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缝中鲜血滴滴淌下,宴夏揪紧了心,喃喃道:“到底怎么了……”经过方才那番休息,明倾的状况分明已经好了许多,为什么现在又会变成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了?
宴夏担忧不已,但明倾却好似对于自己的状况十分明白,他摇了摇头,低声安抚着宴夏道:“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放心。”
这句话并不能够让宴夏真的放心下来,好在四象图瞥了明倾一眼,作出了跟明倾一眼的结论,宴夏才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也在这时候,玄阳派的几名弟子已经到了他们身旁,走在最前面的人是方泽,他认真看了看明倾的状况,又看了看宴夏,这才皱眉问道:“他怎么了?”
宴夏摇了摇头不做解释,方泽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顿了片刻转过视线,再度询问道:“刚才那个妖兽……是你们赶走的?”
宴夏不觉得是自己的功劳,“是四象图。”
“四象图?”方泽一怔,循着宴夏的视线立即看到了那飘在旁边的画卷,玄阳派弟子们皆是一惊,关于中原五大法器他们纵然没有见过,却也都听过不少,谁也没有想到消失多年的四象图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有想到它会在宴夏的手中。
想到此处,人们看着宴夏的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方泽再问了一句,目光落到了明倾的身上。
纵然不愿承认,但只要明倾在此,他们永远都不会忽略明倾的存在。
宴夏也正看着明倾,但与方泽等人不同,她更担心的是对方的身体。
明倾没有沉默太久,他面色看来纵然有些凄惨,却并不显得狼狈,他声音依旧平和,冷静的做出决定道:“妖兽虽被击退,但我们现在出去亦是无法离开此地,这些妖兽夜中出没,我们便在此休息,等到天亮妖兽离去再出谷。”几乎是习惯似的将这些话说了出来,待说完之后,明倾才又似乎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于是低声又道:“如何?”
他虽话中有几分询问的意味,但玄阳派众人却没打算反对他的意见,既然这般说定,人们便在此继续留了下来,玄阳派弟子再度转身去了外面石室,将里面这间留给了宴夏与明倾二人。
待人群离开之后,明倾才靠墙轻咳两声,任由宴夏扶着坐了下来。
这个过程中宴夏始终盯着明倾,小心翼翼而又眷恋非常。
玄阳派弟子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石门那头,四象图的声音小声自旁传来道:“三门七派的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宴夏这才重新注意起身旁的四象图,方才那番景象依旧盘桓于脑中,她犹豫着问道:“刚才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够开启法阵?”四象图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于是很快问道。
宴夏点了点头。
四象图道:“因为你是闻北云的传人,或者说,你是他的女儿。”
纵然这件事情已经由很多人告知过她,但宴夏在听到的时候,仍是犹豫了起来:“你怎么能够确定?”
四象图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你能够使用我。”
“这天底下只有洛书宫之主能够成为四象图的主人,才能够开启四象图阵法,所以你一定是闻北云的血脉。”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判断,但却是最正确的判断。
宴夏怔了一怔,喃喃着道:“你是说……”
四象图再次截断了宴夏的话,语气中有几分倨傲,更多的却是郑重,那是一句有如誓约的话:“不错,你就是我的新主人。”
石室之内顿时静默。
身为五大法器排名第一,昔年在整个中原大陆上最富传奇的存在,四象图对于自己的地位可说是十分清楚。它也知道眼前的小姑娘虽说是闻北云的女儿,但到底不过是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得的小丫头,听到自己认她为主,必然会难捺心中激动。
所以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四象图便安静的等待了起来,等着看宴夏震惊而激动的反应,等她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惊叫出声。
然而它在一片安静中等待着,等待着,等了良久,却依然没听到宴夏的回应。
画像上的人禁不住往宴夏看去一眼,这才发觉宴夏正凝眸地朝向它身后看去。四象图于是在空中晃了一圈,扭了个头循着宴夏的视线望去,这才发觉宴夏所看的人,乃是明倾。
似乎是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明倾显得有些疲惫,他靠坐在石室角落之中,微微侧过脸闭着双眸,浅浅地睡了过去。室内的光线因为太暗而显出几分朦胧,这些朦胧的光都落在了明倾的身上,使他的轮廓显得更为柔和,如同披了一层月色在身。
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说着重要的话,对方却在看无关紧要的人,四象图觉得一口气有些上不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你……”
它正欲开口,那边宴夏却像是生怕它扰了明倾的休息,她一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连忙摇头阻止了它的声音。
四象图:“……”认了这么个主人,它突然觉有点委屈。
第41章
“我真的是闻北云的女儿?”暗室幽静, 人们也都睡去,宴夏带着四象图到了远远的角落当中, 不让两人的谈话打扰了正沉睡着的明倾。
四象图毫不犹豫道:“自然,你的样貌跟闻北云这般相似, 我怎么可能认错?况且四象图只有身具洛书宫血脉的人才能使用,你若不是闻北云的女儿,还能是谁的女儿?”
