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郁堂和钟馗几乎同时赶到,只见梁柔儿捂着嘴站在屋檐下,脸色惨白,眼神惊恐。
“怎么啦?”钟馗皱眉问。
梁柔儿伸出哆哆嗦嗦地手指指向院子里。钟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院子里立着一个人,面色白如瓷,嘴唇红如血,空洞的双眼惊恐的望着天空。而这个人,他们这几日常见到,便是那妇科大夫。
在惨白的月光下,大夫原本滑稽和喜庆的脸显得诡异而又恐怖。
“可恶!”钟馗低声咒骂了一句,拔地而起,飞到半空。棉花糖冲过来,身形在那一瞬忽然猛然变得巨大接住了钟馗,悬停在大夫身边。
钟馗伸手探了探大夫的鼻息,脸色越发阴沉。
大夫的身体尚是温的,‘吸血魔’还没有走远。他要快!他要抓住那个恶魔!
“追!”
听见钟馗的命令,棉花糖便载着他往外飞去。
而司马郁堂则拦在了梁柔儿面前,拔出刀,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个案子拖太久,刑部又损失了不少干将,陆仁甲和陆仁乙都被召回去做日常巡视。现在,他只能孤军奋战。
其实,即便是人多,面对吸血魔时也无用。
钟馗追出去两里路都没有发现任何可惜踪迹,担心‘吸血魔’躲在王府附近,趁他离开时大开杀戒。所以,他又立刻折返了。
回来的路上,他心情十分不好。一来是因为又有人死了而伤心,二来是为自己如今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不果断而生气。
回到王府,钟馗借着棉花糖的光在半空巡视了一圈,才又落在梁柔儿和司马郁堂的面前。
“你可有看见什么人?”
“没有。”
梁柔儿的身子一直在抖,抖得钟馗心烦意乱以至于语气都变得很不好。
“这大半夜的你乱跑什么?”
“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想到会……”梁柔儿低着头,不敢在看那边。
钟馗忽然有些后怕。如果,梁柔儿再早一点出来,说不定刚好看到‘吸血魔’杀人,被他一并杀掉灭口。
“我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梁柔儿喏喏地说。
“其实没看见更好。”司马郁堂似是也很后怕。
“除了这具尸体,你有没有发现别的异样?”钟馗丝毫没有打算放过梁柔儿的样子,面色阴沉地追问。
“没…没有。”梁柔儿表情麻木地摇着头。
刚才发现尸体的时候,门是开着的。虽然钟馗他们不锁门,可是晚上睡觉前,他分明是把门掩好了的。
“是你打开的门吗?”
“不是。”梁柔儿终于崩溃了一般,冲钟馗大叫,“我看见就是这样。”
司马郁堂微微皱眉,十分不忍。但是他也知道,这些问题必须要趁着她没有忘记问清楚。
钟馗终于不再问什么,只对司马郁堂说:“我守在这里,你去叫人来把尸体运走。”
司马郁堂立刻应了,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口,他才觉得不对,回头:“你这厮,如今倒开始使唤起我来了。”
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乖乖任钟馗使唤。
钟馗没理司马郁堂,只顾着沉声对梁柔儿说。“你回房间。我不叫你,你不许出来。”
梁柔儿不敢顶嘴,立刻进去关好了门。
只是梁柔儿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从紧闭的门缝里传来。
钟馗心里一缩,皱眉静立了片刻,才瞥了一眼棉花糖:“从今日起,你跟着她。”
“我只答应为你效劳。”棉花糖极其不悦地立刻拒绝。
钟馗又开始脱衣服。棉花糖气急败坏又无奈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帮你看着她就是。”说完便走到钟馗脚下,把自己蜷成一团,闭上了眼。
钟馗则坐在台阶上,默默看着大夫的尸体。现场又跟以往一样,什么痕迹都没有。从尸体的外表特征来看,即便不是同一个人杀人,至少也是用的同一种手法。
如果单单是为了向他示威,这个院子里,分明有美貌的梁柔儿,‘吸血魔’却舍近求远。能解释这种不合理的理由只有两种:要么就是’吸血魔’不能杀梁柔儿;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吸血魔’一定要杀死大夫。
司马郁堂带着一群人,从外面冲了进来。所有人在看见尸体的那一瞬都忍不住沉默了。
这些日子看了太多这种尸体。现在每个人心里比恐惧更浓烈的是悲伤和愤怒。
其他人把尸体运走,陆仁甲和陆仁乙留了下来。司马郁堂看了一眼梁柔儿紧闭的房门,默默在钟馗身边坐下。
“从上一次发现尸体到现在过了多久了。”
“一个月。”
最近的一次,是在树林里色诱‘吸血魔’不成,反而召来了一群色魔,却又无意中撞见了‘吸血魔’杀人。
时隔那么久,原本蛰伏的‘吸血魔’,为什么又要特地出来杀一个人向他示威呢。
钟馗皱起了眉。
或许,是他们越来越接近真相,让‘吸血魔’害怕了。
“你说,有什么人把脸涂成煞白煞白的,还没有人觉得奇怪。”
司马郁堂凝神想了想,说:“戏子。”
两个人立刻眼睛一亮,交换了一下眼神。
“难道。琉璃就是‘吸血魔’?所以,按照他的喜好,给每个死人都被涂上哪种奇怪的瓷制外壳?”
