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他去斋房吧。”一位面相慈善,身披袈裟的老和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顾珩又清醒了些意识,发白的嘴唇喃喃喊着:“师傅。”
那老和尚把了把顾珩的脉,向那小和尚嘱咐道:
“扶他去休息,让他含颗参丸。”老和尚又转头看向我,我那时便觉得老和尚看我的神情有些古怪,“姑娘大可放心,这位公子并无大碍,姑娘可随我来一趟?”
他冲我笑了笑,我一头雾水的跟着他走进了一座殿堂。殿堂里供奉着的是观世音菩萨,我瞧见旁边的桌子上有些未点的香,我便拿来上了柱香,拜了拜观音菩萨。待我起身,那老和尚开口道:
“姑娘可有所求?”
“并无所求。”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哦?若无所求姑娘为何要拜呢?”他又问道。
我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回答他:
“很多人有所求,拜的比我还虔诚,可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得偿所愿的,你该有什么不该有什么,都是不可扭转的。换句话说吧,我比较信命,命里有的就不会少,命里没有的怎么拜也不会多。拜菩萨,我只是求份心安。”
“哈哈哈,小姑娘,你年纪尚小,却有如此大智,难得难得呀。”那老和尚笑了笑,
“姑娘你很有慧根,若好好利用,此生定潇洒快活。不过,稍有差池,定也万劫不复。”
我又糊涂了,总归我听出了些不好的,便又着急地问:
“万劫不复?怎会如此?”
老和尚叹了口气:“就如你说,不多不少,一切命里都有安排。”
我还是一头雾水。后来,老和尚拿出来一个锦囊赠与我,他说若遇过不去的劫难,打开看看便好,锦囊里便是你的出路。说完,他就去了顾珩的斋饭,留下我一个人在殿内。
等到傍晚我去看顾珩时,他盖着被子已经在榻上熟睡了。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不烫也不凉,气息也平稳,我安了心,就坐在一旁守着,生怕他夜里又出什么事。渐渐地,我趴在塌边也睡着了。
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辰,不记得是醒是梦,睡到一半忽然有模糊的意识,有什么东西搭在了我的身上,还有些暖和,我下意识地把手盖在了耳朵上,动了动肩膀,昏昏沉沉的又睡着了。
待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顾珩已经不见了,我吓了一跳,马上出门去寻找,一时间我也没注意原本披在我身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顾珩站在院子里,阳光灿烂,秋风送爽。他向我望来的时候,忽然刮起一阵风,吹乱了我的碎发。
我与他开着玩笑:“哟,娇贵的顾少爷,那么快就好了?快进去躺着,免得这风又把您给吹倒了。”
他用力地捏了捏我的鼻子,一阵酸楚涌上我的鼻翼,疼得我连忙拿手揉了揉。
“我的病早好了,我们该下山了,小语姑娘。”他弯起嘴角笑了笑。
我还在惊讶于他为何会知道我名字时,就被他拉下山了。
“我们不用和老和尚道个别吗,人家还救了你,这不大好吧。”在山脚,我们看见了李行的马车在等我们。
顾珩还是一脸无所谓地说:
“不用那么见外,他知道我向来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说着也把我带上了马车。
李行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一路的颠簸,又引起了我的困意,我昏昏沉沉,摇头晃脑,时不时撞到顾珩的肩上,又马上抬起头,向窗边靠,可窗边的木头是在膈得我难受,我又继续摇头晃脑,不知所措。
“想靠就靠吧,我的肩膀难道不比那木头舒服?”
