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一批做的还是一个人买的。”
“谁?”
“太傅赵与之。”
方丈等人被巨大鼓声吵醒,起来查看,也证实了司马郁堂的话。
赵与之一共定做了三面鼓,送给大广寺,太庙和刑部各一面。正因为是太傅送的,这面鼓才成了烫手的洋山芋。退又不能退,留又不能留。
“赵与之……”
“你不会想上太傅家去盘问吧?”司马郁堂冷冷瞥了一眼钟馗。
赵与之可是皇上的老师,现在又是太子的老师。皇上都不敢惹。钟馗要是直接上门问把把那老头惹恼了跟皇上参一本……
“嘿嘿,不会。我要让那老头自己来找我。”钟馗神秘地眨眨眼。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赵与之被奇怪的声响吵醒。睁开眼瞥见屋子里站着一个人,他便坐起来大声问:“谁在那里?”
那人转头,竟然是个女子。只是那脸跟赵与之的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赵与之‘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着那个女子的腿哭:“娘啊。您咋来了?您是要带我走么?”
那女子皱起脸,似乎好不容易才强忍一脚踢开赵与之的冲动,柔声说:“我有个恩人,明日会路过家门前。你记得一定要他请进来,好酒好菜招待,恭敬有礼,有问必答。”
赵与之把鼻涕和眼泪全部蹭在那女子裙子上,一脸迷茫:“啊?为什么?”
“叫你做你就照做,问那么多干什么?”那女子不耐烦得提高了声量,又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样会吓坏这个老头,忙又放柔了声音,“他是个老神仙。我儿好好待他自有福报。”
女子说完,就抢回自己被赵与之捏在手里的裙角,往后退了一步,消失在了黑暗里。
“娘,娘!”赵与之在屋子里转着圈叫着,呱噪不休,没有看见窗花悄悄打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跳了出去。
躲在窗外的钟馗怕赵与之吵醒别人,朝他一点,赵与之便立刻目光呆滞,径直走到床前倒头就睡。
一大清早,钟馗就给自己装扮好了。他穿了一身道服,拿这个拂尘,给自己带了白色的胡子和假发。乍一看,还有真几分仙风道骨。
“原来他老了,是这幅模样。”司马郁堂和梁柔儿不约而同在心里浮上这个想法。
钟馗整理着自己的行头,一抬头发现他们两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立刻也对着他们眨了眨眼:“看傻了吧?帅吧?本大神就是自带仙气!呵呵呵呵。”
“呵呵,平常你就是这么骗人的吗?”司马郁堂冷冷回答。
“什么叫骗人,这个是迂回战术。你不是说直接去问,会被打吗?”
“你穿成这样太傅就会请你进去?我怎么觉得你这样更像个骗子。”梁柔儿也一脸忧郁。
他们不知道昨夜钟馗已经要棉花糖变成太傅母亲的模样去过一趟太傅府了。
之所以钟馗不告诉他们,是因为棉花糖能变身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有人起什么坏心眼。而且棉花糖变身,比他变女人还麻烦。要不是他手上变身药太少,他就自己上了。
“什么叫更像个骗子。我什么时候像个骗子了?”钟馗好无奈。眼看天色不早,他忙一挥拂尘,竖起手掌,像模像样地行礼:“老道去了。”
天还没有亮,赵与之就叫人在门口看着。直到日上三杆,才见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由远而近。仆人们一溜烟地跑上去,把道士连拉带拽往大门里面请。
道士不慌不忙,丝毫都不惊讶,让那些仆人们越发笃定,这个便是他们在等的人。
赵与之一见钟馗立刻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老神仙可知道,我请您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第七十二章 老神仙(上)
“哦,原来是你。”钟馗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多年前老道路过离长安城以西三百里的赵家村时,恰逢一家有产妇难产,便伸手救了一把。”
其实那一次,他追着一个厉鬼跑入那家。等他收了厉鬼,却发现吓跑了稳婆,床上的产妇奄奄一息,便只能当了一回稳婆为那产妇接生,等母子平安之后,他才悄然离去。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这件经历竟然能帮他的忙。
只是他无法解释,自己接生的小孩都成了耄耋老人,他还是如此年轻,所以只能把自己打扮成这样了。
赵与之一听立刻跪了下来,磕头:“果然是救命恩人,难怪我娘昨夜显灵来提醒我。”
钟馗扶起了赵与之:“好说好说。”
赵与之命人把准备好的好酒好菜金银财宝拿出来,恭敬地请钟馗落座。
钟馗假假推让了一下,便坐下了,痛快吃喝。
“金银什么的就不用拿出来了。我只有几句话要问你。”
一听不用金钱,赵与之越发敬重钟馗,郑重行礼回答:“小人自然知无不言。”
“听说你定制了一面大鼓给大广寺,那个大鼓每夜必不敲自响,有违常理,你可有什么解释?”
