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臻园出生成长,见惯了人, 并不害怕, 性格非常温柔。
只见它伸了个懒腰, 把注意力转移到招福身上。然后歪了歪脑袋,前倾身子, 两只前爪一把抱住招福, 且无论招福怎么拒绝它就是不撒手,竟是有点撒娇耍赖的意味。
招福尴尬不已,生怕惹得皇上怪罪,轻声嘟嚷道:“早上不是才给你喂了十斤熟肉和羊奶?你快撒手、快撒手、撒手……”
奚念知耳尖, 挑了挑秀眉:“你不是说它食欲不振?十斤熟肉?”
招福:“……”
祁景迁瞥了眼招福,笑着接话:“团团的状况总是这么反反复复, 所以才格外令朕忧心。”
招福连忙附和,抹了把额上冷汗,点头如捣蒜:“皇上说得是,没错, 它总是这么反反复复的。”
奚念知“哦”了声, 再看一脸紧抱住招福的食铁兽, 脸上生出几丝笑意,这家伙倒是憨态可掬。
她凑到近处,仔细观察它眼睛鼻子嘴巴的状态,并问招福它是否掉毛以及排泄相关的问题。
招福眼观鼻鼻观心,一一回答。
但他那双眼睛,总不时偷瞄站在旁处的皇上。
奚念知以为他紧张畏惧,并未放在心上。许是大灰狼的形象太过深入她心,再加上她做猫时他对她的亲昵,奚念知心中只有几分尴尬窘迫,惶恐害怕什么的倒是完全没有。
“我想看看它口腔,方便掰开它嘴吗?”奚念知这时候略有些没底,除了在洪家村医治过大灰狼,她还真没给动物治病的经验,从前顶多替受伤的动物包扎伤口。而且据她现在的初步观察,这只团团并没有太大的问题,难道是她还没发现症结吗?
嘴上问着,奚念知又看团团眼眸温软,一点都不凶煞,还透着股想与人玩耍的亲昵,便尝试着伸手要触摸它下巴。
“等等——”眼见她即将触碰到食铁兽,祁景迁快步上前,用右臂拦住她动作。
他走得急,步履略踉跄,但好歹是努力稳住了。
后面蔡裕和另个太监大急,忙上前搀扶,祁景迁摆了摆手,明显的拒绝姿态。
奚念知愣住,下意识顺着两人相触的手往上看。
说是接触,其实还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不过两人毕竟有过更亲密的动作,在他是狼时,在她是猫时,所以奚念知此刻还是挺淡定的。
祁景迁蹙着眉,额间生出几道褶子,他并未及时收回手,而是不悦地定定瞧着招福:“问你话呢,怎么不及时作答?这食铁兽是否伤人?”
招福:“……”
奚念知看招福挺委屈,忙道:“皇上,是臣女的错,臣女并未给招福公公回答的时间,就擅自触碰食铁兽,臣女知错了。”
祁景迁看她还忙着为别人开脱,冷哼一声:“知错就好!凡事不可鲁莽,要是食铁兽伤到你怎么办?就这么大喇喇将手送过去给它啮咬,出了事你哭都来不及。”越想越觉危险,继续道,“居然敢把手递过去,你是觉着食铁兽还能亲你两下不成?”
奚念知被最后两句话数落得面色渐沉,她都快要混淆,他究竟是关心她还是本性毒舌?他仗着是皇帝,别人都不敢还嘴对吗?
招福听着也觉皇上非常严苛,食铁兽确实存在危险,臻园有侍卫把守,他们寻常也随手携带武器防身。但奚姑娘到底是女儿家,皇上这该不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蔡裕明显也察觉到了。
身为九五之尊,宫里所有人都把皇上的脾性摸得透透彻彻,咱们皇上为人仁厚,不拘小节,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他对宫中侍奉的奴才们多是一笑置之。所以太监宫女们常说,宁愿在皇上跟前摔碎杯子,也万万不可在太后面前掉一根针。
在蔡裕眼里,皇上可是很冷情的,对先皇后也只有敬爱之情。这事说起来略长,当年先皇后还未入宫,御医们便委婉地说她活不过一年。不过他们皇上还是将她迎入了宫中,且未同时封妃。
先皇后走后,皇上更是三年未曾纳妃,坊间都传皇上对先皇后痴情,蔡裕觉着,皇上分明是对所有女人都无情。这几年,大臣们不能把女儿塞入后宫,便找了些美貌宫女托人走关系送到皇上近前伺候,但他们显然打错了如意算盘,皇上都不带正眼儿看她们的。
可眼下——
蔡裕瞅了眼面无表情的奚姑娘,以及还拧着眉的皇上。
顿时有些了然,皇上出于关心把话说得太重了些,而奚姑娘脸皮又薄,当着他们这些奴才,她能高兴吗?这又不是私下相处,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蔡裕计上心头,决定赌一把,腆着笑脸道:“奚姑娘还不快谢恩?皇上也是太过关切姑娘安危,奴才还很少见皇上这么动气呢!毕竟您这么漂亮又会治病的一双手,若是……得该多令人心疼啊!”
