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就走,走了两步,阿藏一转身,走上前一掌推开高良姜,“掌柜的,你不像话,整日戏耍玩闹,高家庄不用管了吗?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阿藏也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说什么。
重镜微微歪过头打量阿藏,有趣,此人心中倒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生气,反而有几分胆怯。
戴发簪的少女拦在了重镜身前,皱着眉,质问道:“你谁啊?敢这么跟我家薛郎说话?”
阿藏什么脾气,哪懂怜香惜玉,呛回了她,道:“你谁啊?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是谁?我是公——”被唤作令月的女子话没说出口,被重镜捂住了嘴,重镜一双带着微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阿藏,忽然嗤笑一声,道:“和尚,原来你是爱上我了,在这儿吃醋呢。”
阿藏如五雷轰顶又有些隐隐的欢喜,掌、掌柜的,你瞎说什么?
“作为一个出家人,本就不该有七情六欲,而你不仅犯了色戒,还对一个大老爷们浮想联翩,你恶不恶心?”重镜是一只能看清人内心每个阴暗角落的妖兽。
四周做买的做卖的,全都安静了,鸦雀无声,每一双眼睛都盯在阿藏身上。重镜对那些人使用了幻术,他们眼中看到的,跟令月一样,都是同一个男人。
有人先笑了一声,开了闸门了,大家都笑了出来,前仰后合,指着阿藏哈哈大笑,一个个生怕自己笑得不够厉害就不能表达立场,一个赛一个笑得夸张,有些争强好胜的,能把嗓子给笑劈了。
阿藏恍惚了,仿佛是自己脱光了站在人群中,无处可去,无路可逃,从未有过的羞耻与恼怒将他掩埋了安葬了。他无力辩解,无法辩解,转身缓缓朝人群外走。
别人怎么会让她走呢?人群围得像一堵墙。
重镜开口了,道:“诸位让一让,看看他往哪里去。”
无数猎奇的目光跟针一样,戳在阿藏的身上,阿藏咬牙切齿道:“高良姜,你到底意欲如何?”
重镜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畅快极了,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开心:“你这脏和尚,真可恨!”
哄堂大笑。
阿藏咬牙看了重镜一眼,心说阿藏阿藏你真是不争气,你怎么就恨不起来他呢?跟被抽了筋一样,步履蹒跚地往回走。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叫着闹着跟在阿藏身后,阿藏一道佛珠甩出来,佛光大绽,那些小妖小鬼吓了一跳,犹豫着不敢往前了。等走回销金窟正门口的时候,身后跟着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夜很深了,路边陆陆续续都在收摊。阿藏他不明白掌柜的为何突然绝情至此,也不知道以后有什么面目去面对他。
本来就是小僧的不对,小僧不该动凡心,尤其不该对一个男人动凡心。错上加错,今日一切,都是小僧咎由自取,是小僧该受此折辱。
阿藏走得失魂落魄,丝毫没意识后身后有一道飞影一路跟随,这黑影只等阿藏走到大喷泉后面去便要下手,它俯冲而至,旁边却忽然打出一拐杖,一下挡住了它的攻势。
此妖正是重镜!
重镜龇牙嘶叫一声,扭头又冲上来,不料,那可恶的和尚竟被人一拐杖打进了喷泉里,喷泉忽然高高喷起,水汽迷蒙,訇然作响,重镜见不到那和尚去了哪里,又靠近不得,大吼一声。
销金窟里立刻有管事跑出来,低头弯腰小心翼翼道:“大人!”
“小甲,把这大水法拆了!”重镜一连两次在这喷泉上栽了跟头,恼怒非常。
甲执事头疼,战战兢兢解释:“不可啊大人,它……它通着天河……”
重镜想起来了,这大水法确实动不得,当年还没有销金窟就已经有了这喷射而出的泉眼,后来销金窟建成以后,将装修成了大水法。此泉眼宽两三丈,人靠得越近,喷薄的水流变越急,从未有人能潜进去过,因此有传闻说它联通着天河。此泉眼堵不上也埋不了,是销金窟唯一不受控制的东西。
又有人弯腰低头地走近了,口称明公子请大人上去。
“派人在此处守着,有任何异常,速来报我。”重镜扔下这句话,一个纵跃,飞身上楼,急匆匆往最高层而去。
明公子是谁?连重镜这样跋扈的妖精都上赶着……
——————
阿藏“吧唧”一声跌坐在石板路上,浑身湿漉漉,这哪儿啊这?抬头一看,俩红灯照着牌匾,上头写着烫金的字:“高家庄”。
这是回来了?后脑勺有些疼,一摸一大包,皮里头包着血。谁啊,谁在背后暗算你爷爷?阿藏一咕噜爬起来,四周无人,夜里寂静得可怕。
高家庄饭馆近在眼前,他忘记疼了,心里就一句话:回去,还是不回去?