“不瞒老神仙说,那鼓运来之后,在我家院子里放了几日,一次都不曾响过。不知为何到了大广寺就每夜必响。”
“做鼓的材料是你制定的?”
“不是。我只要求了鼓的样式和大小,别的都交由仙乐坊解决。”
钟馗一把捉住赵与之的手,把他拉近,盯着他的眼睛:“我再问你一句。对于此事,你可还有什么隐瞒?”
“没有。”赵与之眼里的犹疑一闪而过。
钟馗松了他的手,不再逼问了,只淡淡一笑:“有些事情,瞒得住人,瞒不住天。”说完,他就起身扬长而去。
钟馗一出门,赵与之立刻叫人过来叮嘱道:“你们跟上他。看看他去哪儿?”
知道身后有人跟着,钟馗故意不回大广寺,而是一路出城,到了湖边,然后在身后人惊异的目光之中走上了湖面。
他在水面上如履平地,悠然自得。湖面忽然升起浓雾,他的身影便渐渐隐入了白色的云雾之中。
跟着钟馗的人目瞪口呆,连滚带爬地回去报告给了赵与之。赵与之听了,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叫仆人离开。
钟馗只是使了个障眼法,等那仆人离开便上岸脱了衣服和假发,回到了大广寺。
“咋样?”梁柔儿一脸好奇。
“很顺利。”钟馗一撩袍子坐下,悠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啜饮。
“呵呵,我看你是没骗成吧?”司马郁堂凉凉说了一句。
“谁说的,我骗成了。”钟馗下意识就回答,赫然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立刻又改口,“啊,不对,我那不是骗。”
“那好,你告诉我,你问到什么了?”
钟馗仔细想了想,理直气壮地回答:“没有。”
司马郁堂一挑眉,似笑非笑看着他:“很好。你真厉害。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今晚上接着听鼓。”
钟馗把让司马郁堂把大广寺的鼓拿到刑部,由司马郁堂看守,刑部的鼓放在太庙,由棉花糖看守。太庙的鼓却留在了大广寺,他亲自守着。
夜里,放在大广寺那面鼓又按时响了起来。别说钟馗,就连梁柔儿也已经麻木了。仿佛这鼓声如今只是个闹钟,听完了,他们就可以去睡觉了。
司马郁堂和棉花糖第二天早上回来报告,说昨夜放在刑部和太庙的鼓都没有响。
再次把三个鼓掉个位置,放在大广寺的鼓依旧在半夜响起,而另外两处的鼓则还是寂静无声。
“也就是说,这一批鼓,只有放在大广寺,才会响。”钟馗终于折腾累了,给了这么个结论。
“说了等于没说。”司马郁堂无奈地叹息。
“我打算去会一会这个做鼓的人。”钟馗抹着下巴若有所思。
“嗯,你反应真快。”
“你们刑部能下个搜查令,让我去搜一下仙乐坊吗?”
“不能。”
“你要不要拒绝得这么直接?”
“我想也许,或者,可能,努力一下,还是做不到。”司马郁堂脸上冷冷的,却让梁柔儿越发想笑。
“那我还怎么查?”
“你不是有的是办法吗?”
这个仙乐坊来头太大,连刑部都不敢搜。钟馗能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只能半夜偷偷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钟馗从墙上翻了过去,落在地上。
怎么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是那时的琉璃堂还有人来来去去,还有声音。这个仙乐坊寂静得像坟地一般。更不要说,还有一阵阵怪味从里面传出来。
“咋样?”忽然有人在耳边问,吓得钟馗往边上一窜。
定睛一看,原来是梁柔儿。
“你怎么来了?”钟馗气急败坏地问。
梁柔儿自己是绝对翻不过来。这么说,司马郁堂也来了。
果然,一个人从墙上翻落下来,看那身形,不是司马郁堂是谁?
“你们……”
“我一个人待在寺里着瘆得慌。”梁柔儿撅着嘴,“再说,不是跟着你最安全吗?”
钟馗无奈地摸了摸额头:“既然来了,我也没有办法。你们要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