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枳楛下落?」
「你瞧,道长你又在说笑了。」季清流闲闲的倚在隔门边儿上,轻声道,「在下下午要出门之前才跟道长坦白,那名唤『枳楛』的女妖,是在下五百年前来此处见识过的。闻莺巷中几回首,无忧阁下几驻眸,尔后,不甚了了罢了。」
「怎么个不甚了了?」
「道长真想知道?」
「你说呢?」
「那道长缘何不自己去查呢?时日过的太久,在下也记不太清了。」季清流慢悠悠的设着套,从容不迫道,「那时候在下无非在无忧阁下停步仰望几番,起先隔帘听音便觉得很幸福了,尔后真容一窥已是大大的满足,攀谈甚么的倒谈不上……想必道长问我这其中缘由,大抵是要问错人了。若属着能见到枳楛本人的,在下这等道行,实在不足一提。毕竟,这城……不简单呐。」
「那这城又究竟不简单在哪里呢?」祝傥失笑,「便是夜里头能起些妖雾?勾的人往你这寻吗?」
「道长又在玩笑话了,雾一起,引得人可都是往闻莺巷去的。那里头住着的妖魔才多,像在下这样偏安一隅偷个苟且的,也能让道长盯上,真真是惭愧。」
惭愧?
祝傥发现这季清流一回来,他就没法再专注修补星盘这一浩大工程,其实下午自打他从自己怀里一起来要出了门去……祝傥就有点失落,也不知道这失落感从何而起,当时还愣了些许,心说莫非自己现今真就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吗,下界一只蛇妖而已……不过鱼水之欢了几次而已,就这么……这么惑乱的自己心神难安?可再想又想不下去,满脑子只一味的想跟着他走,想看看他要去做甚么,想看看他是不是……又要去找了别人。那时候脑子里念头一瞬间过的太多,等着祝傥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早已尾随他去了,如今不过是先他几步回来,又摆出个在修补星盘的样子而已。又抬手将一支棱较多的木栓拿出来附搭好了星线,他站起了身,一步步向季清流逼近道,「那夜我寻至你这儿来之前,入了个荒唐的梦。」
「哦?」
「梦里……」祝傥凑上前去,呼吸暧昧的凑近他白皙的脖颈,深深吸了一下这人身上还带着的冰寒之意,又好似是在回味着甚么,尔后才慢悠悠的一字一句道,「你勾引我。」
季清流干笑一声,觉得祝傥这副样子委实像个变。态,於是忍不住悄悄往后移了几步,好像是想划清人与狗的境界之分,也十分轻声道,「我之前与道长非亲非故,还从未见过你,如何谈及勾引你。」
祝傥又不再说话了,抬起了眼眸紧锁着他的双目,一步又一步的向他逼近。
季清流瞧他这副神色已经不大对,心底下也有点慌,於是一退再退,腿窝一抵床边,一个没站稳,『蹭』的一下倒先摔在了床上。
再想起身为时已晚,祝傥早已跨步上来,压在他身上,仍旧是一幅好奇的模样,死死的盯着他看。
这便算了,还非得把他头发尽数拢在脑后,尔后卡主了他下巴,居高临下的左摆弄一会,又忍不住再向右再偏偏。
好似非得从他的脸上看出朵花来才算完。
季清流倒是一点也不打怵他看自己这皮相,并非易容,这张脸这个身子,都还是他自己的——只不过早有耳闻如今因失了仙法降职到『平妖法师』的祝傥,前些年那场大病后已经记不得过去的多半事了。
这倒忘得容易,季清流那时候总在心里想,比起临渊的死,比起自己的抽皮扒骨之痛,这做了亏心事的人竟然这么轻易就将他的所有罪恶给忘记了,老天还真是宽宏。
而且……现今这副模样,纵使不是这个忘了前尘往事的旧仇人,就算是个曾记得他北烛帝君长做甚么模样的仙友,大抵也不敢相信现在这幅鬼样子的……会是他『幽季』。
真是抽皮扒骨一遭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连性子都肯改了,这还是他自己吗?
