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便说:“你如今也知道了,我们如故,与别的人不一样。”
“当年,如故一出生,就面临夭折,他爹请遍天下所有名医来为他诊治,但那些医生都回天乏术,我们没放弃,开始寻求别的法子,所以如故不仅是从药罐子里泡大的,他从一出生,就承受了许多非人的折磨!可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他很懂事,难受能忍着,疼也不会说,我和他爹,为了沈家的后世千秋,只能狠心让他承受这一切,可我们任然无法让他活得更久一些,他十八岁那年就死了,那夜,我们正在为他操办后事,家中突然来了一个外乡人,一身破烂,脏兮兮的,那外乡人说,可帮如故续命,他爹本要将对方打发走,我却从绝望中生出了新的希望,想让那外乡人试试,却不想,外乡人花了三日时间,竟真让我儿复活!”
说到这里,沈老夫人停顿下来,眼中有什么在变化着。
南昭知道,故事还没讲完,她抬头急切的问:“后来呢?”
对方沉沉回答:“后来……我们发现,活过来的如故不是正常人的活法儿,有诸多不能外传的秘密,那外乡人还说,活人活着要吃饭,不吃饭就得死,而死人要一直活着,却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沈老夫人目光看过来,多是无奈与凄凉,她说:“我儿他复活以后,虽能吃饭,却非他存在的能源,他只有不断吸收灵物之气才可活下去!”
南昭不解,“灵物之气,是指的什么?”
沈老夫人埋下头去,“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那些死人的怨气!”
第029章 祠堂罚跪
南昭恍然间,似乎明白了沈如故在面临那些亡者时的平静;这些年来,只怕他每日都与这些东西打交道。
“那我呢?”既已说到了这里,她便也问起了关于自己的事来。
“你——”沈老夫人看向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拉长了尾音。
“我儿能有今日,已是逆天之行,老身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也是知道,因果是要还的,但若能让我儿活成个人样,我愿抵上自己这条老命,而你这样的命数,克亲带灾,是万不该嫁进我们沈家的,娶了你,后面便跟着无穷的灾祸。当初,我和他爹,绝不同意这门婚事!”说到这里,对方重重叹气,“可我儿他,却固执要娶你,还说这世间,再也没有比你更适合的良伴了!”
南昭正为这番话出神,老夫人声调提高:“良伴?你瞧瞧你,这才进门第几日,便闹得鸡犬不宁,人仰马翻,连着你身上的人命就两条了,恐怕经过昨天那一夜,死的人更多了吧?”
她自责的将头埋下去,对于这条罪状,她无力辩驳。
老夫人也聪明着呢,冷哼一声说:“我儿昨夜就不该去救你,像你这种灾星,早死还是个解脱,瞧瞧吧,我儿这几日为你耗损颇多,他若有何闪失,你就滚出沈家,我们可供不起你这座天煞的瘟神!”
虽说这些话难听,但南昭却能理解,沈如故的状况他也知道了,现在情况很糟,作为他的母亲,说几句气话,并没有将她立刻赶出门去,已比她亲生父母好太多,她小声的回答:“娘,您教训得是,但别因为我,气着自己的身子!”
“你就在我沈家的诸位先祖面前好好跪着反省,没我的允许,不准吃饭!水也不准喝!”沈老夫人狠心的说完,便负气离开。
南昭认罚,腰杆挺得笔直的跪在祠堂内。
夜深无人时,想到沈如故对她的那句话……世人可以选择如何活,却无法选择如何生。
他和她一样,从未有过权利选择出生,他们一出生,命运就宣判了他们死刑,对此,她怨天怨地跪求哀怜,而他要她从地上站起来,他说她跪着拥护的信仰一文不值。
她那时还很生气,这时也全明白了!
命运不给他们的东西,他要她自己去争,而不是跪求!
就这样,南昭跪了一整夜,也不知还要跪多久,但老夫人那般气她,怕是不易算了,她也做好了跪三天三夜的准备。
天亮后,有个丫鬟进来打扫祠堂,她忙问:“请问,大少爷好些了吗?”
对方无奈的对她摇了摇头,不久,便忧心忡忡的出去了!
摇头是何意?南昭慌了!
难道沈如故没救了吗?
“沈如故……”南昭想起身,去他们的居所梅苑看望沈如故,可双腿早失去知觉,稍微一动,便瘫坐在地上,不能自控,她不放弃,又挣扎了两下,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你也和我作对!你也和我作对!”她气恼的锤着自己的腿,恨不得将它们砍了!
