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刘禾站起身缓缓踱步,“那柳淑淑想要替她长姐出口气,便扣下了原本因属于我们赵国的田税。呵,这女人跟萧慕延倒是一个脾气,肚量如此狭小。”
“哎……都是妾身娘家惹得祸事。”白氏掩面跪地小声哭道,“给王上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妾身,妾身……”
“爱妃不必如此。”刘禾将她从地上拉起,“那位韶华郡主是死于难产,这是谁也料不到的,生死有命罢了。本王记得当时鲁国也来了人,查出来的死因也着实就是难产,你兄长还去向鲁王负荆请罪了,又守了两年,鲁国还要怎样?!”
刘禾想越觉得萧慕延与柳淑淑二人实在是无理取闹。为了一桩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竟然上升成为了国事。
东望可是赵国重镇,每年的田税还有其他朝贡都颇有份量,刘禾当然不会坐视不理,立刻给王泰去了一道王令,命他于明年开春时缴纳今年田税。
王泰收到旨意时,已进入了隆冬时节。无论是北方诸王还是赛罕都无力在组织大战,这次的冬季倒是显得格外平静。
曹师爷对着那道王令犯了愁:“这……刚收上来的田税虽然已经入了库,可现在哪里都需要用钱,王上都不给军饷,还要让我们出田税,那些兵还怎么养啊。”
“交什么税。”王泰将王令扔到一旁,“三年无改父道,他刘禾是过糊涂了吗?先王的王令本官可还留着呢,我东望的田税可全部留作己用,刘禾这手倒是伸得够长的。”
曹师爷听王泰都不称呼刘禾为赵王了,便知道这家伙是铁了心要跟靖平走。
可靖平又算哪头儿的呢。
柳淑淑是鲁国郡主,可鲁国的王现在还是刘昱瑾呢。柳淑淑倒是给天下下了檄文斥责刘昱瑾乃是伪王,但刘昱瑾也向天下宣告柳淑淑是个假郡主啊……
鲁国自家的官司都还没打完呢。
见曹师爷那副犹豫的模样,王泰道:“我东望城中是不是有人在说些什么?”
曹师爷想了一会热,决定还是老实坦白道:“的确有些人觉得咱们东望毕竟是赵王属地……”
王泰怒极反笑:“本官知道了。有些人就是贱骨头,太平日子过得不舒坦,非要没事儿找事儿吧。行,本官就给他们找一个活儿!”
王泰说做就做,当即便召集了东望所有的官吏与武将来到东望军大营空地上。
文官们面面相觑,四周站着东望的士卒。这些士卒们早就不是当初的新兵蛋子,在经历过数次大战后皆是老兵模样,其中还有不少人去过靖平进修了一段时日。
不经常与这些士卒打交道的文官猛地一看,有胆子小的腿已经开始哆嗦了。王泰瞧了他们一眼,只觉得可笑至极。这些官吏除了玩弄权柄还会做什么?!
王泰走到台上,静静环顾了一周,清了清嗓子,说道:“吾乃东望郡守,如今世道艰辛,东望能立足于此,靠的是什么?”
下面有拍马屁的连忙道是王泰领导有方。
谁料王泰并没有接话,伸手一挥,指着四周的士卒高声道:“东望能数次从赛罕的围攻中幸存下来,靠的是我东望将士们浴血奋战!可今天,本官听说这里有些人想要打我东望将士们粮饷的主意……”
王泰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操场上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几个脾气暴躁的守将直接大声骂道:“谁他娘的这么操-蛋!兄弟们卖命的钱都敢拿吗!”
“可千万别被老子知道了,要是让老子知道谁敢这样做,老子的刀可不认人!”
王泰抬了抬手,示意大家静一静。
“先王曾有王令,我东望所有田税丁税可留作军饷自用。如今这笔赋税全部都是用在了我东望将士们的军饷中。如果有人觉得这笔赋税用错了地方,本官给你指条路,只要你能从王上哪里要来军饷,这田税本官便可上缴。如果不然,就少生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王泰沉着脸,“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今天本官把丑话先搁下了,若是以后再有人说我东望田税丁税不当者,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王泰走后,一众官吏纷纷从操场离开。几个心虚的更是低着头,生怕与周围的将士们对上眼。
这厢刚霸气侧漏了一回的王泰,转眼就跑去靖平告状了。
“那个刘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盯着东望这一亩三分地了,还下了王令……”王泰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萧将军啊,郡主大人啊,如今东望是个什么情况赵国根本就不清楚啊,他们还以为我是吃香的喝辣的呢。那么多的将士要养,还有回流的百姓要安置,我这儿……我哪里还有什么田税能上交啊!”
