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淑淑现在要做的就是巡视整个甘州,鲁王嫡出血脉的头衔很能鼓舞这些鲁国来的将士们。
第一站自然就是东望。
王泰还不知道,自己这次晚宴的座次的排序对后来有着多深远的影响。但现在,无论是萧慕延还是柳淑淑,对二人并肩坐着都没有任何意见。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萧慕延觉得柳淑淑离他还是远了点……
下次可以暗示一下王泰将两张桌子干脆摆在一起。
晚宴的氛围很轻松,王泰还准备了乐舞助兴。酒过三巡,柳淑淑频频朝着萧慕延那边望去。
她的席面上的菜肴都是特制的,与众人都不一样,主要是以药膳为主,也没有酒,酒杯里装的只是白水罢了。
但萧慕延喝的就是货真价实的玉酿了。这家伙的酒量根本就个渣,偏偏很多人都以为他特别能喝,东望的官吏来敬他,他也是来者不拒。柳淑淑还记得他身上有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频繁看他,希望萧慕延能明白她的眼神。
在她往萧慕延那边看了第六次后,萧慕延终于放下了酒杯。随后又倒了一杯,前来敬她。
这货肯定喝醉了……
搁着平时他肯定不会让她喝酒。
柳淑淑扶额,以水代酒干了一杯。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你少喝点,是不想伤口痊愈了吗?”
萧慕延委屈的眨眨眼:“好。不喝了。”
柳淑淑再次确定他的确喝醉了。眼见宴席也到了尾声,干脆带着萧慕延提前离席。反正这里他们两个最大牌,提前退席也是正常,下面的人反而能更自在。
萧慕延哪怕是喝醉了,脚步依旧十分稳健,猛地看上去就跟没事人一样,但一双眼睛却骗不了人,柳淑淑被他瞧的脸滚烫。
“不能喝酒还逞强,你当你是我兄长么?”柳淑淑将他按在椅子里,端来了醒酒的汤药,“他千杯不醉,你是一杯就倒,赶紧喝了,不然明天头疼。”
萧慕延老老实实的接过药,一口闷下,又老老实实的净手洗脸。这样听话老实的萧慕延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柳淑淑不由嘿嘿笑了两声。
惹得萧慕延不由问道:“淑淑,你笑什么。”
柳淑淑恶从胆边生,伸手捏着萧慕延的脸,幼稚地往外一扯,忍不住又哈哈大笑。
萧慕延满脸的不解,但也没有阻止她。
“这是真的喝醉了啊。”
萧慕延眼睛亮亮的盯着她,看的柳淑淑心虚不已,赶紧松了手,问道:“头还疼吗?”
萧慕延低头想了一下:“不疼。”
“那行吧,我走了。”
柳淑淑正要出去叮嘱侍从们晚上多留心,谁料萧慕延却突然喊住了她。
“淑淑!”
柳淑淑停下脚步回过头:“怎么了?”
“你真好。”萧慕延笑道。
被莫名发了一张“好人卡”的柳淑淑捂着胸口,艰难道:“嗯,知道了。”她想要离开,觉得不放心,又折返了回去。喝醉酒的萧慕延仿佛从一只老虎变成了一只奶喵。
柳淑淑伸手盖住他的额头,试了试体温,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这是乱说什么胡话呢,哎,以后还是别喝酒了,老实遵守军纪吧。”
萧慕延微微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柳淑淑,只觉得心里被填的满满的。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当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就是一个战争兵器时,他遇到了柳淑淑。
老鲁王对他,是怜悯与愧疚。
越骑军对他,是尊敬与爱戴。
柳淑淑与这些人都不一样,是她带他回到了人间。
柳淑淑还要在问萧慕延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一低头,发现他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萧慕延毫无防备,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毫不保留的全部留给她。
第二天酒醒后的萧大将军没有任何不适,依旧生龙活虎的去给柳淑淑请安。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被柳淑淑盯着有些不自然的萧慕延讪讪的说道。
“没什么。”柳淑淑看了半天也没从他那里看出什么端倪,就是有些可惜萧奶喵又变成了吃人老虎。
此番东望之行,柳淑淑还要将在靖平实行的救援制度在东望推广开来,王泰当然是全力支持。
战后各种政策都要陆续推广开来,以方便凝聚整个甘州。只是柳淑淑忘了东望乃是赵王的属地,她身为鲁国郡主,在东望根本没有任何权力。
但王泰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这一茬。比起山高水远的赵王,他现在可是在萧慕延的地盘上,这队该怎么站,还用说么?