听到顾珩那么说,我也就毫不客气的把头往他的肩上靠去。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了下来。我跳下车,正想和顾珩道个别,却没想到他一把拉着我往一间大宅子里去。
“我帮你安排好了房间,你在这想住多久住多久,不用客气。”
我听这话连忙抬头看了看宅子门上的匾额,大大的“顾府”二字映入眼帘。我觉得这样不妥,正编着一番话想拒绝。这时候,一位身着华丽的夫人在一堆丫鬟的簇拥下走出来,我不知道她是谁,只是顾珩下意识把我往他身后拉了拉这个动作让我有些不安。
那夫人一脸的担心,看清楚了顾珩才舒了一口气,关切道:
“珩儿,你可吓死为娘了,你若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和你爹交代。”
顾珩冷冰冰的,对她好像没什么感情,
“让母亲担心了,我没事,是这位姑娘救了我,她初来洛城没落脚处,我想让她暂住顾府,不知可否……”
还没等顾珩讲完话,那夫人就过来拉着我的手,一脸感激地与我道谢,盛情难却,我也就这么住进了顾府。
在顾府的那几天,我也理清了一些事。这位夫人姓孙,并不是顾珩的生母,顾珩的生母早在他三岁的时候便去世了。我见这位孙夫人平日待顾珩不薄,衣食住行样样安排妥帖,可顾珩却对这位继母没什么好感,我也不知为何。
孙夫人为我安排了个小丫鬟来照顾我,她叫绿娆,有她在,我在顾府的日子不会那么无聊。孙夫人待我很好,每日都会差人给我送补品鸡汤的,近来吃得我都胖了些许。
后来我忽然想起了件大事,去找顾珩。
我还依稀记得,那天我在顾珩的院子里,我与他说:
“顾珩呀,你可还记得多年以前你曾欠我一件新裙子。”
他正靠在池塘边的靠椅上,喝茶的茶杯刚刚举起来却又停住了,他愣了一愣缓缓地放下杯子。他看着我,我琢磨不出他那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他的双眸似乎在笑,眼里的光似乎像漫过了万水千山,微风又把那束光吹进了我的眼中,那光中带着的万般柔情又融入到了我的心里,我不禁打了个颤。
他竟有些得意地说:“我可等你太久了。”
我干愣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光就这样悄悄流过,他不知,我也不知。
几日之后我才见着顾珩,他提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款款向我走来,盒子里是一件牙白色的裙装,袖口、领口还刺着绾色的刺绣。
我觉得这件裙子十分漂亮,至少比这十几年来我穿的粗衣素布漂亮大方得多。
我有些感动,顾不得手里还拿着裙子便上前抱了抱顾珩。
我不懂,平时二胖替我抄课业,我也会感动地给予他一个拥抱,这并无什么差别。
松开顾珩的时候,我发现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眉头有些小皱,生气了?好像也说不上。收了别人礼物的我也不好就这样干着,于是我手掌伸向他的脸,他不知道我要干什么,眉头的褶皱又深了一层。
我的手指弯了弯,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在他的眉间揉了揉,抹平了这褶皱。
离得太近,我又感受到了他炙热的目光所给我带来的压迫,他忽然一下抱我入怀,低下头来吻了我。
我涨红了脸,眼睛就这样干瞪着,不知所措。见我有些狼狈,他又伸出一只手轻轻地遮住了我的双眼。
秋风吹过,我闻见了院子里甜如蜜的桂花香。
后来与顾珩在一起的日子,我突然想起师傅老头教过我一个成语——莫失莫忘。我曾问过师傅老头何为“莫失莫忘”,他琢磨了一会儿,严肃认真地与我解释:
“这是让你勤于学业,多背诗念字,不能荒废。”
现在我觉得这个词更适合我与顾珩,莫失莫忘,别丢下我,别遗忘我。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怀念当初那个懵懂的无知的女孩,开始怀念我帮顾珩缝补风筝的那一晚,开始怀念年少轻狂的不懂事,开始怀念少不更事的太幼稚。
奈何岁月长,奈何他的孤单无边,奈何我的心事长绵。
如梦如梦,画面回顾到我在洛城,已是深夜,我凭着记忆里模糊的直觉,找到了顾府。
不知为什么,顾府门口没有一个守卫,门是半掩着的,我轻轻推开一些些缝隙,一股腾腾的杀气混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顾珩抱着一个昏厥的少女,少女胸口似乎受了伤,淋漓的鲜血把她的白裳染得鲜红。黑压压的一群杀手包围着他们,顾珩的脸却看不真切了,只听着他压抑着慢慢怒气的声音:
“谁敢再动她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顾珩那么生气,可想而知,他怀中的女子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吧,她会是谁?想到这里我心里酸了一下。
并没有一个人发现在门后躲躲藏藏的我
。
顾珩把那位女子轻轻放下,柔声对早已昏厥的她说:
“地上有些凉,你忍忍,我很快就好。”说着便把身上的披肩脱下来盖在女子身上。
当他起身时似乎变了一个人,满眼怒腾腾的杀气,他拔出了剑,指着这些来自不善的杀手们。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顾珩使出他的剑,就像挥舞着鞭子,那般嫉恶如仇。黑衣杀手一个个倒下,他眉头不皱一下杀光了所有人。
丢下手中的剑,他抱起地上的女子,在她耳边呢喃着什么听得不真切了,而我这时却看清了那女子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