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从宋云萱的眼角轻轻滑落。
“那是我留给江澈的独一无二的礼物。”镜拭去那滴苦涩的泪,哑然失笑:“心痛了是不是?小萱啊,孔雀墨和山鬼的剧毒是你研制出来的,在你还是女刹的时候,你对□□就有着极高的天分。”
“我记得,当年你研制出这秘药时,你告诉我——此毒无药可解。”
江澈和他都是卫简的试验品,江澈成功了,他却失败了,他为他的失败付出的代价就是轮回之际那非人的折磨与痛苦。
现在这些痛苦他要江澈尝一尝。
他要把他所有的一切全部抢过来。
第73章 尾声篇之夜月
那天雅雅听从宋云萱的吩咐去了崖底, 它在底下找了许久才终于在一片枯叶丛中找到了勾陈刀,衔着刀回到半山腰的山洞时却发现洞里只剩下青霜剑横在地上,而宋云萱早已经不见了。
它匆匆带着勾陈在山洞里外找了一遍, 一无所获只得带着青霜、勾陈回到了崖底。
雅雅守在一刀一剑身边, 等了一天一夜,凌晨时, 它正寻思着要去给自己打个猎,刨了个坑打算把主人的东西藏在土里, 忽得听到林子有动静。
雅雅竖起耳朵, 浑身都警惕起来, 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它躲在了树后准备一击制敌。
来人是个白发老者,他面色惨白像是久待于不见天日之地,一身褴褛衣衫逶迤在地上, 邋遢又肮脏。
老者蹲下身看着地上刚被埋进土里半截的一刀一剑,笑道:“呵呵呵呵,这两天真是好运道,接二连三地给我捡了不少宝贝。咦, 这把刀......是勾陈?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他伸出满是尘垢的手要把勾陈拿起来,雅雅猛地从树后冲出来,凌空一跃, 獠牙一口咬在那老者的脖子上,就地打滚翻了个身正打算一口咬下去时,忽然在他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呜呜呜呜......”
那老者被这突然出现的巨兽一扑倒在了地上,也没有挣扎, 闭着眼等着那巨兽把它吃了,谁料那巨兽又是呜咽又是兴奋地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湿漉漉的舌头涂了他满头满脸的口水。
老者迫不得已推着这巨兽的脑袋,无语:“老头子几年没洗澡啦,你这小家伙要给我洗澡么?”
第一次被称呼为小家伙,雅雅很满意,从老者身上下来,它嗷呜了一声,一边狂摇尾巴一边绕着他的腿转圈圈。
老者茫然地看着这头好像看到自己亲爹似的野兽,问它:“你是不是饿了?不吃我这把老骨头倒是稀奇了,罢了罢了,随我来吧,分口粮食给你。”
老者把那一刀一剑从土里捞出来后,提着破破烂烂的衣袍晃悠悠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雅雅跟在他后头走着,每走一步就离那熟悉的味道更进一步,只是那路东拐西拐,它没跑一会儿就晕头转向了只好退回来继续跟在老者身边。
走了许久,才来到一栋摇摇欲坠的小茅屋里。
屋子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墙角边是碎石头垒成的简陋床,盖着一张破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人。
雅雅一个箭步冲上床板欢喜地又蹦又跳,伸出舌头热情地舔着那人苍白的脸,只是那人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像往常那样伸手揉它的脑袋。
老者急忙忙地喊:“别蹦了,别蹦坏咯,我就这一张床诶......”
