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萱看着来人,半晌,迟疑道:“水......水姐姐?”
“我刚绣衣裳呢。”水若梅自顾自说着悠悠地在桌边坐下,门外忽然传来雅雅兴奋地狼嚎,以及一个尖锐的女声:“雅雅!你疯了!”
众人望着门外就见雅雅追着披头散发的木卿卿直往围墙上窜。
水若梅望了妹妹一眼,冷笑道:“哼!那个女人没事又去招惹雅雅了,成天被雅雅追杀。”
“小萱,你看她那样子是不是很好笑,嗬嗬嗬嗬。”水若梅掩唇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宋云萱盯着她看了半晌:“......你......”
涂甄臻吐着烟笑而不语。
裴澈睨了她一眼,轻飘飘道:“你就不怕她进来追杀你?”
水若梅被裴澈的眼神一盯,浑身被激了一下,讪讪道:“怕什么,她活该,又不是我去惹雅雅的!”
门外传来更尖锐的声音:“你个贱人!居然设套陷害我!”
‘木卿卿’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手里扯起一条白绫套在‘水若梅’的脖子上把她往外拖,一边拖一边喊:“雅雅!你真正的仇家在这里!”
雅雅盯着眼前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猛地一个脚刹,疑惑地歪着头。
水若梅用白绫将木卿卿捆起来,拢了拢凌乱的长发,将发间那朵被木卿卿陷害的杜鹃花狠狠扔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才恢复往日的端庄娴静,她往桌边坐下,气哼哼道:“这女人躲我房里穿我的衣裳,装成我的样子,又把杜鹃偷偷插我身上让雅雅以为我是她,我差点被雅雅活撕了!”
木卿卿被捆地浑身不能动弹,听到姐姐的抱怨,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浑然天真道:“姐姐,咱俩可是亲姐妹,你帮我挡挡灾而已嘛。”
水若梅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当场结果了她,狠狠剜了她一眼,才对其他人道:“走,我们去吃饭!”
雅雅拱着鼻子闻着木卿卿身上的味道,正在考虑要不要吃她。
木卿卿大叫:“哦——噫——别把我扔在这儿啊,雅雅会啃了我的。”
宋云萱抿着唇憋笑赶紧去端来一盆肉骨头,敲敲盆,雅雅立刻摇着尾巴过来了但又放不下木卿卿这块肥肉,两相犹豫时,宋云萱道:“雅雅,吃这个还是吃那个?”
闻着肉骨头的香气,雅雅忍痛放弃了木卿卿。
木卿卿松了口气,泪眼汪汪:“小萱,还是你好。”
“哟,大家都回来了啊!”顾清风一脚踏进院子,一眼看到裴澈在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涂甄臻一拍桌子喝道::“清风,吃饭的时候你去哪里?”
顾清风缩回脚赶紧回到桌边,满脸赔笑地对涂甄臻道歉,战战兢兢地裴澈对面打招呼:“那个......阿澈啊......你们回来了?”
宋云萱走了进来,见顾清风僵硬地站在桌边,不由道:“清风哥哥,你怎么站在这里,快坐下啊。”她走过去将手中一只青瓷壶放在裴澈面前。
裴澈伸手帮她拿,谁料顾清风看了一眼大惊失色,一把将那青瓷壶抢在手里,结结巴巴道:“别喝酒!喝了酒这家伙会......我们会倒霉的!”
深受裴澈喝酒危害的顾清风算头一个。
至今想来,顾清风都心有余悸。
裴澈噙着丝笑把青瓷壶从他手里拿回来,晃了晃才道:“这里装得是茶,灵犀宫出任务之前什么时候喝过酒了?”
顾清风一愣,不由讪讪:“说......说的也是啊。”
正说着门外走进来一个神情木然的青年,正是庭夙。
见到裴澈时他愣了一愣,没有像从前那样杀气腾腾,眼中露出一点孩童般的喜悦:“小江哥哥。”
看到宋云萱时,庭夙又乖乖叫了声:“勾陈姐姐。”
这一声让宋云萱心里如针扎一般,当年因为金家后人的惨死,庭夙受了极大的刺激神智失常......
裴澈安排他坐在了他和宋云萱身边。
庭夙一反常态地听裴澈的话让在座的人跟见鬼了似的,虽然知道庭夙和两人之间的渊源,但这一幕还是令人咋舌。
木卿卿惊奇地挪到门口瞪着庭夙,暗搓搓地教唆他:“庭夙,你少主就在你身边,你不去杀了他?”