但他不提,不代表别人没有意见。
只是不等反对的声音出来,王泰便接到了来自赵王王宫的噩耗,赵王薨了……
第90章
梁朝永乾元年十一月
赵王于行宫薨逝。然而继位的却不是早已立下的世子, 反而是其第三子刘禾。
若是搁在太平年景,藩王之子是否可以继续称王都必须要看皇帝的旨意。如今礼乐崩坏,刘禾只是向南方的永乾皇帝象征性的朝礼了一下, 便直接继任藩王之位了。永乾皇帝也知道自己对北方的统治名存实亡, 刘禾的折子能传到南方来, 也只是给他面子罢了。自莫兰河战败后,南方朝廷已经默认与赛罕南北分治了, 对刘禾的奏折也就直接批了“可”。
刘禾继位,头一件事便是清理赵王留下来的政治遗产。赵国原来的王城早就被赛罕占领,赵王的藩国领土更是缩水了三分之一。领土缩水直接影响到了整个藩国的赋税,哪怕是在乱世,贵族们的吃穿用度也是不能缺的。
刘禾直接下令彻查全国赋税, 又招来了丞相,问道:“甘州的东望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去年开始就没有在缴过田税了。”
“王上有所不知, 东望因要自行抵御赛罕,先王曾下令东望田税可以允许其自行留用。”
“我赵国这么多城池都要抵御赛罕, 难道就他东望特殊吗?”刘禾冷哼,“呵, 恐怕这这田税还不知是落在谁的肚子里。”
丞相不敢多言。
先赵王薨逝后,世子得了离奇的怪症, 浑身起了浓疮,根本就不能继承王位, 剩下的诸位公子立刻开始了夺权之争。没想到最后夺得王位的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公子刘禾。
要说刘禾有什么比其他公子的优势, 恐怕便是他的妻子乃是白家女。先赵王妃便是出自白家, 刘禾的妻族算是诸位公子里非常抢眼的了。
白家在赵国颇有分量,不仅出了两任王妃,连梁朝皇帝的后宫里也有白家的女孩儿。白家公子娶的妻子也都出自名门望族。最近一次显赫的联姻便是白家嫡出公子娶了先鲁王的嫡长女韶华郡主。
奈何韶华郡主红颜薄命,嫁过去没过三年,因难产而死,没有留下任何子女。这位白家大公子为妻守孝两年后,又娶了一位赵国本国贵女作为续弦。
刘禾继任赵王位,背后白家出力良多。
“本王一提东望,那些大臣们便怕的跟什么似得。呵,难道我赵国的东望变成了他萧某人的地盘了吗?”
朝议散后,刘禾气的发抖,对着王妃白氏大倒苦水。
白氏替他捶着背,柔声道:“别气了,谁让东望离靖平近呢。”
“近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他萧慕延到底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刘禾骂道,“他就是个不忠不孝之人,背叛了鲁国,想要自立门户,呵,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吗?亏得以前还听说此人如何忠义,老鲁王一去世,这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吧。也算是刘昱瑾倒霉,手下将领里竟然出了这么个货色。”
白氏见他气的不行,又赶紧让人上了水果点心,好生伺候了一番,才轻声道:“妾身有一事想要禀告王上,只是……担心王上听了后生气。”
刘禾看着白氏,他的妻子虽然是出自白家,但一点儿傲气也没有,平日里不论是他还是对后宫其他女子都是温柔可人,刘禾也喜欢她这一点。现在见着妻子微蹙柳眉,不由也温和了几分,说道:“本王的气量难道就那样狭小?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白氏微抿薄嘴,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妾身以为,萧慕延故意扣下东望田税,怕是与妾身娘家有关。”
“你娘家?”刘禾顿时来了兴趣。白家与萧慕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娘家做了什么吗?”
白氏道:“王上可还记得妾身长兄的婚事?”
刘禾想了一会儿,不由瞪大了眼:“不能够吧!萧慕延早就跟刘昱瑾翻脸了,至于吗?”
“韶华郡主可是现在那位郡主的亲姐姐啊。她可不就是气着白家了。萧慕延想要打着那位郡主的幌子,自然也要表示一番忠心。”
“难道那个柳淑淑还真的是郡主?”刘禾摸了摸下巴,“本王还当是萧慕延随便找的一个人冒充的。”
“妾身以为那位郡主的身份怕是八九不离十了。”白氏道,“咱们赵国与萧慕延想来是井水不犯河水。靖平与东望成为邻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赛罕围攻这两处也不是一次两次,可哪一次东望的田税也都是按时交了。王上您想一想,可不就是那位郡主出现后,东望的田税就出问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