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问父母：“希楚当初为什么会被厉鬼杀死？”
一直以来, 父母都刻意避开这个问题。就连关于吴希楚的，都不愿意多谈。他只知道, 希楚是被穷凶极恶的鬼杀害的, 连具全尸都没有。其他的, 再没有人告诉他。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稽淼也很好奇。那时，她去外地办事, 再回来时，吴希楚却已成为亡者。
稽润诚与刘美对视一眼, 后者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和诚哥没保护好她。”
*
那一年，稽炎在外历炼, 吴希楚在校读书。她隔三差五就会来稽家，说要代替稽炎好好照顾他们。而当他们要去捉鬼时，她就特别兴奋主动，希望稽润诚他们带上她。
遇到容易对付的, 稽润诚就欣然答应，而遇到棘手的，他和刘美就会婉拒。大概是年轻气盛，吴希楚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他们对战此厉鬼时，偷偷地跟去了。
那个时候，这只鬼就已经怨气冲天，难以压制了。他没有固定形态，以聚拢的怨气凝结成团。当时，稽润诚和刘美与其堪堪平手。他们较量着，渐渐疲惫，渐渐失去耐心。而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个神思不稳的阶段，吴希楚会冲出来。而她这一现身，就成为了厉鬼的目标。
几乎是一霎那，厉鬼摆脱稽润诚和刘美的制约，朝吴希楚汹涌而去。在所有人还未反应之时，怨气将吴希楚覆盖、掩埋、禁锢……
他们睁大了眼，极力阻止，却终究晚了一步。
吴希楚死了，成了厉鬼的食物。
而厉鬼跑了，一跑就是好几年。
……
“希楚当时为什么要冲出来？”稽淼忍不住问。
“她大概想帮我们的忙。”稽润诚说。
“希楚太傻了。”稽淼吸了吸鼻子，有些感伤。
“希楚她……”稽炎直直地看着稽润诚，问，“一定很疼吧。”
一时间，众人缄默。
是啊。
怎么能不疼呢。
骨肉被吞噬，如同万千虫蚁咬在身上。
被困在黑暗中，不能呼吸，无法挣扎。
只能一点一点感受自己的消失……
那个时候，她在想着什么？
是过去？现在？还是期冀的未来？
不论是哪一个，都很绝望吧。
“诚哥，美姐，希楚的事，为什么你们避而不谈呢？”稽淼问他们。
刘美眸光微闪，缓而拍了拍稽炎和稽淼的肩背，说：“因为那个过程，我们一秒也不想回忆。”
稽润诚看着她，眸光柔和，一字一顿地说：“阿美，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已是新生。
“还没过去。”稽炎开口，眸光看向精神病院里。
说话间，天色渐暗。眼前，已是一片灰黑之色。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
“那只鬼欠希楚的，今天会还回来。”
*
吴柯遥一行人来到精神病院，天已经完全黑下。从铁门往里边看，一团漆黑，楼房如同巨大的阴影，混在黑暗中，刻出了更黑的颜色。
里边的一切是未知，吴柯遥有些紧张。说实话，她是怕的。虽然稽炎不在身边，但一行四个人，也的确给了她勇气，特别是……刘苏打头阵，苏铁木在后，陈厉则在旁边护着。
铁门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在静谧的院落格外突兀。这里离楼栋还有些距离，空旷的地面上，没有树木，没有草丛，有的只有他们。
陈厉吞了口口水，说：“这啥都还没看到，我就觉得够恐怖了。”
刘苏白了眼他：“遥遥都没说啥呢。”
吴柯遥咳了咳，弱弱地说：“我是吓得不敢说话……”
刘苏：“……”
苏铁木说：“我们就是要说话，一来给自己壮胆，二来引来鬼魂。”
“引来鬼魂？”陈厉觉得口干，舔了舔嘴唇。
“对啊，咱们来不就是捉鬼的吗？不引来怎么捉？”
吴柯遥“呃”了声，看向苏铁木，说：“可我们……谁会捉鬼？”
一时间，众人沉默。
片刻，陈厉来了句“我去”，苏铁木骂了句娘。
刘苏乐天派，说：“没关系，我们四个人，还怕一个鬼？到时候我们团结一致，对鬼进行开导，相信不用捉就可以渡化啦！”
吴柯遥忍不住泼她冷水：“这里的鬼，可不止一个。还有……他们都是被那个厉鬼控制的，没有执念，我们渡化不了……”
刘苏瞪她，然后说：“那我们就乖乖地找到队伍吧。”
苏铁木、陈厉和吴柯遥互看了眼，有人耸肩，有人摊手，现在也只有这样了。