水若梅把一团布塞到了她嘴里。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裴澈拿着手中的茶壶给每个人面前倒了一杯茶水,慢慢道:“大家都是繁花的人,过的是刀尖上讨生活的日子,风里来血里去,我们是一家人,既然是家人,那我和小萱的事对你们来说不是秘密。”
“小萱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她是六姓的绣衣使,而我是江家的后人。”
目光掠过众人的脸,裴澈继续道:“我本来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后来被别人做成了怪物活到了现在,这个怪物就是灵犀宫的幽冥七杀。”
宋云萱不愿听他用这个词说自己,正要说什么,裴澈单手覆在她手背上示意她让他说完。
“有一种酒叫‘千古风流’,当年我喝了它,七情六欲开始封闭,后来也是这个酒将我的七情六欲打开,我从怪物变回了人,变回了江澈。”
闻言,涂甄臻只是静静地抽着水烟面容沉静,水若梅微微惊讶很快神色就平静了,顾清风干咳了一声道:“所以那天我阴差阳错地把那壶酒拿给你,你阴差阳错地喝了,然后......”
他想了一会儿找了个合适的词:“被你封闭的江澈醒了。所以,那个样子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裴澈懒散地一笑,过往太过复杂,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哑然道:“不论我是什么人,我还是会效忠灵犀宫,我们还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家人。”
顾清风继续干咳了一声,以前的裴澈不论杀过多少人经历过什么,眉眼间都是冷冰冰的不曾入世的少年感,在他面前他总是以兄长自居,现在的裴澈,额,怎么说呢,神情上总有些沧桑,无形间反而觉得他像个饱经风霜的长辈,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宋云萱,忽的悟了:
不得了!眼前这两位要是按辈分算,他估计见面得叫上一声祖爷爷、祖奶奶......
“咳咳咳咳......”顾清风伸手拍拍裴澈的肩,笑呵呵道:“好兄弟不说两家话,我还是你大哥!”
涂甄臻笑着戳穿了他:“清风啊,你这是活脱脱的占便宜啊!”
顾清风咕哝:“按辈分,您老不也得喊他们一声祖宗?”
涂甄臻吐着烟圈儿,笑得眼角长褶:“这有什么,他们俩要是受得起我这一句,我就这么喊。”
宋云萱忙止住她:“婆婆,使不得,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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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几人商议保护永宁公主和亲使团顺利到达夜羌的计划。
这也是艳鬼要求裴澈和宋云萱接的最后一项任务。
现在大梁正值多事之秋,北狄和夜羌不少人等着和亲出事,另外永宁身上有着龙脉相关的秘密,那意味着暗中盯着她的势力绝对不少,夜月肯定会有埋伏,更有甚者会牵扯出背后一直动向不明的天朽阁。
裴澈在桌子将大梁的地形图摊开在桌子上道:“明天,永宁和呼延灼会在皇城先举行成亲大礼,和亲使团将在明天下午出发,沿着帝都——淮熙城——落河郡——成渝关的路线到夜羌。”
“帝都到落河郡之间会有宁王卫蘅派兵亲自护送,珊珊会随行,这里离大梁边境还远,不会有人敢在这个范围内动手。”
他指着落河郡边一座名叫邙山的地方道:“和亲队会在这里做停留,我们在这里和呼延灼接洽。”
涂甄臻道:“你的计划是?”
“障眼法。”裴澈道。
宋云萱接口:“他们的目标是永宁,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永宁安全抵达夜羌,夜羌境内是呼延灼的势力范围,到了夜羌,有呼延灼的势力她就不会有事,在到达夜羌之前,我们不能让永宁公主暴露在危险之下。”
顾清风领会:“你们是准备让另外一个人假扮永宁?”
宋云萱点点头,众人齐齐望向抱着柱子一脸生无可恋的木卿卿。
她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道:“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让我假扮永宁给她送死?”
水若梅停下手里的针线活,睨了她一眼:“你不是一天到晚寻死么?现在正好有个机会给你,不好么?”
木卿卿摇了摇手拒绝:“不不不,那样死多麻烦,就没有舒服一点的死法么?”
众人:“......”
裴澈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淡淡笑道:“但是这件事非你莫属啊,你的易容术天下无双,假扮成另一个人连雅雅都能骗过......”
闻言,木卿卿死气沉沉的脸难得的亮了亮,自豪感升起,她忍不住勾起唇角:“是啊,我可比某些只会绣花的女人强多了。”
水若梅额角青筋直跳,手里正在绣的蝶翼偏了一针,针头疾射而出恨不得戳瞎木卿卿的眼。
木卿卿头险险地躲过去了。
水若梅恨恨道:“少主,你确定让这个死女人去不会破坏计划么?”
对这姐妹俩每天把对方往死里整的厮杀行为,大家早已习以为常,她们虽然对对方不手软但都知道分寸,也没真正把谁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