来的。”
林淼一怔,迅速摇头:“没有。”
谢长寒脸色一变:“我这一路进来没有遇见他。”
林淼双手一拢,将书合上搁在一旁,迅速冲出库房:“分头找,林焱没必要躲着我们,老宅统共那么点地方,应该不难找。”
第10章
二人兵分两路,朝着两个方向沿着林家老宅各跑了半圈,边跑边喊着林焱的名字。那回声回荡在人去楼空的老宅内,声线来回碰撞几次,半途变了质,拖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学他们说话似的,只可惜二人找人心切,一时没能察觉。
几分钟后,他们重新在库房前碰头,谢长寒照面便说:“我那边没有发现。”
想必林淼那里也没有发现,因为她是一个人回来的。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脸色便蓦地一变,转头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库房敞开的大门,仿佛那扇门突然变成了怪物似的。
她喃喃自语:“有人来过。”
谢长寒:“啊?”
林淼来不及回答他,脚下一点迅速奔向库房。谢长寒愣了愣,也跟着追了上去。
库房的大门是他们离开时就没有关的,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林淼就如同有预感似的,一头扎进去,径直冲向了方才她站着的翻书的地方,紧接着脚步就是一顿——
“书不见了。”
“什么书?”谢长寒一怔,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是刚才那本写着阵法的书?”
“库房外设有阵法,来的时候被我打开了,所有人都能畅通无阻。但即便如此,有东西经过的时候还是会留下痕迹……”林淼走到门边,在大门上抹了一把——在她的眼里,库房的门缝里正夹着一缕深色的不明絮状物体——她将那个东西拈下,手指轻轻一搓,轻声说道,“是怨气。”
恶鬼身上才有怨气,可是什么鬼会偷阵法书?
谢长寒皱起眉头,走到林淼旁边:“在这个节骨眼上偷书?莫非和这起连环命案有关?但又为什么要掳走林焱?”
“有大阵在,北城区就是铁板一块,想来北城区闹事的鬼,但凡生出些神智,知道大阵是我林家杰作的,都有觊觎我家库房的可能。不过说实话,库房里好东西不少,只偷那一本书未免也太、蠢、了、些,简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林淼抬高了点声音说,“长寒,把你之前和林焱分开时发生的事情再和我讲一遍吧?”
谢长寒本能地感到她的话有些奇怪,但一时想不出结论,便顺着她的话说了起来——当时他在原地想了会儿事,大概跟林焱就是个前后脚进屋的区别,相差不到一分钟,换句话说,如果林焱真遇上了什么,只能是在院子到库房前这段路上。
这段路要穿过前厅和花厅,可以遮挡视线的墙比较多,因此谢长寒在踏进库房前都没有意识到一路上没见到林焱有什么奇怪的。
“嗯,再陪我去院子里看一下好吗?”
“……好。”
林淼在前,谢长寒在后,二人再一次朝外走,但令谢长寒感到奇怪的是,林淼并没有因为丢书而把库房关上。
他正想询问,林淼却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一只手伸过来牵住了他的手,并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意识到,她有一双眸色极黑的眼睛,里面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比如这一刻,她应该是在告诉他“别说出来”。
出于玄门之间彼此的尊重,此时在他人的地盘上,即便谢长寒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会无关紧要的时候反驳主人家的安排,于是他从善如流地闭上嘴,跟着她往院子里走。
那双手和他想象中少女的手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瘦的缘故,皮肉包裹在骨骼之上,并不非常柔软,他一摸就能感受到细瘦的指骨,好在她的皮肤很滑,因此不会被误解成男生的手。
但他对温度不怎么满意——林淼的手很凉,就像在冷风里吹了一天一夜似的,叫人不由自主地为她揪起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