是,当然是,只不过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好脾气的帝君幽季了。
此时也不知这祝傥究竟在看甚么,反抗也无用,前几天的夜里头早就领教过了,能反抗无非更爽他,故而季清流现今只是笑意盈盈的随他左捏捏右搓搓,就生差恨不得自己真变个团子随他怎么喜欢怎么捏着玩了。
可到底是被他这样一言不发的摆弄了许久有点心里头发毛,俩人俱不说话,烛火飘飘摇摇,独他一人捏过来捏过去,心里头不知道在想甚么,连呼吸都静的好似没有,可他双眼又一直牢牢锁着自己,眨都没眨几下。季清流有好几次忍不住移开视线想去看窗外时辰,可那月亮都好似略微移了点位置了,这祝傥还是盯着他看,此情此景一深思便怪骇人的,季清流胳膊上鸡皮疙瘩都忍不住往外冒了几个,尔后终于像是受不住这诡异的氛围,开了口道,「道长在瞧甚么?」
祝傥神色未起波澜,语调平静道,「想瞧瞧你。」
第11章 十一。
他瞧便任他瞧吧。
祝傥见他再不说话了,自己也不再开口,只这么一味的缩小他俩之间的距离,像是观摩一件上好的玉器那般,爱不释手的在他脸庞轻轻抚摸着。
尔后,这次换做他以他的手法,轻轻从那瓷白透玉般荧泽的脖颈上缓缓点下,衣袍的领口开的不算低也不算高,微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祝傥的手自这里伸入,尔后有意无意的擦过他胸前茱萸,柔嫩的触感一瞬即逝,偏勾的人恨不得以唇去吻触,他却忍住这一时冲动,只一味的继续向下,『哗』的一声便轻而易举就将他的衣袍半褪而去。
若说季清流刚才还算淡定,现下便有点怕了——早些年还在天庭那时候他住的离那喧嚣的天宫极其之远,纵使如此有意为之的拉远了距离,还是能不时的听得各色奇怪的流言蜚语,更是有所耳闻,那祝傥仙君好像喜欢的是男人。故而他想让祝傥身败名裂,一是诱他堕入这欲关情劫,二是想让他心底也有所耻有所不耻。
想当年谁经飞升不得先过清心一门,君子为何立身之本?清其色,涤其眸。
并非说仙人也必须四大皆空,非要同那苦行僧一般才可,而是他们眼中可见天下色,心中却仍有一把戒自己本性的尺。懂得何为他欲,何为己欲。更懂得如何控制*。
可是吧,他现下就觉得他实在太低估祝傥的脸皮厚度了。
反正自己现在是无所谓了,大仇得报后他可了此终生,毕竟他也不想再替幽冥界办事,故而也不会说是杀了祝傥后就会心甘情愿的再回冥间。
只是前几夜诱了祝傥破了这情关后,季清流觉得,现今他只要再一想到此时事,下意识那个地方便先隐隐约约开始有了痛感。
因此也不装死了,忙睁了眼,抬手去阻祝傥已经伸进自己衣袍里的胳膊,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摸着了自己后腰,还大有顺此趋势再往下走……不妙,情况实在不妙。
一字一句都似从牙关中硬挤出来,「道长、道长……」,连喊了几声也无非是徒劳的重复这个无用称呼,心乱如麻正当时,完全找不到何为最妥当的开口告饶方式。
「嗯?」
祝傥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算作回应,口舌却先声音一步,早先吻碰到他脖颈上,尔后一口吮吸住。
恐怕当年天宫里上好的仙瓷也没有这么凉滑的润感,这只蛇妖就像是盛了满盏毒酒的玉杯,祝傥有些着迷。
甚至不知自己情从何起。
大抵便是寻幽季寻得着实太累了吧。
所有人都跟他说——北烛帝君确实是死了。
死了。
那他这么多年找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又有甚么意义呢?
有意义的,至少对他来说还有意义的,那还是他愿意活着的唯一理由了。
总是还抱着一丁点侥幸,就那么一丁点——活着,就还有希望找到他,他幽季是谁啊,堂堂一介帝君,指不定当初就有缕魂魄不甘心而存住了那口气呢?是啊是啊,浊灭池上他是真的死了,可是……可是祝傥总是不愿去相信。
幽季是他还要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他无法去相信——当年为那件事做了多少准备,前前后后各种路子都想了许多,只等着幽季从浊灭池上一下来,他有的是法子叫幽季得偿所愿的离开天宫这片不讨他欢心的地方,让他自由自在的去玩他自己的,只要那时候……自己能陪着他就好了。
可是,他怎么会撑不下来呢。
简直荒谬!
其实当时压根不曾料想他会撑不下来,但是那颗保命的丹药就算不是保命时候吃,平日吃了也有大补精元的功效,故而祝傥当时早就给他喂下了,却没想到连药都没能起了作用……
莫非帝君的元神,就真的是不同于他们这些普通仙家的体质么?
再想下去就更心慌,因为无论怎么想,都是自己害死了幽季。
每每念及此便是心头大颤,灵识皆茫,祝傥恍惚的很。
又不由得抬了眼痴痴傻傻的去看这蛇妖。
你为什么……给我的感觉和他很像……你区区一介下界邪崇罢了,凭什么像他?!为什么又这么轻而易举的模糊了我的想法,让我分辨不清?是不是还是我太愚笨了,压根法力不够?就像是第一次天庭上见着北烛帝君时,他笑言的那句,你瞧你笨手笨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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