宴夏小时候也问过干爹干娘, 关于自己的爹娘的问题, 然而大爹爹不肯说,小爹则说你现在有四个爹娘,比别人还多了两个,这不是赚大了, 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不过五六岁的宴夏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就这么让小爹将话给搪塞了过去。
到了如今,宴夏才终于确定了自己生父的名字,他叫做闻北云, 五道洛书宫之主闻北云。
“我爹……他是什么样的?”宴夏靠坐在墙角边,抬头问着四象图道。
四象图在空中晃了一晃, 朝着宴夏靠近了些道:“不就是我这样子?”
画卷上的人理了理衣衫,虽是水墨作画,但神态却与真人无异,英挺俊秀雅韵无双。然而这画纵然再真实,却依旧不过是一幅画而已,宴夏摇头低声道:“我是想问,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北云啊。”四象图陷入回忆之中,不由轻“嗤”了一声道,“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
这个答案出乎了宴夏的预料,她想过那人会像大爹爹一样沉静内敛,或是如明倾公子一般温柔含蓄,却没有想到她所得到的,却是一个全然不同的答案。
四象图看出了宴夏的不解,画卷上的人现出了几分烦躁来,又道:“反正都是以前的事了,人都不在了还问他做什么。”
宴夏与之对视道:“你为什么会是他的模样?”
四象图哑然片刻,转而笑到:“我还能是别的模样。”
宴夏一怔。
就在她这一怔之间,四象图上墨色交融,画中之人形貌忽变,竟是缓缓地描摹成了明倾的模样。
画中的“明倾”带着平日绝不会出现在脸上的轻佻笑意,冲着宴夏眨了眨眼,活像个风流人间的纨绔大少爷:“这个样子怎么样?”
纵然明知是四象图在用明倾的姿态说话,但面对着明倾那张熟悉的面容,宴夏心中仍是难以平复。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发起烫来,心底轰地一炸,忍不住一把将那画卷扑倒下来背对着按在墙上,“不……不可以用这个样子!”
她又怕见到画像上的“明倾”,又怕将角落处睡着的真正的明倾吵醒,于是不敢大声说话,却也不敢松手,只得喃喃地不住在四象图身旁说着。
四象图被摁在墙上,挣扎片刻未果后终于闷声道:“你先把我放开行不行?”
宴夏缓缓松手,还在松手之际小心看了一眼,待发觉四象图上的画已经从明倾变回了闻北云的模样,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
然而宴夏的这番反应,却让四象图一眼看出了端倪,待等到宴夏完全松手之后,它才瞥了明倾一眼,若有所思地压低了声音道:“你喜欢那家伙对不对?”
宴夏红着脸慌乱间作势又要把它摁回墙上,四象图早有防备,连忙晃了晃身道:“别别别!我不告诉他!”
宴夏止了动作,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是在欲盖弥彰,她捂着脸没什么说服力的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四象图当然没将宴夏这句微弱的挣扎当真,它在静默中盯了明倾片刻,随即又笑了起来:“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让我变成他的样子?”微微一顿,四象图小声又道:“我什么样子都可以变。”
宴夏自然不能答应,她摇头正要阻止对方,四象图已经再次道:“想不想看他喝醉的样子?穿女装的样子?或者……没穿衣服的样子?”
宴夏动作不由自主僵了一瞬:“……”
她很想知道她爹当年教四象图到底都教了些什么。
就在两人谈话之间,另一方沉沉睡着的人眼睫微动,睁开了眸子。
宴夏与四象图打闹间瞥见了醒来的明倾,动作当即一顿,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有没有听见刚才四象图所说的那些话,她一时间有些不确定,忍不住往后挪了两步,背过手像是个犯了错的模样心虚道:“明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