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雅:“祯是怎么猜到的?”
武祯:“难不成我看上去很傻?”
裴季雅一哂,随即话音一转,“既然祯知道了,那你应该明白,我们更配不是吗?”
武祯之前就拒绝过,现在又听他提起这事,懒得和他多说:“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今天你就启程回昆州去。”
她说的不客气,裴季雅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有些哀怨道:“怎么,连婚宴也不让我参加吗,好歹也是你表兄。”
武祯直言:“如果裴表兄是真心来参加我的婚宴,我自然是欢迎的,但表兄心怀恶意,我不得不担心你会再对我身边之人出手。”她顿了顿,“特别是我的夫婿,他不过一介普通人,怕是受不起表兄的格外注意。”
“表兄该庆幸,好在你还未对他出手,否则今日表妹我就不是请你回去,而是打得你站不起来,让人抬你回去。”
裴季雅:……其实已经出过手了不过没得手,如果能直接对付梅逐雨他用得着这么迂回吗。
不过……裴季雅发现,武祯似乎并不知晓那梅逐雨是个道士,这倒是有趣了。
“好吧,那我就回昆州去。”裴季雅并不多纠缠,他这人虽然一副怪异性子,但很识时务,眼见武祯认真起来,要是惹怒她,这位猫公恐怕不会让他好受。
正是知道这一点,裴季雅才会只闹出点不大不小的事,否则他若真心想豁出去闹事,长安城早翻天了。他不想和武祯闹僵,武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但武祯更强势些,裴季雅斟酌着自己强不过她,只能退一步。
裴季雅第二日果然就收拾东西回昆州去了,豫国公大约是想歪了,见侄子病歪歪一脸苍白的在女儿婚宴前夕离开,还道他是心里记挂着女儿终究放不下,所以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他心里有几分愧疚,几年前侄子就给他写信想要求娶女儿,但那时女儿完全不想婚事,他就拒绝了。如今,若不是静言大师死前批语,他也不会逼着女儿嫁给梅家大郎,只能说阴差阳错,对不住侄子了。
坐在马车里的裴季雅,望着远处河堤上的垂柳,那柳树下站着一个牵马的人,是武祯。
她折了一枝柳来送他,裴季雅没下马车,只撩开了马车帘子,而武祯将柳枝递进来,望着他苍白脸正色肃然道:“表兄听我一言,你终究是普通人。纵然在此道天资过人,也不可能完全驾驭那些非人之物,若不慎行克制,终有一日,你会反受其害。”
她少有这种肃然神色,裴季雅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接过了她手中杨柳,“你都要嫁给别人了,还管我做什么。”
武祯砸下帘子,“行了,赶紧走。”
马车渐渐驶离长安城,裴季雅在马车中绕着那根青青杨柳。没能达成所愿,他当然是不甘心的,但毕竟是表妹,所以,他送了一份有趣的礼物,就当为被赶之事出口气。
“祯,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裴季雅神情愉悦期待。
武祯在回程的马上,手中也甩着一根杨柳。她脸上同样带着愉悦的神情,口中低声笑道:“裴表兄,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吧。”
她可以说是很了解裴季雅,这人心眼小的很,这么简单走了,肯定还留了什么后手,所以她也提前回敬了一番。算算时间,等她这裴表兄回到昆州,她做的那个‘鼠地衣’就会生效,到时候少不得请她这花样百出的表兄当几天老鼠了。
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裴季雅一走,武祯与梅逐雨的婚期就在眼前。
五月初一,宜嫁娶。
武祯平日起的就晚,这一日同往常一样睡到了中午,若不是豫国公几次三番派人来喊,她大约还得再睡上一个时辰。她打着呵欠踱到花厅,见父亲戴着个帽子紧张的团团转,随口笑道:“阿父,是我出嫁,又不是你出嫁,你这么焦急紧张做什么。”
豫国公狠狠瞪了这个不着调的女儿一眼,张口就念叨:“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整日胡说八道一点规矩都没有,你也不看看这天色,还睡觉,不早早起来准备了,等时辰到了还乱糟糟的像什么话!”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
武祯喝了口奴仆端来的浆酪,四平八稳的坐在那,一点都不像马上要出嫁的女儿家。“急什么,婚宴还早,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正所谓婚礼,便是昏礼,要等到黄昏时分才会开始。长安时下风气,男女婚嫁双方,若是女方势大富贵,一应婚事过程,婚宴,都会安排在女方家中,有时候男方还会十分乐意婚后一齐住在女方家。关于这些事,武祯与梅逐雨说过,婚宴在豫国公府,至于日后住在何处,就便宜行事,想往哪里住就往哪里住,左右梅逐雨那宅子只有他一个主人,豫国公府这边,也只有武祯一人常住,两人自由得很。
午时过去没多久,豫国公府终于忙起来,先是奴仆们热热闹闹的在后头宽阔的地方支起篷子,那是摆婚宴酒席的地方,还有人在扎百子帐,就是一对新人婚礼上坐卧的地方。武祯一手端着一盘酥脆香甜的撒子,吃的津津有味,看着奴仆们扎百子帐,往里头放些寓意美好的东西,底下还垫上了石榴图。
“扎的太小了,弄大点,你们做笼子呢。”武祯翘着腿指点的时候,梅四崔九一行人带着棍棒过来了,一个个兴奋都写在脸上。
“祯姐,我们来了。”
“祯姐你放心,我们今天都带了家伙来守门的,梅家大郎休想这么轻易的就进门!”
