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祝傥这番苦心,却还是忍不住拿话头去激他,『你还是不信我?』
『并非如此。』祝傥也轻叹了一口气,『幽季和我讲了,讲了一些你的过去……天难天刑已经够苦了,没必要这种事,再让你担当一次……你说你这个弟弟缺乏管教……那从此之后,能不能让属下替你分点忧?所以,换骨之事,就由属下代过吧。』
幽冥笑意幽幽的托腮斜倚在椅子上,目光盯着半跪于地的祝傥,一瞬间玩味了起来。
——他了不得。
——他把自己日后想慢循慢诱的话,一股脑全抖落出来了。
——这个忠心表的他喜欢。
可也忍不住提醒他道,『你要想清楚,这过程中万一出任何差池……你一旦没挺过去……或者说出点甚么其他状况,之后驾驭不了幽季,依照他那个性子,肯定一脚把你踹开寻别人玩去了。』
『我知道。』祝傥苦笑,『可我也不想……不想让他只是习惯我,我想让他也能喜欢我。』
『所以恳请主上,这次让我放手一搏,试试看吧?』
『好。我会把这个法子教给你。其他的,我可就放手不管了。』
『谢主上。』
——谢主上?
这话说的未免太甜了,苦肉计你拿去演了,日后路你替我铺了,好像一切都顺风顺水了。
幽冥嘴角的笑意越绽越幽深。静静的盯着祝傥抱着熟睡中幽季远去的身影,他唇齿轻启,淡定的道了句,『两个小骗子』。
*****
有了头一顿的酥脆薄饼,过几天就开始沾了热食。
人活在世尚且逃不过食色性,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
心里头没将一些念摘的干净,也无须在人间有个寺庙排位供着香火,自个儿乐活自个儿的也是趣。
只不过最近祝傥一直显得兴致缺缺。
西街的拉面小铺,北边的蒸笼包子,红沥沥的浇上半碗淋上一圈,不必靠近便能闻得到那股子冲鼻的味道。
这便算,哪天吃着吃着,估计是幽季又看他不爽了,拽过衣领来,嘴对着嘴忽然就堵了去。
对于这种艳事祝傥自然是求之不得,可这吻的同时换他先撬开自己唇齿,舌伸进来不说外加附送一大堆辣油时,那滋味可就是七窍瞬间皆通气,顶的都缓不过神来。
苏管往往也看的回不过神来。
待得能省过神来,一定是因祝傥咳的都快爬桌子底下去了,那动静着实大,震得他这个旁观者恍如梦醒,方知该逃。
是对面的帝君笑眯了一双眼,诡红的一张唇,是眼见着他又悠然自得的吸了一口牛肉面汤,半碗红油又进,却始终好似没听得入喉那音。
苏管立即放下筷子,没吃饱也不敢留了,忙道句,「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尔后是磕磕绊绊爬也要赶紧的爬出去,那架势,生怕帝君再对他有所动作,这么一来自己先被辣的半死不说,回头肯定还会叫祝傥给活生生打死。
他可不敢跟帝君有甚么接触。
这样恶劣的帝君也真是太可怕了。
当初在天庭上瞎了眼,议事大会上所见的幽季恐怕也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他。
无疑于另一种意义上的『魔头』。
可怕,简直可怕。
自此之后苏管宁肯自己一个人溜溜达达的上街找独食吃,也不愿跟他们凑合一桌了。
只有祝傥咳了半条命去,却还是陪着他吃饭,偶尔被他戏弄这么几把,戏弄的眼泪都被辣出来也不走,缓过神来再轻言道,「你开心就好。」
开心。
当然开心。
偷了老子的仙骨不说现在还不还我,你安得甚么心思?
叫我不好受了我能叫你舒坦着嚒?
起先也不是未曾想过要跟他闹翻天,不然总不可能默默的忍了吧?
可转念又想着,祝傥明知自己恢复法力也不能将他怎样,顶多是逃跑,许不定还会被抓回来。只要他跟幽冥不联手,自己就尚且还有一丝活路。
所以他不还给自己,是怕自己跑嚒?
这么想着又不闹他了,也尽量对他好点,伪装出一副自己不会逃跑的架势。
祝傥倒也是对这变化受宠若惊,可後来又想着,幽季他也就是这么个德行——小孩德行,开心了跟你玩玩,你把他弄不舒服了他当然不让你舒坦,然后也就不跟你玩了。
所以心下也疑惑着,自己最近做甚么哄他开心了嚒?
