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未出乎明倾的预料,他说破了画卷的谎言,便没有再开口。
对于一幅画卷竟然会主动开口说话,他好似没有半点惊讶。
而那画卷上的所绘的闻北云眉峰轻挑,神态仿若真实一般,他随之看了明倾与宴夏一眼,再次开口问道:“闻北云呢?五道的人去哪了?我感觉到这小丫头修行有洛书宫功法,她是洛书宫的人对不对?你们是来带我回洛书宫的吗?”四象图话音说到这里,骤然一顿,因为它似乎直至此时才注意到宴夏的容貌,画像上的人神情瞬时变得古怪起来,他像是在竭力去理解着什么,然后他喃喃着问宴夏道:“你究竟是闻北云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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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情形已经让宴夏没有机会去想一幅画为什么会说话。
她所能够知道的是,这幅画卷叫做四象图,乃是当初洛书宫主闻北云的随身宝物,它自两百多年前便被留在这里镇压此处妖兽魔物,直至今日从未离开过,自然也并不知道两百年间关于五道所发生的一切。
直到明倾与宴夏将一切告知于它。
突然之间知道五道覆灭的变迁,似乎让它一瞬之间失去了交流的能力,一瞬之间宴夏几乎觉得它又变成了一幅再普通不过的画卷。
但下一刻,它便尖利着声音叫了起来:“闻北云死到哪里去了?!我不相信!五道怎么可能没了?你们一定在骗我!你们这些混蛋一定是在跟着闻北云那个老家伙骗我,把我放到这几百年不闻不问,现在一来就跟我开这种玩笑!”
宴夏没有开口,纵然很多人都告诉她,她是五道最后的传人,也曾经对她说过五道的故事,但她却很难去理解关于五道的一切。
因为她从小生在南河镇,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五道那时候究竟是什么模样,她于其间,自然便少了怀念。
但四象图不同,它虽是法器,却曾经跟随着闻北云出生入死,见证过五道的辉煌与巅峰,也见证过最激烈的厮杀。
它当真就像是个濒临崩溃失去了理智的人一般,用着一张属于闻北云的脸开始不断吼叫与咒骂。宴夏在旁想要开口安慰些什么,然而还未及开口,一道声音便打断了它的所有嘶吼。
四象图不得不停了下来。
“……”
那道声音也是吼声,但是那声音轰然如雷,瞬间盖过了四象图的所有声音,打断了它所有的悲伤情绪。
于是它变得更加气愤起来。
就在这时候,山谷的地面再次摇晃起来,整个山洞也随之变得动荡不安,石室外很快传来玄阳派弟子们惊慌失措的声音,随之便是一阵石块碎裂的声响,宴夏微微一怔,还未及动作,便见一道黑影倏然间窜入室内,在光符黯淡的光线之下,一只巨大的触须穿过山洞甬道,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黑色的长须蠕动着,坚硬的皮肉搅碎石块,瞬时袭向宴夏。
情急之下,宴夏几乎什么也无法去想,她只来得及在一切发生之际仓促后退,顺势捉住身旁东西朝着那突然闯入此间的可怖怪物扔去!
一道愤怒的叫骂声顿时随着那东西飞了出去。
“……”宴夏这才发觉,那被她随手扔出去的东西,正是四象图。
第40章
宴夏顿时担忧起来, 然而明倾此时却出声道:“昔日中原五大法器,四象图排名第一, 宴夏姑娘不必担心。”
宴夏顿时自方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睁眸看向那飞向妖兽的四象图, 有了明倾这话,宴夏心中少了担忧,反倒添了几分期待, 不知这四象图的能为究竟有多厉害, 要如何降住那妖兽。
然而宴夏的期待很快就落了个空。
传闻中的五大法器之首,在与那妖兽坚硬的触须打了个照面之后,惊叫一声打了个旋儿朝宴夏这处飞了回来。
画卷悬空于宴夏身前,画中人瞪着宴夏, 看起来有些许生气, 纵然只在画上,但画上的每一笔似乎都能够表达出它如今的暴躁:“你是想害死我吗!”
“对、对不起!”宴夏由衷被这画中与自己模样相似的人瞪出了浓浓的愧疚之情。
四象图冷哼一声,又看了后方那妖兽一眼, 不悦道:“虽然这种小小妖兽我还没有放在眼里,但……”
“但?”宴夏目露不解。
就在这时候, 那妖兽的触须似乎因为许久没能够探得宴夏等人的踪迹而开始狂躁起来,疯狂以那触须坚硬的皮肉抽打起石室的墙壁,石室四周墙壁开始纷纷碎裂,无数石块沙尘剥落而下,那四处抽打的触须终于也靠近宴夏等人,飞快地拍打而至!