没想好,一脚就踏了进去。
店里黑漆漆的,没人。
是该没人,那人在销金窟呢。
坐在桌子边,摸着黑倒了一杯水,水冰得冻嗓子,疼。阿藏却觉得冻得舒服,舒服得很,仰起头来,一壶水咕咚咕咚全灌了下去,水撒了一脸。摇了摇,空了。
“哗啦!”瓷壶砸到了地上,摔了个细碎。
手上又抓起了样东西要摔,后院稀里哗啦一声,响得更脆更大声。
嘿,还比上了?阿藏一抹脸上的水珠子,撞开条凳往后院去,一拉开门,就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
王家三儿媳靠着门框拿手绢擦眼角,见门开了,看一眼阿藏,又看一眼院子里。院子里放着床板,上面躺着黑米,黑米他爹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他继母凌娘更是嚎得像是要背过气去。
王氏老家的规矩,年少的孩子不能死在家里,黑米还剩一口气的时候给拖到了门外木板上。
“傻小子!”阿藏跑过去,一摸黑米脖子,还是热的,但没了半点脉动,死了,刚死。
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摸黑米的脉,外头咚咚咚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他推开门左右一看,一头扑了过来,“黑米,我来晚了?黑米!”
王家老爷子拉着人,道:“唉,高掌柜……这孩子福薄。”老爷子不该为孙子哭,眼里没泪,可嗓子是哑的。
“我来晚了!”高良姜带着哭腔。
“没晚,还有救。”一只大白猫从高良姜身后钻出来,显然它是刚刚跟着高良姜跑来的,落在了后面,一身的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喘着气道:“还有救,让这和尚去阴间路上追,还能追上。”
高良姜一转头,这才看到阿藏,她还记得之前那事儿,眼前的人只觉得陌生得很,嘴里又苦又涩,还要说话:“阿藏……阿藏法师,劳您跑一趟?”
“你求我?”阿藏没忘记就在销金窟,就在刚刚发生的事儿,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
“你跪下来,求我。”
第41章 阴间路1
男儿膝下有黄金, 跪天跪地跪父母。
高良姜“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眉头都没皱一下,面无表情。倒是倚着门框的三儿媳妇被吓得一哆嗦,心说这得多疼啊。
阿藏也呆住了, 他没想到掌柜的真会给他跪下。
靠在王老大怀里随时要哭晕厥过去的王凌娘哽咽道:“使不得, 掌柜的,真使不得, 您这是在折我王家的寿啊。”说着拿胳膊肘顶王老大, 示意他去把人拉起来。
白猫早看王凌娘不顺眼,一个纵跃上去要抓花王凌娘的脸, 王凌娘惊恐非常, 摔坐到了地上,不偏不倚避过了那一招。
一个追一个让, 偏偏谁都没吃亏,场面一度十分混乱,阿藏在折嘈杂中清晰听到了高良姜的声音, 他说:“衍藏法师,求你救黑米一命。“
叫我全名,还用了”求“字……阿藏差点魂飞魄散,掌柜的这是生气了?要跟我划清界限了?跟我形同陌路了?他这会儿忘记刚才的生气和愤怒了,只觉得害怕。
追得火热的猫王一甩尾巴跑了过来,焦急道:“和尚,速速行动,迟则晚矣!”人死了去阴间, 妖死了却不去阴间,猫王没法走阴间路,因此只能求助了可能精于此道的阿藏和尚。
和尚望着高掌柜发呆。
猫王忽然想到,听说阴间路飘忽不定,生人脚不可粘,唯有魂魄可走。并且,这路是修给死魂进入地府的,生魂不该走,因此死魂在这条路上是日行千里,而生魂则是步履维艰,若是和尚一个人去,定是追不上了,“高掌柜,烦请一同前去。”
“不必!”阿藏当即一口回绝。
猫王仔仔细细一解释,高良姜说我去,我跑得快。阿藏脸色黑了,斩钉截铁道:“不行!”
高良姜给猫王使了个眼色,不必等他同意,猫王会意,双爪对着墙一顿猛刨,这墙是饭馆的后墙壁,将后院与饭馆分割开了。猫王刨得砖石纷飞,一双白爪鲜血淋漓,血顺着墙壁往地上淌。
“太可怜了,这猫太可怜了。”王凌娘扑上来,一双手紧紧抓住了猫王,猫王岂是吃素的,他一扭头咬在王凌娘的胳膊上。
王凌娘真是条汉子,都能听见猫王的牙咬在她骨头上的“咔咔”声了,她愣是没松手。
王家其他人都吓得躲进了里屋,王凌娘扭头冲里面喊:“王老大你个死鬼,你不出来帮我?哎哟——“王凌娘尖叫一声,原来猫王趁着她说话分神,一蹬腿踹在她脸上,猫的四爪上都有尖锐的爪子,王凌娘吃痛一松手,猫王一头撞在那墙壁上,鲜血将他抓坏的那块墙壁彻底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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