好像并没有。
又想着,大概是幽冥叫他俩回去,他却没带着他回去,同他一直留在这陲城,明显的偏向于他这方,所以他才开心。
於是趁热打铁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
季清流心下也一动,心说倒是起了个好头,於是又给他设着套道,「你也说过,你打不过他,他万一气急了,忙过这阵子又有空了,再把我们一起抓回去怎么办?」
不等祝傥回答,他又当先覆了身子,趴在祝傥身上,轻声道,「所以把我的仙骨还我,咱俩联手,兴许尚有一丝生机。」
祝傥看着他这么急切,明显一幅掩不住心事的模样也想笑。
因此忍不住伸手扯他面皮,小声道,「帝君就未曾想过,我当初为甚么要冒那么大的险,留你仙骨么?」
想过。
自然想过。
怕是你现今法力能有如此之强,倒是因为将我的烛龙之骨藏在你的那把破剑里头,你沾了它的光才能至如今地步。
面上却不明说,问他道,「缘何?」
「你还不信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
季清流又是一愣。
祝傥声色更暖,「当初只是想见着你有所改变,却也不想见你真遭难。之前都跟苏管合计好了,你上浊灭池头先几天,饭食里便有苏管炼好的保命仙丹,後来我各种手段用尽,方才瞒天过海将你骨头留了下来,同时还要掩人耳目——你知不知道,天帝原本要把你的所有真神之血遍洒天下,换取个人间几百年风调雨顺?」
「所以你想想,那几年我都怎么过的,一天天都要累死了。就怕某个地方出了事,瞒不过,让天帝疑怪,你的血怎么不好用了,莫不是当初浊灭池有人做了手脚——害你这事不肯假手他人,我好不容易从天帝那里要到了全权,可也正是因此而被局限,一旦事有败露,他只会怀疑我不会怀疑别人,那么……甚么都藏不住了。」
「好在那几百年真是得了造化饶我,没让我真累死在『瞒天过海』这事上。」
说着又忆起那几百年的心酸——
「当时原本想的是,你一滚下浊灭池,苏管会偷偷运跑你,待我执行完赐罪仪式,将你的骨头带回去,那时顺利无误的再融回你身子里。」
「可哪里能想到你没撑得下去,一缕气一样的就散了。我当时疯了一样的追去冥府,想知道你是不是来此了,只要找着你,趁着你身上余痛还麻的时候,将骨头融回去你也能受得住。可哪里想到……冥主说他那收不起你。怎会料到他也是有意藏起了你……」
「找不到你,我就快疯了……可还是不得不强撑着精神头去四处平乱。那时候,一天天过的都跟噩梦一样,都快崩溃了。」
「可我连一丝停下来的时间都不敢有。哪里起了战乱,哪里又帝王星黯淡,哪里鸡毛蒜皮的小事鸡飞狗跳的日子……可好在也是借着那没日没夜的奔波,稍微抵了些找不到你的痛。」
「没想到又找着你了。」
「见你失了法力不开心,我哪里忍心看。自然第一时间是想还给你。」
「可是……我问了苏管。」
季清流此前一直静默的听着,眼见着到这儿忽然没了下文,不由得戳他,「怎么了?」
又心下怪道:
莫非自己先前真的错怪他了?
「你知道的,当时,当时若是赶着你刚下浊灭池,那么还你真身之骨我也舍得。可,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附身在另一根蛇骨之上,那次苏管想用药除你身上的毒,你就差点因为承受不了那种腐蚀之痛而魂灭……那如今,你叫我再怎么看你抽皮扒骨一遭,然后重新换骨?!」
季清流一瞬间
第60章
火气不打一处来,又想着破甚么阵,不破了!直接搞坏这个阵,那祝傥肯定也会感应到自己的怒火。
可是真想搞坏这阵也有点难度,起先还燥的很,後来拆着拆着上瘾了,季清流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些,最后索性专心致志的只在意眼前剩下的这几个小阵眼了。
祝傥急匆匆回来时就见着幽季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且坐姿十分不雅的抱着那阵看的起劲。
又顺着他完全没介意开合与否的衣袍,露出来的半边白皙大腿,衣衫也快堆叠到肘部了,眼睛却仍旧紧锁着阵势,完全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想着不悦,却没打扰他,回头去问了站在外头冻得浑身发抖的苏管,「进去过没?」
苏管忙摆手,看祝傥这表情就知道帝君在里头是一副怎样的架势了,心道还好自己没进去。
於是祝傥又略觉宽心,再度走进了屋。
将衣袍给他整的稍微齐了些,季清流才刚刚回神。
瞧见这摆阵之人回来了,索性将这小木头阵往他怀里一砸,「甚么玩意儿,眼见着能开了又覆了一个星阵,我他娘现在法力不在,怎么推测星象?!你故意惹我不开心?你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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