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熹:“……”
“别别别,”古熹忙摆摆手,“别喊‘您’,其实我们差不多大吧……”
水仙说道:“我今年十四,姑姑您……你今年贵庚?”
“贵庚”一次从水仙口中说出,诡异地有种不协调之感。古熹莫名地心酸,说道:“十四啊……你和小白一样大……我十七,快十八了……”
本以为这个少年长相老成,该是比她大了一岁,或是同样岁数的,没想到这一瞬间,她成了金水流年纪最大的。
古熹看看顾不白,看看顾小白,又看看水仙,顿时真有了一种一个姑姑带着三个侄子的错觉。
顾小白心直口快,立即便说道:“水仙你十四?看着不太像啊!你看你的十四,和我的十四,很不一样吧?”
顾小白肤白,长相在男子中算是清秀的,明显偏嫩。而水仙面黄肌瘦……一看就长期营养不良,使得他看上去硬生生地苍老了好几岁。
不过水仙十分平静,他平静地说道:“这也挺好的,我看着老,以后就由我和我的狗保护你们。”
顾不白“啧啧”两声,说:“记住你今晚说过的话啊,仙女。”
古熹本来想把金水流二楼的那间书房收拾出来给水仙住,但水仙看了一圈后说不用了,他睡后院柴房旁边那间小房间便好。
那间房子是用来堆放各种杂物的,东西倒也不多,收拾收拾很快便收拾好了。水仙不讲究,扛了几块木板进去,几下便搭起了一张床,然后拿过顾不白给的被褥等物,又几下便铺好了床。
于是,水仙便在这睡下了。
古熹劝不住他,便也随他去了。
由于水仙答应了熹王每天一大早去给他买包子,于是第二日,他天没亮就爬了起来,出了门。他的两条狗自然跟着。
本来长生是不跟去的,但是这么几天后,长生和黑白无常混熟了,也天还没亮就跟出去,三条狗经常在外面潇洒半天才回来。
玩得野了,身上就脏得快,而且长生和白无常都是白毛,脏了之后就更明显。古熹看不下去,便三天两头地给它们洗澡。从给一条狗洗澡到给三条狗洗澡,那工作量和难度,不是增加三倍那么简单,大夏天的她经常忙得出一身汗,被三条不太愿意洗澡的狗弄得灰头土脸。
而这时候,作为狗主人的顾不白和水仙就在一旁笑,实在是太不厚道。古熹也不同他们计较,她反倒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充实,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与满足。
水仙连续去了熹王府几次后,古熹便经常看到他同顾不白在那窃窃私语。有次古熹经过时,听到了“越来越有问题”、“神智”、“不太妙”等词。
他们在说什么古熹也没问。因为她上完课,来拿菜篮子,准备去菜场买菜。
家里多了一个人和两条狗,每天做的菜量和饭量都有所增加。古熹从菜场出来时,菜篮子满满当当的。
自从上次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小巷,在一口枯井里捡到一个水仙后,她便宁愿绕远路也不走近路了。
这日,她如同往常一般,走了这条常走的、人多的路。然而意外的来临总是悄无声息。
这个意外是熹王。
不过这个熹王依旧是那个被鬼附身的熹王。
熹王自从上次赖在金水流吃了一次古熹做的饭后,之后每隔几天,一有空,他就溜过来,吃晚饭,美其名曰“姑姑做的饭太好吃,十分想念”。不过他也不是白吃,也是每隔几天,便让水仙捎过来一些小玩意儿,美其名曰送姑姑的礼物。
不过那些所谓的礼物……古熹真是不知道怎么收,比如清晨的第一滴露水、子时掉落下来的树叶、睡醒后落在枕头上的头发……一样比一样诡异。
只是古熹依旧疑惑,为什么每次见熹王,他身边总是没跟着人……
这次也没见到有下人跟着熹王。
熹王偶遇到古熹,很开心,一见到她就眉开眼笑的,连声喊道:“姑姑——姑姑!”
古熹本想装没看到没听见直接走人的,然而熹王几大步就赶上了她,亲昵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古熹一个踉跄,差点把手里的菜篮子甩出去。她忙往旁边走了几步,回头勉强笑道:“王爷叫我啊?”
“对,叫你呢!”熹王咧嘴笑道,“还以为你没听到呢,姑姑!”
古熹提了提菜篮子,悄悄地把篮子放在自个儿身前,挡在自己和熹王中间,仰头问道:“王爷有事吗?”
熹王欢快地点了点头:“有事!”