奚念知疑惑,他真的是关心她吗?还关心到生气?确定不是耍皇帝威风?但蔡总管这么说了,也有为她转圜的成分在,奚念知便顺着他的说法准备道谢。
结果祁景迁扭头咕哝道:“不用谢,朕只是怕你吓着了先帝珍爱的团团。”
蔡裕和招福顿时一脸难以形容的神情。
蔡裕是憋屈到肝疼,招福则是被“先帝的团团”这五字弄得有些尴尬。
奚念知到嘴的谢恩顷刻收了回去。
她比方才多了些气恼,但面上却毫不外露。
招福用竹子诱食铁兽张嘴,她趁机瞄了好几眼,它的舌头牙齿比较健康,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找不出症状,奚念知因着不高兴,便决定禀明皇帝,她医术平平,治动物更是无从下手,所以另请高明吧!但她话还没说出口,祁景迁却率先道:“奚姑娘,你这些日子如若无事,便每日进宫一趟吧!团团时好时坏,朕瞧着今儿它挺精神,但并不是天天都这样。而且朕觉得你比男子更为细心,医术又好,所以朕很放心把先帝尤为宠爱的团团全权托付与你。”
奚念知:“……”
先帝尤为宠爱的团团?
他这么说,她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奚念知很想告诉他,所谓症状,不可能今儿有,明儿没有,总是会有痕迹的。
但望着他一脸笃定很为团团担忧的样子,奚念知只好默默把话收了回去,福身称“是”。
“明日这个时辰朕让蔡总管差人去府中接你。”说罢,便是准备离开臻园了。
蔡裕和另个太监要去搀扶,祁景迁避了避,很坚持自己走。
他行得很慢,但很稳。
奚念知与招福行礼恭送,直至皇上离开,招福才松了口气。
然而没过多久,两个冷脸佩刀侍卫在宫婢领路下来到他们身边,说是皇上令他们过来守着的。
奚念知没敢自作多情以为他是牵挂她的安危,在臻园又逗留了一个时辰,并没有太多收获,她只好准备出宫。
反正皇命不可违,她明日还是要再来的。
回到家,奚念知有些累,喝了碗热粥便躺侧在榻上闭目养神。
反正之后的一段日子都要入宫,她不想去做猫了。总不能做人受气,做猫还要惨遭他双手的蹂/躏吧?
奚念知翻身,扯了扯棉被。又想,他对她有救命之恩,皇帝的命啊!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还清的。
纠结半晌,她还是决定进入猫的身体。
睡去醒来,奚念知从御寒挡风的岩石洞里钻出,踩着猫步往乾清宫的方向前行。
其实乾清宫里的人已经习惯“御猫”的跑路,包括祁景迁,只要她在一天内自动回去,基本不再大张旗鼓寻她。
一路无人遮挡,奚念知跑入皇帝寝殿,正要冲进内室,忽然闻到一股“猫味”。
她圆眸怒瞪,一瞬间,脑海里最先冒出的居然是他竟敢趁她不在,偷偷养了另外一只猫?
奚念知平息怒火,忍了忍,才冷静地优雅地踱了进去。
里面确确实实有另外只猫。
那猫浑身雪白,眼睛是幽蓝色的,睡在精心编制的竹篮内,里面还铺了小碎花的双层棉垫。
搞得居然跟婴儿似的。
他靠在床榻,俊美依旧。紧皱的眉心表明他可能正为某事所困,还未理出头绪。
奚念知望着那猫,那猫也盯着她。
足足互看半晌,奚念知猛地掉头,气呼呼走了。
“喵!”白猫忽的娇声娇气冲门帘喊了一声。
祁景迁睁开双眸,瞄它一眼,这是太后今晨送来的,说是赠与他解闷。
他不肯收,退了回去。
太后又送来,托人说让他试着养两天,若是觉着有趣便留下,不喜两日后再送回去。
祁景迁不好再退,只得将它暂时放在一边,好在这猫很安静,不吵不闹,并不影响他做事和休息。
亲手拟了两份旨,加盖印章,祁景迁叫人进来送去门下省。
晚膳很快摆上桌,祁景迁瞅了眼那盘蒸鱼,问:“润润还没回来?”
蔡裕回:“刚两位侍卫说有看见它进来,结果很快就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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