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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心 完结+番外 (七六君)


  从前散落的片段断断续续,终于在这一块玉佩穿引之下,拼凑完整,渐而清晰——
  庆历二十六年年,江州大旱,饿殍遍野,兆冉的夫君,河间巡抚萧应文正在江州。应是与母亲旧日有过恩怨,萧夫人见到了她,遂而告知兆惠,便将矛头对准了江州顾家。兆惠与秦汝阳沆瀣一气,利用当年秦汝阳刑部尚书之便,一纸密诏下到江州府,要诛顾家九族。江州知府贺仲龄接诏平叛,从此顾家上下四十一口,再不见天日。
  长恭忽如其来,只觉膝下发软,手脚无力。
  仿佛身心皆被掏了个空。
  长久以来背负的重担,终于寻得一线缺口,满心负累顷刻间倾泻而出,连带着魂也淌了一地。
  他失神立着,再不能动。
  墨先生上前轻拍一拍他的后心:“好了,就送到这里吧,累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
  他才蓦地抬眼。
  墨白二位先生皆望着他,略一颔首,长青坐于椅上,正抬手递了玉佩还他,青眸关切,向他点一点头。一旁连笙凝眉不忍,却也在勉力挤出一抹宽慰微笑。
  皆在劝他。
  长恭心头倏忽融融,与八岁那年雨夜截然不同的,但见日光的温暖。
  他垂了垂眼,收起心神,眼下还不是伤怀的时候。他尚不知兆惠兄妹与母亲究竟有何恩怨,为何秦汝阳又会与他狼狈为奸,且最要紧的当下!当下,兆惠既身作前赵皇族,如今却已借幼帝之手,辅佐傀儡皇帝,掌控大齐朝政。
  长恭蓦然感到一股不寒而栗的危殆之感——兆惠身上的国仇家恨,比他更甚,又同他一样,岂能善罢甘休。
  念及此处,长恭方才又抬了眼:“我知道了。”
  “我会回去休息的。”
  “早些回吧,”长青眼角浅浅弯了弯,“不用费神我这里了,有墨先生与白先生在,你与连笙且早些回吧。”
  长恭望向他,有二位先生在,确是教人放心无比的。
  于是终于一颔首:“那兄长亦要早点歇息。”
  “好。去吧……”
  长恭与连笙一前一后出了长青屋子。
  外头夜已偏深,月凉如洗,随风伴来秋夜虫鸣,修竹暗影窸窣。
  连笙正要与长恭告辞回房,却不想掌心倏然一紧,五指竟被一只大手蓦地牵住:“你跟我来一下。”
  


第82章 卷十四 奇袭(肆)
  赵皇宫宫殿, 四下无人,殿前石阶陈于月下,凉阶似水。
  从被他牵来此地后, 长恭的手便一直没放过。此刻坐在殿前石阶上, 偌大一处偏殿,唯有他二人与两道影子映在阶前。影子挨在一处, 被那叠于一块儿的重重暗影盖住的,两只手十指相扣。
  月色迷离, 几多撩人。
  夜幕拢住连笙面上微红和眼底一丝慌乱, 宫墙深处浅浅虫鸣更见静夜深幽, 低头可以闻见自己清晰无比的心跳。这不是她第一次牵他的手,却是第一次,两个人可以牵着手不为旁事, 只并肩静静坐着。
  这样的静默,彼此没有说话,却借了缱绻月色,连同呼吸也变得暧昧轻柔起来。
  连笙指尖微微一颤, 便感到握着她的五指再又紧了紧。
  “你要我来是……”
  “陪我坐一会儿。”
  她轻轻地问出口,却不想竟被长恭蓦一回头打断了。
  他倏忽侧过脸来,清凉月光落在他眉眼之上, 映出他深深望着她的一双眼。眼中似有银河,星华点点,剪水温柔。
  连笙一时垂了眸子低下头,便听他柔声开口问她。
  短短一句散于凉夜微风, 仿佛桃花酿在酒里,低醇好听。
  他问:“你还好吗?”