古熹做出个愿闻其详的姿态。
然而古熹在听完下面的话后,恨不得自己刚才真没看到没听到也没停下。
熹王说——
“姑姑,我心悦于你,我把我的手臂送给你好吗?请把它放在你的床头,每晚伴你入眠。”
古熹一听,也不管这么做熹王会有什么反应——她当下便撒开腿,跑了。
“姑姑——姑姑——”
身后熹王似乎在追,那几声“姑姑”还越来越近——
古熹抱紧了菜篮子,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终于——
咦?甩掉了?
听不到叫喊声了,古熹大口大口喘着气,回头看了一眼。大街上人来人往,果然已经没有熹王的身影了。
太好了。
她松了口气,稍稍缓了缓后,不再耽搁,以最快速度回了金水流。
“不白、小白、仙女——我跟你们说,熹王疯了——”
☆、第二十章
“大惊小怪。”顾不白闲闲地躺在棚子底下的躺椅上嗑瓜子,“熹王身上的鬼一日不驱除,他只会越来越疯。”
天越来越热,顾不白指使水仙在后院撑起了一个棚子,每当临近傍晚时,不白和小白总是喜欢躺在下面吹风闲聊。
“这次不一样!”古熹急急地说道,“他在大街上拦住我,跟我说,要把他的手臂砍下来送我,还让我放在床头,每晚伴我入眠!”
“什么什么?”顾小白怀疑不是古熹说错了,就是自己听错了,他大笑道,“姑姑,你再说一遍,熹王说了什么?”
古熹菜篮子还没放下呢,就匆匆冲到棚子里,又快速描述了一遍当时的场景。
水仙正在一旁劈柴,被古熹这一打岔,差点劈了个空。他放下斧头,严肃地对古熹说道:“姑姑,能不能请你别在我做正事时说笑,很危险的。”
水仙平常不会严肃,而他这张脸,一旦严肃起来,就是真的严肃,像个小老头似的。古熹忙说了声“抱歉”,然后又继续跟顾不白和小白说熹王。
“怎么办呢?”古熹急得团团转,“明儿仙女从熹王府回来,不会真给我带回一条手臂吧?”
顾小白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闻言偏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那不如姑姑收下?这也算定情信物吧?哥哥你说是吧?”
顾不白也认真思考了一番,甚至抬起右手,装模作样地掐算了一番,说:“我看行,姑姑收下也好。”
古熹:“……”
倒是水仙砍完了柴,安慰道:“姑姑,你放心,熹王府的人不是摆设,他们肯定不会让自个儿的主子做出这种事的。”
“汪汪——”
“汪汪汪——”
黑白无常两条狗,在一旁附和着自家主人说的话,叫得十分欢快。
古熹叹了口气,心神不宁地提着菜篮子走向了厨房。
算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天,水仙回来的时候没有带回手臂。古熹松了口气。
第三天,水仙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回手臂。古熹放下了一半的心。
第四天,水仙回来的时候依旧没有带回手臂。古熹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第五天,水仙回来的时候同样没有带回手臂。古熹差不多要把心完全放下了。
然而就在这天正午,熹王亲自上门了。
古熹陪着笑:“王爷您请,您请。”
然而今儿的熹王有点不对劲,他竟然没有一见面就兴奋地高声喊“姑姑”,仅仅只是冷淡地对她点了下头,就大步跨进了金水流。
“顾老板。”他朝顾不白走去。
大中午的,顾不白自然不会傻乎乎地躺在太阳底下,他和顾小白正坐在金水流的大厅里串珠子。
金水流一大半的手串和吊坠都是顾不白和顾小白亲手串的。对外的说法是,各类珠子组合在一起,从颜值和功效上出发,串出最佳搭配。这层原因固然是有的,但这种情况一般是专人定制,顾不白才愿意去设计。实际上,他们俩就是闲着了。
顾不白早在熹王敲大门的时候就知道是他来了,此时也不惊讶。他放下手里的珠子,拍了拍衣服,慢条斯理地抬头,扯唇一笑:“熹王爷。”
古熹三人胆大包天见到王爷没有行礼,顾不白和顾小白甚至还坐着,如果叫别人瞧上一瞧,怕是会吓得直哆嗦,直呼无礼——这可是熹王啊!除了职位比王爷还高的,谁见到他不行礼?
但熹王竟也没有责怪。
他开门见山地道:“还请顾老板出手,驱赶走本王身上的鬼怪。”
顾不白没立即接话,反而对坐在后院小凳子上的水仙说:“哎,仙女,去烧一壶热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