宴夏面色泛白, 紧盯着那飞袭而来的触须,又念及身后此时身体虚弱的明倾,脚步微退之后,却又突然顿住,转而往前一步。
面前的四象图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道:“你叫宴夏是吧?”
听着即将到来的危险,宴夏忽而被提及了名字,在这种关头竟回头朝着四象图望去,喃喃问道:“我?”
“是啊!”四象图看了那边即将靠近的妖兽一眼,似乎在一瞬之间已经做下了一个决定:“快碰我!”
宴夏茫然:“啊?”
四象图见宴夏愣着没有反应,忍不住又催促起来道:“还不快动手?!”
宴夏视线在这画卷之上四下打量,看着画像中这个眉眼轮廓与自己十分相似,极有可能是自己爹的形象,右手抬起又顿住,就这般犹豫了片刻才终于不确定地道:“碰……碰哪里?”
四象图大概还没有听过这种问题,它瞪了宴夏一眼,急忙道:“随便哪里都好!”
宴夏抬手在旁僵立片刻,终于应下医生,然后咬唇将手落在了四象图上。
——她的手正落在四象图那人像的发顶,她轻轻拍了两下,模样就像是在安抚一个脾气不好的顽劣孩子。
四象图:“……”
在旁边从头到尾沉默的目睹了全过程的明倾:“……”
那一瞬间宴夏似乎感觉到自画像中那人眼神里投射出来的浓浓不满,然而下一瞬,这些一切的东西都消失了,四象图中那一幅人像就好似突然之间被消弭于水墨当中,画纸中顿时一片浓墨飞舞,不过一瞬,便又归于雪白,画纸干净一片所有痕迹皆已不在。
随之,一道图纹繁复的圆形图阵缓缓浮现于画纸之上。
那图阵正好落在宴夏右手所触碰的所在,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宴夏便已感觉到自那图阵中所传来的熟悉力量,那是与当初大爹爹如出一辙的力量。宴夏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心下微定,提起意念灌注于图阵之上,四象图顿时耀出浑然一阵金色光焰,金芒闪烁,妖兽触须已至,那金色的图阵便仿若自画像中投射而出,正出现在宴夏等人身前!一道轰然巨声响起,妖兽的触须与宴夏的法阵相撞于一处,两者相接,那看似虚无脆弱的法阵,承受这一击之下竟是丝毫未损!
反观妖兽,竟因这一撞被猛然弹开,重重甩至后方墙体之上!
然而一击未成,那妖兽却终于找到了目标,它很快摇晃着再次往宴夏所在这处而来,这一次来势更加汹涌,更是毫无破绽!
宴夏紧盯着对方的动静,手还落在四象图上,只听得四象图道:“再来!”
宴夏此时已经明白了四象图的意思,她意念再动,掌中金色光芒闪耀,四象图上阵法再变,那些线条与符号似乎在一瞬之间重组变形,变成了另一种模样。而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四象图上所变幻的图阵对于宴夏来说,皆是一样熟悉。
那都是她曾经自大爹爹那里所学过的图,所以她熟悉那些图阵每一笔的落笔,也知道要如何驱使意念去施展它们的力量!
四象图上的法阵再开,整个石室骤然明亮,四壁似乎都在投射出绚然光晕,便在那写炫目光晕之中,四面墙壁同时浮现出那阵法模样,四方阵法转动着释出强大力量,狂风骤然自室内凭空掀起,那妖兽触须竟好似承受了万钧之力,顿时再难进一步!
也在同时四象图上法阵再换,浅淡金光顿时升作光幕,笼罩石室四方,而那妖兽触须方接触那光幕片刻,便好似被烈火灼烧住一般,顿时受惊飞快往后缩回!石室与山洞因为这动静而再次震荡起来,不消片刻之间,那妖兽已然自山洞甬道中撤离,再不见踪迹。
妖兽消失,不管是石室内外,都陷入了沉寂,人们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情境中缓过神来,宴夏视线往外望去,隐约能够见到几名玄阳派弟子正在往这处赶来。
“……结束了?”宴夏喃喃问着,看着光晕已经消失的四周石壁,竟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四象图再次幻化出闻北云的形貌,它颇有几分不屑道:“无妄破魔阵可镇压一切妖魔,用在这种小角色身上,真是浪费了。”
宴夏没有去考虑浪不浪费的问题,对她来说能够将这妖兽赶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随之想到了什么,连忙往身后看去,一见之下却是微有些慌乱起来,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扶住了身后的明倾:“明倾公子?!”
明倾的脸色看来比之方才还要苍白,已经白得不见丝毫血色,宴夏两手扶住对方,这才发觉明倾身体冰凉,她连忙又唤了对方的名字。比之惊慌的宴夏,明倾看起来要冷静得多,他唇角含笑低低应了宴夏一声,还未再开口,却又先抬手掩住了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