几人继续结伴而行，而越走眼前的景象越黑。进了大楼，刘苏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出，眼前的一切如同一个巨大的窟窿。
刘苏走在最前，却突然一个转角，光源不见，吴柯遥吓了一跳，赶紧喊她的名字。回应她的，是自己的回声。吴柯遥意识到不对劲了，又叫陈厉和苏铁木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立即照出一片光亮。
他们都不见了！只有她一个人！
吴柯遥深吸一口气，一时间思绪紊乱。
楼道很安静，静得只有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吴柯遥有些害怕，脚步开始放快，口里不停叫着刘苏几人的名字。
她想走出大楼，可楼梯上上下下，就是出不去。
鬼打墙了。
吴柯遥做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没关系的，一定有办法出去的，她能找到他们的。
楼道远处，是一片黑暗。只有自己的这一禺，亮得刺眼。当一个人处于紧绷状态时，胆子往往会比自己想象的大。就比如现在，吴柯遥的灯光晃动时照到了一个影子，而她竟也将光亮移过去，对准了那个影子。
那是一个人影，她的光照过去，对方却是一动也不动。吴柯遥将灯光下移，才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是个男生，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立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她。
见吴柯遥看他，他开口，声音空灵。
“姐姐，我好难受……”
吴柯遥吞了口口水。
那不是人！诚哥美姐说过，这里已经荒废了！这里早已没有病人！所以这个“人”应该是……在这里自杀后，被厉鬼所控制的灵魂！
得到这一认知，吴柯遥有些心慌。她想跑，但她知道现在所在处处都是鬼，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她强迫着镇定下来，鬼使神差的，朝前走了两步，小声问：“为什么难受？”
“活在世上好难啊……没人理解我，没人爱我……他们都不懂我的感受，认为给我最好的，是我想要的……我好难受，活在世上好难受……”
这就是这个男生自杀的原因吗？
那一束灯光投射里，男生捂着头，一脸的痛苦模样。那张苍白的脸，似乎蹦出了血丝，如同蛛网密布。
吴柯遥心头一骇，脚没动了，问他：“他们是谁？”
“爸妈……老师……朋友……他们都不懂我，他们想要把我关起来！他们要束缚我，折磨我！”
“他们不懂你，你有向他们表达吗？告诉他们你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们你所看到的？告诉他们你所认为的对与错？”
男生一愣。
缓而想起什么，呆愣愣地说：“好像……我要和他们说来着……”
“然后呢？”
“然后……”
男生垂头想着，突地，吴柯遥的手机的灯光猛地闪了闪。远在几尺外的男生，却是一秒之内就出现在了吴柯遥跟前。
她和他的距离，不过一寸。她几乎能透过手机照出的微弱灯光看清他的每一处毛孔和血管。
与对方的脸如此近，吴柯遥有些喘不过起来。特别是，此时此刻，他的双眸尽显狰狞。
“我就死了！”
他张开口，每说一字，都像是要将她吞入喉中。
说完，他抬起双手，做掐的姿势，就往吴柯遥脖上伸。
吴柯遥吓得只往后退，刚要逃跑，有人窜了出来。
“%#$#_\\#.@\'!……”
是稽淼！
她一出现，就往男生脑门贴了张符，然后就是一通咒语。
贴完，她转身看向吴柯遥，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吴柯遥吞了口口水：“我来帮你们……”
稽淼翻了个白眼：“别添乱就是好的了！”
吴柯遥“呃”了声，视线一直盯着稽淼的身后，她指了指，问：“阿苗，你要不要再贴一张符纸啊？”
稽淼转头一看，那只鬼正凑在她耳边，张口想咬什么。符纸还贴在他的脑门，却丝毫没起到作用。
“哎咦！”稽淼嫌弃地跳开，歪了歪头，说，“好像咒语念错了。”
吴柯遥：这也能错？
稽淼咳了咳，对吴柯遥说：“没事。”
说着，又是往鬼额上贴纸念咒。
大概五张后，符纸终于作用，那只鬼被其桎梏，然后周身发出淡淡的荧光，片刻后化为虚无。
“OK，又消灭一只。”稽淼挑眉，朝吴柯遥得意地说。
吴柯遥默。
花了五张符纸才消灭一只鬼，这有啥好得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