这时,头顶的光线却被何物遮去,她回头看,便见一双白色布靴站在面前,她顺着白色的袍角看上去,便见沈如故漂亮的脸蛋,正低头看着满脸鼻涕泪水的她。
第030章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她眨了眨眼睛,确定他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开心的笑起来,“你没事了吗?”
对方依旧那副姿态站着,“有事的是你吧!”
“我?”南昭不禁看了一番自己的禁地,却还是无伤大雅的回答:“不就是罚跪吗,我从前在观庙里,跪过比这还久的……”
“咕噜咕噜——”有声音从她肚子里传出来,将她自己的声音都给打断,一时有些窘迫,话也说不下去了!
沈如故却是幸灾乐祸的神态,“这样说,你还可以跪很久了,那我便放心了!”
“放心?”南昭抬头仰看他,不明白的问:“夫君放心什么?”
“方才听我娘说,要教你些在观庙里未学过的东西,还说要罚你跪个十天半月,不准离开祠堂,我本还担心你熬不过去呢!”
这下,她神色大变:“娘当真要我跪十天半个月?”
“她老人家向来说一不二,我都得听她的!”这便是他也拿她娘没办法。
南昭苦涩的笑了一下,一丝抗争的意思都没有说:“其实……这般已很好了!”
沈如故还以为她会哭求些什么呢,这么轻易认命,反而失了趣味,挥挥袖子道:“那你且跪着吧!”
瞧他要走,南昭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袍角,他便停下看她要做甚。
南昭低着头,声音轻浅的道:“对不起,沈如故!”
沈如故面色未动,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不被尘世沾染的姿态,但他未走,停在原地,好似在等她其他的话。
“以前我怕你,所以想逃离,昨夜,我已从娘那得知你的事,才知道,我曾对你的害怕,与别人害怕我相同,我本该是这最了解这感受的人,但我没有,而你却为了救我,差点死掉,对不起!”她请求原谅,巴巴地望着他。
可沈如故却什么都未说,就这么继续往祠堂外面步去。
南昭是在经过一整夜的跪思,才鼓起勇气向他坦白自己的心境,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她所有的期待都仿佛落空了般,心头十分慌乱,继而喊道:“沈如故!”
对方不得不停在院子里,今日是个阴天,冷风吹起他的袖子以及那一头的青丝。
南昭深吸一口气,问他:“娘她老人家说,你需吸收灵物之气才可维持这具肉身,而我手心的怪纹,可以引来无数怨灵,这,便是你娶我的原因,对吗?”
“你若对我无用,死活又与我何关?”沈如故并不否认,这回答甚至略显冷血。
南昭听后却并不如想象中难受,其实对于这答案,她早就接受了!
她说:“以前你说你娶了数个新娘,都是用来吃的,其实,我从未信过,还暗自嘲笑你无稽荒诞,你嘴里就未说过什么真话,但我却偏偏相信你说的那句,不会丢下我,是我傻吗?”
沈如故回答:“你不是傻,是蠢!”
南昭不反驳,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继续说:“幼时我一直想回青州城的家,我一直不肯承认,在十六年前他们将我丢下那刻起,我就无家可归了,直到那日他们放任我被乱棍打死时,我才算认清了这个现实。而你与我本非亲非故,却屡次救我,对于这一点来说,我其实很庆幸,庆幸自己在这世上对某个人,还有那么一点价值,所以,你有何动机我都不在乎,从今以后,你沈如故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沈如故听完,没作任何回应,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的问:“说完了吗?”
南昭点点头。
他便迈步出去了!
出!去!了!
南昭眼睁睁的瞧他消失在了院门口,刚才期待的神情,逐渐化作一脸的怨气!
她指着院门方向,切齿道:“姓沈的,好歹回应一下,哪怕一个字也行啊!”
哼!
她气呼呼的跪回去,安慰自己说:“一定是死的时候,心也死了,一定是这样!”
“我何必跟个死人一般见识呢?”
却是没多久,有个丫头端着托盘进来,老远,南昭就闻到了鸡腿的香味儿,她当即就将告白失败的恼羞成怒抛之脑后,转脸一副馋虫模样。
阿碧走进来一脸心疼问:“少夫人饿坏了吧?”
“我娘不让我吃东西,还不准喝水!”话虽这样说,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托盘里的食物,不停的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