  然而偏是这样一句,刹那竟却勾起了连笙的神思。
  前阵子辗转难眠的每个深夜,仿佛被这一句勾引,重重叠叠都卷到了此刻。卷成一只铁锤子,一击一钝全在心上。昨日方才压了一些下去的难过,蓦然间被这酸楚回忆敲打,敲出一道口子,竟又汩汩冒了出来。
  仿如苦涩泉水盈盈绕绕,眨眼便涌满心田。
  连笙倏忽抬眼,眼中噙泪,咬了牙一声:“不好。”
  似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猫一般。长恭凝眉,低低问她:“怎样不好。”
  于是“啪嗒”一声,双泪便落了。
  这些时日以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山一样压在心上的,连笙无人可诉,唯有长恭,一直期盼他能知晓她的苦闷委屈,终于得遇此刻,只觉满心负累霎那有了寄托,“你为何才来问我……”话一出口,泪花儿便再止不住。
  伴着悬在下颌的两滴豆大眼泪,静夜凉阶,只听见她带了哽咽的低声哭诉,像是要将这些时日受的苦楚悉数倒个干净。
  从他别后相思起,到她锒铛入狱,当时虽然故作勇敢的样子,却在牢中夜深无人时,抱膝颤抖的害怕。不是害怕死,只是害怕再不能活着见他归来,更害怕若他归来,自己的样貌会比死还可怖。后来她跑出来了,凭着一丝信念昼夜不歇赶到北境,却连话也没能与他说上几句,更遑论那攒在心头的万般委屈。而后便直到那一日,她亲眼看见长青的腿,于是终于感到的崩溃。
  彻底崩溃。
  “全是我一人的错。蛇是在我屋里被搜出来的,若不是我不怕蛇,卫家也不会被冤枉投狱……那天在狱中,兄长让我走,是我太傻!他让我走我竟真就走了,怎不想想若我走了,他会如何……”
  她啜泣不止抬起眼来:“我知道你忙,不敢扰你,所以一人受了许久,忍了许久,可你为何才来问我……”
  长恭心上有如受了密密针扎,忽地发起疼来。
  知道她出事以后定是不好受的,却从没想过她竟会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这些日子活在军中,日日活在长青身边,活得便同负罪一般,偏他还忙得不见人影,连丝毫安慰也未给她。若有那么一瞬,自己能够及早发现,陪在她身边……
  “是我发觉得晚了……”他说着松开手,轻轻揽过她的肩头,将她拥进怀里。
  如非今日这样问她,也还不知她要再瞒多久。
  他抱紧了怀中的小小姑娘,感到她身子因哭噎而不止的颤抖,更又紧了紧。
  连笙只一个劲地流泪,伏在他的肩上低声大哭,他的怀里有许久没能感受过的踏实,一路行来的疲累仿佛寻到一处温暖胸膛得以安歇,终于要将这些时日以来的难过苦楚全哭个尽。
  泪珠洇湿了他的衣领,有眼泪顺着他的脖颈落入胸口,滑过肩胛之间,掉到心上。
  长恭心里泛泛起了酸涩,想到前日长青帐中,自己的后知后觉与迟钝不堪,明明已然看出她的不对劲了,却还在由她自责下去。
  一时懊悔不已,他轻轻拍她后心:“别难过了,并不是你的错……”
  “可兄长的腿终究还是废了……”
  她话不成声,长恭却倏然只感到心头一顿。
  兄长……
  他心上有只小小匣子,匣里封着的,他并不愿意触碰的一个疑问,却在这一句话后悄然落了锁。记得那一回,她要回京去救长青,挣开他的手前,说,“兄长若有万一,我亦不苟活”。这句话从那以后,便长久地盘亘在长恭心头,一直不敢问她。
  他两眼骤然有些发红,沉默半晌,鼓足勇气低低地问:“他腿废了,那你预备如何?”
  “他腿废了,我便做他的腿。”
  “余生吗?”
  “余生……”
  长恭怀抱着她的两手蓦地一抖。
  他忽而又抱紧了她,不愿放开似的,将脸埋进她的颈畔,喉间发涩,只哑着嗓子问她:“那你说要嫁给我的话,还作数吗?”
  怀中的抽噎声,怔怔然竟止了。
  “说要嫁给我的话,还作数吗?”
  他埋在她肩头的脸,连笙看不见他眼中神色,却见他肩上落了月光,皎皎温柔,随风晕漾耳畔,浓得化也化不开。
  她从伏于肩上的倚靠里抬起眼来:“嗯?”
  长恭环着她的臂弯,却更紧了些。
  仿佛要将她揉进心里揣着,仿佛她是一汪池水,若一松手,便再寻不回来了。听她在耳旁分外不解的一声“嗯?”,竟像一点希冀落了空,于是他喑哑的嗓子又问了一遍,低沉细弱的,带着几乎是哀求与不甘:“还作数吗?可是不要我了?”
  连笙忽然便被他气笑了,又好气又好哭又好笑,刹那间竟又晃晃泛出泪来,他以为她是预备做什么?
  不要他?那自己该要谁?
  “我不要你,难道要兄长?”
  “你是这样想的……”
  “我何曾这样说过。”
  “方才不还在说,余生便是他的双腿……”
  “我愿做他的双腿,可又没愿做他的新娘!”
  长恭似是愣了一愣,没有出声。
  连笙又气又笑,于是抽了抽鼻子,将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轻声道:“你走前要我等你,我还等着的……”
  拥着她的一双手,忽然松了松,而后复又抱紧。
  长恭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脑袋上,顺了顺她的头发。两眼蓦然有些氤氲发潮,他抬起脸来,眼前夜色静谧温柔,月华明净洒向尘间,同他方才还揪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了地。它融进旧皇宫的夜色里,便同静夜一般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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