柳淑淑见他哭的不成样子,赶紧让人给他塞了一块帕子过去。
“多谢郡主。”王泰醒着鼻子,接着哭,“刘禾一手拉一手打的,如今城里不少人都起了心思。呵,他们以为我王泰下去了,下一任郡守就是他们了吗?我呸!”
“那个……王大人。”眼见着王泰哭的实在是有碍有碍观瞻,柳淑淑忍不住道“你也别太激动了,这不是还没影的事吗。”
萧慕延道:“三年无改父道,刘禾想要这田税怎么着也要三年后再说。更何况他这王位能不能坐稳了还两说。”
王泰立刻不哭了,连忙道:“对对对!”
柳阔捂脸,实在是没眼看这三人演戏,还演的这么大义凛然。果然,下一秒柳淑淑就笑道:“刘禾算哪门子的赵王,原世子身患恶疾,又没死,他刘禾充其量也就是个乘人之危的小人。”
第91章
柳淑淑身体力行的阐释了什么叫做一名完美的政客。
在自身郡主合法性都还在受到质疑的情况下, 就能理直气壮地斥责刘昱瑾是伪王, 赛罕皇帝是天下第一贼。如今赵王刘禾在她这里更没什么好评价。
“我不认为刘禾的赵王位是合乎宗法的。”柳淑淑道, “赵王薨的突然, 赵王世子之前好好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关头得了恶疾?这里面要是没鬼, 那才是出鬼了!他刘禾在赵国管天管地, 还管到甘州来了?!”
“您的意思是……”王泰似乎知道柳淑淑要说什么。
“这在明显不过了。”柳淑淑笑道,“刘禾到底是不是赵王还有待商榷呢!依本郡看,他这么着急的想要赋税到底是不是包藏祸心呢?”
王泰:“……”你牛!
“那我们该怎么做?”柳阔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用理他。”柳淑淑道,“刘禾给东望的这道王令也只是试探,如果他不知好歹非要革了王大人的郡守之职……”
王泰神色一凛,顿时紧张起来。
柳淑淑:“那么首先,他必须是赵王才可以。”
“说的没错。”萧慕延很是时宜的捧场。
王泰终于放下心来,无比庆幸自己他这次依旧没有站错队!赵王算个甚, 乱世里谁的拳头大谁在才是王。
不料刘禾似乎是与东望杠上了。一道王令刚下来后,又追了一道王令, 依旧是来清算赋税的。
萧慕延不由蹙眉:“这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刘禾不傻,为什么要追的这么紧?”
柳淑淑也不明白:“说不定他就是个蠢货呢?”
不等他们研究出什么来, 刘禾的第三道王令也到了。王令里直接说了要派官吏前来东望,打头的便是隆西白家。
萧慕延与柳淑淑两个盯着那道王令看了许久, 还是捉摸不出这里面是否有其他意思。
倒是柳淑淑想起一件事:“我长姐嫁的就是这个隆西白家。”
萧慕延比她知道的多一点, 解释道:“白家是赵国望族, 如今刘禾的妻族也是白家, 让白家打头来东望,刘禾这是摆明了要向我们施压。”
“他们不是施压。”柳阔沉着一张脸走进来,首先虚点了点柳淑淑,“大白天的关门作甚?不怕喘不过气?”
“这不是商讨军情怕被人听见了吗?”柳淑淑眨眨眼,连忙笑道,“哥哥,你说他们不是施压那是为什么啊?”
柳阔叹了口气,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挑个良辰吉日赶紧把妹妹嫁出去算了。成日里跟着萧慕延成双成对的出入,大家闺秀要遵守的那一套直接被柳淑淑踩成了渣。偏偏还有萧慕延这个杀神站在旁边,要是谁敢对柳淑淑的做法说三道四,呵,萧慕延会将他踩的连渣都不剩。
“他们是心里有鬼。”柳阔道。
萧慕延/柳淑淑:“哦?”
柳阔:“……”你们两个一脸听故事的模样是闹哪样啊!
“韶华嫁给白家老大,死于难产。当年王上派了精通妇女小儿的太医前去白家,得出来的结论也因胎儿太大,导致的难产。当时这件事闹的很大,最后连先帝都出来调和,白家老大亲自来了鲁国负荆请罪,所以这件事便翻片儿了。毕竟逝者已亡,鲁赵两国也要共同抵御赛罕,不能因一位郡主而伤了两国和气。”
柳阔一边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韶华郡主去世的时候,萧慕延年纪尚小,并没有很关注。毕竟当时两国的御医都在场,得出的结论就是难产。现在听柳阔的语气,难道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