雅雅抖了抖身上的毛呜了一声匍匐在那人身边,静了下来。
老者咕哝一句:“原来你俩认识啊。”
夜里,老者煮了一锅不知什么东西,软塌塌的泛着不怎么好吃的气息,倒了一半在一个脏兮兮的盆里放在地上。
雅雅走过来闻了闻,没吃。
老者自己稀里哗啦地吃了几大口,笑话它:“就这些东西了,不吃得饿着,我这可没肉,你要实在不想吃就把我啃了吧。”
雅雅还是没吃用鼻子拱着盆,拱到床边,殷切地等着床上那人起来吃。
老者看了眼,道:“他可不吃那东西。”
老者很快地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吃完,拍拍屁股蹒跚地走到床边,从墙壁上拿下一把古怪的刀对着自己的手掌一割,放了不少血在一只缺了口的碗里,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滴下来,慢慢地从碗底凝聚起小半碗的量。
那粗树皮似的手掌上已经布满了数刀的割痕。
雅雅趴在地上疑惑地看着老者的行为,老者偏过头看它茫然的样子,笑着露出一口坏掉的老牙:“哈哈哈,小家伙,不懂了吧,我这个血啊可是个宝贝。”
说着在雅雅关切的目光注视下,老者将那半碗血喂进了床上那人的口中。
胡乱地帮他擦了擦嘴,老者将碗丢在桌上,用一块破布往手掌上随便那么一缠,从角落里抽出一张破席在地上垫了垫躺着睡了。
漆黑的屋中,雅雅油绿的眼依旧关切地注视着床上的动静。
“别瞧了,快睡觉!他啊,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老者骂它。
雅雅呜了一声,惆怅地将脑袋搁在爪子上。
许久,屋中传来老者浑浊的咳嗽声,一会儿他似是梦呓似是自语:“孽缘......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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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萱知道自己不能任凭江爵把药喂给她,如果她重新变成了江爵的傀儡,她将生不如死。
但她已经开始觉得越来越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甚至无法感知光影变化,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她每一次的沉睡都怕自己再醒过来就是七天后了。
镜又来喂了她好几次药,开始几次她还能略微挣扎一下,后来她连挣扎都没有了,意识一次比一次沉重,很多次她连镜说话的意思都要茫然很久才反应过来。
她不能沉沦下去,她必须找到突破困境的方法。
镜没有让任何一个外人照顾她,她身边连一个侍女都没有,他亲自伺候她。
帮她换好贴身的衣物后,镜抱着她坐在铜镜前,而她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目是模糊的,眼神是空洞的,她有些想不起她是谁。
镜将她潮湿未干的长发拨到而后,指尖轻抚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身上的衣衫薄而细,引起她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他的动作很温柔,像体贴妻子的丈夫,可是他的声音很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和他成亲了,你的全身上下他是不是都看过了,吻过了......嗯?”
她半阖着眼睛,似乎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他将她放在床上,一点一点解开她的衣裳,他俯身看她,欣赏眼前看到的美景,满意地看着那一寸寸光滑的肌肤上起了战栗,她混沌的眼中是屈辱,是恨。
没有一滴泪,只有恨意,真是倔强又绝情。
就在她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不紧不慢地将她的衣衫扣了起来,附在她耳边道:“不要以为我不想,只是我要你心甘情愿,否则多无趣。”
他替她将被子盖好,笑亦温柔:“七天后,如果裴澈看到你在我怀里的模样,他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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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萱醒来,依稀看到眼前有光影流动,好像是白天了。
头昏沉沉的,她惘然地想着:她是谁?她在哪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扑棱棱”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飞,她眨了一下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啄她的手指,她吃力地转动眼珠,余光看到那只绿皮的鹦鹉在床沿上低头啄着她的手。
细微的刺痛从手指传到脑海,像闪电刺破重重迷雾,在她眼前砸开一道缝隙。
她动了动手指,意外地发现她的手指可以动,她的身体有力气了。
哦,镜说过,她的身体会越来越好,越来越自如,但她的灵魂会一天一天地被蚕食,等她行动自如的那天也就是‘宋云萱’真正死去的那天。
那只鹦鹉开始执拗地啄它的掌心,她的手轻轻一攥,它的翅膀扑扇了几下在她手心里安静了下来,它竟然说话了:
“你醒了?”
奇怪的,一只鹦鹉这样跟她说话,她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她张口:“你是谁?”
鹦鹉歪着头:“我是玄都,你小的时候还叫我大福。”
“玄都......大福......这个名字真土气。”她呢喃着竟然笑了起来。
玄都生气极了,它怎么说它土气呢!它低头又啄了啄她的手指:“你不记得我了?”
她回过神来,摇摇头:“不记得,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你觉得你是谁呢?”
她想了想:“镜说我是勾陈,我叫女刹,我是他的绣衣使。”
玄都看着她,古怪地说:“他说错了,你不叫勾陈,你也不是女刹。”
“那我是谁?”
“你是宋云萱,你是裴澈的绣衣使。裴澈!裴澈!你不记得啦?”玄都急地在她手里蹦来蹦去。
“裴澈......”这两个字像雪亮的光划过脑海,良久,她猛地浑身一颤,混沌的眼底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
“我是......宋云萱......”
她咬破舌尖,剧痛让她的理智片刻地归来。
那一刹那,她的眼底一派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