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熹这一晕,就晕到了第二天。
她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又睡在后院。
接着,她脑子一清醒,晕到之前发生的事就全都想了起来。她“啊”了一声,快速地爬起来,惊恐地三百六十度转了转。
那可怕的大叔不会还在吧?
瞧见后院只有驴和狗,没有秃头大叔的身影,古熹松了口气。
接着她上楼去换了身衣,吃了个早饭,打扫了后院,然后她想了想,从大堂的一个抽屉里掏出几十文钱,出了金水流,准备去街上买点蔬菜。
顾不白和顾小白照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他们一起床,就看到古熹提着个篮子从外回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像是百思不得其解,又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姑姑,怎么了?”顾不白打了个哈欠,问道。
☆、第五章
“不白,小白!”古熹见到他俩,犹如见到了亲人,主心骨立即有了,提着篮子踩着小碎步快速走到了他们面前,带着颤意说道,“我听外面的人说,昨儿傍晚来咱们这的那相勤南死了!”
顾不白淡定自若地沏了一壶茶喝,说:“嗯,死了。”
古熹不敢置信地叫起来:“他怎么会死?!”
昨儿傍晚她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啊,那秃头大叔怎么就死了?虽然她确实不喜欢这大叔,但是她也没想着他去死啊!
古熹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双眸中带了疑惑,在顾不白和顾小白身上滴溜溜转。
顾小白一巴掌拍到了古熹的背上,说:“姑姑,你想什么呢?”
顾小白的语气中流露出丝丝不怀好意,古熹被吓得差点扔了篮子,她“呵呵”笑了两声,说:“没什么,没什么。”
顾不白却是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没什么?哼,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昨儿傍晚,你晕过去之后,我和小白把那秃头大叔给宰了?”
古熹听他讲得无比自然,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是你们做的吗?”
顾不白悠然自得地喝了一杯茶,问:“是我们做的如何?”
古熹右手摸了摸左手的手背,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地说:“是你们做的,我们、我们就一起逃……”
“哟,”顾不白说,“还挺有义气啊,姑姑。不过可惜了,无法实现你这个心愿了。”
古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回过味来,说:“不是你们做的啊?”
顾小白把双手伸到了古熹面前,说:“姑姑,你看我这双手,又白又嫩,像是一双会杀人的手吗?”
古熹盯着顾小白的手看了半天,心说,一个男人的手,怎么比她的手还嫩滑……
古熹终于放下从听到消息就惴惴不安的心,把篮子放到一边,坐到桌前,也倒了一杯茶喝。“那是谁干的啊?总不会是他自己猝死吧?”她问道。
顾小白叹了口气,露出与他年龄不符的忧伤,说:“其实我们也有责任……”
古熹听了昨儿傍晚她晕倒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沉默不语。
顾不白和顾小白彼此看了一眼,也不再说话。
好半晌之后,古熹才轻声道:“说起来,这事都是我引起的……”
“啪”的一声,顾不白不知从哪摸出了那柄木扇,敲到了古熹的肩上。这次下手,比先前在肩上那几次来得都要重,古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痛。
“别把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顾不白说,“因果循环,按我说,那秃头大叔就是咎由自取。从他的面相看,他自我感觉好到天上去了,油嘴滑舌骗了许多小姑娘。他双眼浑浊,眼角有与他年龄不符的无数细纹,平日里定是纵欲过度。而且他额窄颧骨宽,一看就有暴力倾向,指不定多少小姑娘被他揍过呢。”
“行了啊,有这功夫想东想西,不如去做午饭。”顾不白挥手赶她,“你买了什么?白菜?那做一个醋熘白菜吧,会吗?”
古熹点了点头。
“红辣椒青辣椒挂在厨房门口呢,多放点辣,我们小白就喜欢吃辣。”顾不白说。
“对对,姑姑,多放点辣椒,好吃。”顾小白快速点头道,“花椒就不要放了,太麻了,吃不来。”
古熹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惊奇地问道:“小白,你刚才叫我什么?”
姑姑?
她没听错吧?
“姑姑啊。”小白说。
古熹瞪大了眼,指了指小白,又指了指自己,说:“我才比你大三岁吧?”