这群少年们是打算充当女方亲眷,为她守门。往日他们不好对人家梅大郎动手,可今日不一样,一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正大光明的为难他。哪家郎君想娶别人家娘子,都得过这一遭,没那么容易心想事成的!
武祯瞧他们摩拳擦掌的样子,也不多说,随他们闹去,反正也闹不出什么事。
“二娘子!二娘子!”有奴婢提着裙子寻她,见她竟然还在这边看扎百子帐,很是哭笑不得,拉了她往房间走,“二娘子,您可别在这看了,这扎百子帐哪是新娘能看的啊,您还得去洗澡梳妆呢。”
混在少年堆里的两位娘子闻言,也跟了上来,几人拥着武祯回房。武祯任她们笑嘻嘻推着,自己手里还端着那碟酥炸的撒子,“时间还早,好歹也等我吃完。”
奴仆无奈的笑道,“哪家娘子像二娘子您这样的,大婚临了还这么慢吞吞的。”
武祯是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比她还兴奋,好好洗了澡,又坐在那任几个奴仆给她擦干头发,穿上几层婚服。女子婚服乃是青色,层层叠叠的青纱裹着,外头还要穿一件青色团花大袖衫,就是先前被众人缀了金花玉花的那件。
她平时发髻随意,今日也被众人打理的隆重,金玉满头熠熠生辉。
最后,还有上妆。武祯不爱在脸上乱画,最多描个眉,但时下许多娘子都爱染眼妆腮红,贴大大的花钿,她今日是新娘,当然也免不了这一遭。武祯懒得和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大小娘子们多说,只得让她们自己随意,自己闭目养神,结果上妆完了,她睁眼一看,被镜中那个模糊的影子给吓了一跳。
好嘛,比妖市里那几个鬼看着还可怕些。她本想拆了,但一想小郎君看到这模样后会出现的表情,又忍住了。拿这样子去吓吓他,武祯一笑,就感觉脸上有什么扑簌簌往下落,不由问道:“你们是不是把面粉拍我脸上了?”
孙娘子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扶着她的肩道:“祯姐,这是香粉呢,我特意给你调的,你闻闻香不香?”
武祯的鼻子已经闻不到味道了,从她们刚才围着她系香囊放香珠,还给她的衣服熏了香之后,她就感觉鼻子里全都是浓郁的香味,其他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这实在遭罪,她现在希望小郎君早点来,省得她要像个衣服架子顶着个妆奁子似得。
梅逐雨确实早早就来了,不过,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小舅子’给拦在了门外,其中还包括原本该帮他进门的堂弟梅四。
崔九赵郎君等人手执棍棒目露凶光,瞧着梅逐雨下马,他们立刻大喊:“打!”然后扑了过去。
梅逐雨从没参加过别人的婚礼,他也不清楚这个风俗,他那本该教导他这些事的伯父昨夜拉着他喝酒,喝醉了说了一大堆婚后生活的艰难,最后差点哭了,就是忘记了告诉他怎么应对今日这些事。
所以,看到一大堆人凶神恶煞的打过来,他略愕然后,就从容而轻巧的接住了那些乱棍,一个个抽出来给扔在了一边。按照习俗,他得乖乖被打才行,而这些人也不会真打,只是做个样子。可梅逐雨不清楚,所以他看众人都愣住了,也就朝他们点点头,往门里走了进去。
他想早点看见武祯。
众‘小舅子’面面相觑,不敢置信,“他刚才,他怎么把我手里的棍子夺下去的,我为什么没看清楚?”
“啊,对啊,为什么他这么轻巧啊?!”
“你们愣着干什么,就这么轻松让他进去了?赶紧接着守门啊!”
唯独曾见过梅逐雨暗巷打人的赵郎君,一脸冷静,早有预料。早已见识过梅逐雨可怕之处的他,今日带的是一把剑,非常凶残,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依旧是一个照面被人夺走扔在脚下,嘤,太过分太不给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