钟馗喃喃地说。
“完全有可能。”司马郁堂微微点头。
“琉璃堂堂主对外说每隔二十年一换,历任堂主因为都是旦角出身,所以身形,样貌相似,一上装差别很小。加上鲜有人见过琉璃素颜的模样,或许,琉璃堂的堂主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跟红绫一样。”
“这样想来,就算琉璃不是‘吸血魔’,也是‘吸血魔’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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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琉璃堂(四)
那日问毓青的几个关键问题没有得到答案,或许,是因为他问的问题太接近真相,毓青不敢回答。
“看来,我要去琉璃堂待一阵子。”钟馗看着司马郁堂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这段时间,你就在外面继续查香料。如果能帮梁柔儿找到亲人,就最好了。如果我没有出来”
梁柔儿忽然从里面推门出来大声打断了钟馗的话:“谁要你帮我安排了,你又是我的什么人?”
钟馗顿了顿,忽然咧嘴一笑,驱散方才那忧伤的气氛:“如果我没有出来,就是挣够了金子,跑了。”
司马郁堂沉下脸:“你想得美。琉璃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
钟馗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走到台阶下,昂头背手:“以本大神俊美无敌的外貌,这种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老实告诉你,昨天琉璃已经发出邀请,让我加入琉璃堂了。”
“你?演什么?丑角?”
“自然是男一号。”钟馗得意洋洋,摸了摸头发。
“我决定也跟你一起进去。”
“你们刑部不是有规定吗?”
“尚书都疯了,现在其实是我在主持刑部。”
“那你不早说?”
“我不能自己先违反规定啊。”
“哧,迂腐。就算你想进去,琉璃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唱戏你是肯定不行,你会乐器吗?”
“会,口哨算不算。”
“切,我还会敲木鱼呢。”
琉璃对于钟馗的再次到来,很是惊喜。
“这位公子,虽然是第二次见面,却不知道公子的名字。”
“吴忠生。”钟馗随口诌了一个。
“误终生。有意思。你既然进了我这琉璃堂,以后改名叫误终生吧。”琉璃微微颔首,然后指着钟馗身后点了满脸麻子的梁柔儿和长着龅牙的司马郁堂问,“这二位是?”
叫他们两个不要跟来,他们非要跟着!钟馗满心无奈,却只能装出悲切的模样:“这是我侄子和侄女。他们一个聋一个哑。父母双亡,无人照看。我去哪儿,他们都跟着我。所以只能恳请堂主也一并收留他们。”
“你这侄子倒是可以打扫庭院、打更、倒夜壶。只是这个侄女……琉璃堂从来没有女人。”
梁柔儿一言不发,走到旁边取了一个琵琶,静坐片刻,手指一拂,如金似玉的声音便流淌而出。
众人便觉得心里一紧,汗毛都竖起来了。自己仿佛是楚国一名小兵,跟随众人在山中缓缓而行,身边幽谷森然,巨树蔽日。忽然一支冷箭飞来,马啸人翻,汉兵杀声四起,天地震动。惨叫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身边不时有人倒下,却无处可躲,只能攥拳仓皇四顾。
乐曲声忽然嘎然而止,一切便在那一瞬归于平静。
众人浑身冷汗淋漓,看见微笑放下琵琶的梁柔儿,才想起一切不过都是她弹奏的一曲琵琶而已。
钟馗暗暗松开了攥紧拳头的手。掌心火辣辣的痛,一定是刚才紧张到用力攥拳,以至于指甲嵌入了肉里。
琉璃抚掌大笑:“痛快,许久没有听过有人能把《十面埋伏》弹得如此出神入化。我这琉璃堂竟然找不到一个人能超过姑娘。我就留下你了。只是我这堂里规矩还是规矩。以后,你只能装成小厮。若被人识破,便自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