顾小白点了下头:“我今年十四,姑姑你十七,确实大三岁。”
“姑姑,从此之后你就是姑姑了。”顾不白接道,“相信我,‘姑姑’的名号会传遍长安的大街小巷。”
什么话经由顾不白口中说出,总有一股子令人信服的意味。古熹也不知怎么的,听他这么一说,就不再想着反驳或拒绝了。
她进了厨房,做饭去了。
“姑姑”的名号传播的速度比古熹想象中来得要快。
当天下午,就有还住在玉京巷的邻居来窜门,同顾不白打听姑姑的事。
彼时,古熹就坐在院子里,给长生洗澡。长生虽然皮,但还算一只挺乖的狗,每次洗澡尽管都抗拒,但最后还都是乖乖地任你在身上搓搓搓。
邻居大婶说:“不白啊,我也算是看着你和小白长大的,你同婶子说说,你们这是哪来的远房姑姑啊?怎么听人说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顾小白本来对邻里间的唠嗑不感兴趣,听到大婶这最后一句,突然来了兴致,便问:“怎么个厉害法?”
“你们不知道?如今咱街上人都说啊,金水流的顾不白有个腰大膀圆力气大如牛的姑姑!这姑姑双手一推,就把追了她几十里远的秃头男推了个头破血流!”
虽然在给长生洗澡但是竖起耳朵偷听的古熹:“……”
腰大膀圆力气大如牛的姑姑是谁?
顾小白瞥了古熹一眼,低头轻咳一声,说:“原来我们姑姑这么厉害……”
“那可不是,我还听说啊,有不少小姑娘蠢蠢欲动,有点想来向你们姑姑请教,如何能练就这神功,从此不受下流男的骚扰。你们也知道吧,咱这长安,小混混还是不少的,姑娘们出门总不太放心……”
顾不白双眼一亮,不知算计着什么,说:“不错,我们姑姑就是这么厉害。”
古熹面无表情地盯着顾不白的后脑勺,这小子在说什么?
古熹一心二用,手上的劲儿不免用了大些,长生“嗷”了一声,一把跳出了澡盆子,甩了古熹一身的皂水。
这小插曲丝毫打扰不了邻居大婶的八卦欲。
“不白,小白啊,你们姑姑呢?不在吗?请出来让婶子我见识见识啊!”说罢还抬起下巴四周看了看。
顾不白瞅着古熹的狼狈样,对大婶说道:“婶子,你知道我爹是我爷爷捡来的吧?”
大婶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我姑姑呢,也是我爷爷捡来的。”顾不白把手指往古熹那边一指,“您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就是我们腰大膀圆力气大如牛的姑姑。”
古熹正在和长生“搏斗”,她想把长生重新拽回澡盆子里,而长生不想再进去,于是一人一狗进入了拉锯战。
听到顾不白叫到她,古熹便扭头,对大婶露出了个含羞带怯的笑。
大婶:“……”
大婶:“不白,你掐掐婶子,婶子不是在做梦吧……这姑娘才多大呀就是你们姑姑了?她这腰,有婶子的大腿粗吗?”
古熹默默地看了眼大婶被裙子遮住的大腿,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决定还是不说话了,专心给狗洗澡吧。
顾不白:“我爷爷这个人,婶子你也是知道的,他捡女儿,哪会看年龄啊,不是个婴儿我和小白就阿弥陀佛喽。”
大婶八卦地过来,最后一脸受惊地离去,离开之时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姑姑,原来这就是姑姑啊”……
长生终于洗完了澡,一个下午也过去了。
第二天,古熹照例早起,收拾完了之后出门买菜。她是哼着小曲儿出去的,却是一脸惊悚地回来的,跑得飞快,好似背后有鬼在追。
“不白,小白——”古熹站在后院里大喊道,“大事不好了——”
顾不白的房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顾小白配合地回了一句:“又发生什么事了,姑姑?”
“外面的人都在说金水流的姑姑有妖术啊——”
也不知道昨儿下午大婶离开后是怎么跟别人说的,总之,这天开始,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顾不白有个被秃头大叔追了几百里的远房姑姑。
而这秃头大叔,赫然便是城西的相勤南。相勤南在城西名声很差,家中老婆听说他死了,杀鸡宰猪大肆庆祝了一番,之后又逢人便说,一定要来感谢姑姑,不是姑姑她肯定无法这么早解脱。
于是,流传着流传着,长安城便流开了一个传说——
金水流的姑姑会秘术,她的秘术不仅可以让坏男人合理合法地惨死街头,也可以让不愿嫁人的小姑娘摆脱相亲男的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