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她直接就问:“陈厉说请我们吃火锅,去吗?”
稽炎靠在门边,挑眉看她:“我们?”
吴柯遥点头。
稽炎眉目一转,说得理所当然:“那去啊。”他笑,“白吃白喝为什么不去。”
吴柯遥皱眉看他:“你真肤浅。”
稽炎撇撇嘴:“那来个不肤浅的。和老相好的叙叙旧有何不可?”
看他的眼立即变为瞪视。
稽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见见吧。不管你是想了解过去还是和过去告别,都应该先面对,而不是逃避。”
吴柯遥觉得稽炎说得在理。虽然她不想再成为以前的自己,但那毕竟是她,是她人生的一部分,那么,就算埋葬,也不应该抛弃。
不过……
吴柯遥歪头看他:“你这么好?”
稽炎微沉的眸光一瞬换为不羁,他漫不经心般开口。
“没有。”
“主要是因为白吃白喝。”
*
相思老火锅店里,陈厉点好了满满一桌,一看见吴柯遥进门,立即上前去迎,并且忽略她身后的稽炎。
“遥遥,你来啦!”
吴柯遥点头,陈厉立即就领着她往选好的桌子走。到了桌边,他指着满满一桌,挠头说:“喏,都是你爱吃的。”
吴柯遥看着桌子上那些,有些她吃过,有些她却没有。那些,大概是陈厉记忆中,吴柯遥的喜好。她呼了口气,对陈厉笑了笑,说:“谢谢。”
听着吴柯遥说“谢谢”,陈厉感动得都要哭了,偏偏有人在旁边煞风景。
“怎么是九宫格?”稽炎盯着那一锅红油蹙眉。
吴柯遥也看了眼锅,对陈厉说:“稽炎他不吃辣,要不换鸳鸯锅吧。”
“谁要管他。”陈厉瘪嘴。
吴柯遥:……
稽炎冷哼一声,说:“谁说我不吃辣。”
说着,他坐下,开始自顾自的在锅中下入食物。
陈厉翻了个白眼,招呼着吴柯遥坐下后才入座。
等食材煮熟的空当,陈厉问吴柯遥:“遥遥你现在在做什么职业呢?”
吴柯遥回得自然:“帮人算命。”
“算命?”陈厉不是很懂。
吴柯遥看着锅内红油翻腾,给他解释道:“就是摆摊那种,给人测字解惑。”
陈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张大了嘴。
缓而,他才惊叹着说:“遥遥你这样的人,竟然愿意摆下身段给别人算命……这种事,怎么想,都是不适合你的啊。”
吴柯遥愣了愣,还没回,稽炎说了句:“她现在就是算命的,你怎么说,怎么不相信,她还是算命的。”
吴柯遥捂脸翻白眼。
陈厉皱眉,不爽地看着稽炎:“诶,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遥遥值得更好的!”说着,他又看向吴柯遥,“遥遥,要不然你跟着我,我不用你赚钱养家,你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可以了!”
稽炎嗤笑一声,也不管他们了,开始捞锅里的东西。
吴柯遥咳了咳,抚额对陈厉说:“我觉得算命挺好的……”
陈厉惊呆了,他痴愣愣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却只说出半句:“遥遥,你怎么变成了……”
他的记忆中,吴柯遥从来不会低声下气地和别人说话,更不可能为了生计去摆摊算命。她是说不来那些奉承迷信话的,可是……为什么失忆可以改变人这么多?眼前的人,太过乖巧,早已没了当初那不可一世的霸气。
陈厉虽然只说了半句,但吴柯遥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她垂头,一时间有些难过。
稽炎从锅里捞出一块牛肉,递到吴柯遥碗里,缓而看向陈厉,敲了敲他的碗,说:“吃火锅吧,吃完就散了。”
陈厉哪肯就这么散了,他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吴柯遥。
“遥遥,我知道你不喜欢靠男人,我也知道你从小有钱,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但是,算命这种事,又抛头露面,又吃力不讨好,怎样也不是女孩子来的。”
“以前的你多好啊,自信又霸气。你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啊!”
稽炎努努嘴,没说什么,只小心翼翼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果然,这火锅辣的程度,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吴柯遥将碗里的牛肉一口塞进嘴里,深呼吸口气后堆笑看向陈厉,一字一顿地说:“陈厉,我不是你认识的吴柯遥了。”
是,吴柯遥是变了,但他没变,一颗心一如往常就够了。
陈厉咬了咬唇,将椅子挪进了她几分,说:“失忆了而已,说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遥遥,你要不要回沙城?”
顿了顿,他加重了音量。
“我带你回家。”
回家这个词,吴柯遥从来不敢想。她从有记忆起,就没有父母。她只有师傅,只有一间小出租屋。
她曾以为这样就已足够,可是现在被陈厉提及,她才知道,她有多渴望亲情与陪伴。
“那里,有我的家人吗?”
“呃……”陈厉语塞,他垂头,一双手不安分地揉搓着,最后他抬头看吴柯遥,对上她期待的眼,他咬牙点头:“当然了,你的家在那里啊!”
是的,吴柯遥的家在沙市,那里有她的家人,譬如……他陈厉自己。
他也可以,成为她的家人。
*
回到酒店,吴柯遥辗转反侧一晚都没睡好。她还没答应陈厉,说是想考虑一下。
第二天,吴柯遥仍旧心烦意乱。对于那个未知的地方,让她去或不去的因素太多,她不知道如何选择。
稽炎说:“不知道如何选择,就先不选。转移注意力,或许到时候,答案会自己出现在你心里。”
吴柯遥问他:“怎么转移注意力?”
稽炎挑眉,眼珠子一转,说:“赚钱。”
一个小时后,稽炎带着吴柯遥来了酆城闹市。他让吴柯遥待在一块空地别动,自己去四处收罗。不一会儿,他带回一张桌子,三把椅子,还有一个喇叭。将桌椅摆好,他直径坐在一张上,看着发愣的吴柯遥,说:“拿出来吧。”
吴柯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东西?”
稽炎翻了个白眼:“纸笔。”
他知道,这些东西,吴柯遥从来都是随身携带。
“干嘛?”
稽炎没说话,直径打开了喇叭放音。
然后,对方颇为滑稽的声音从中而出。
“美女算命,帅哥作陪,二十一人。二十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啥都能算,排忧解难,走上巅峰……”
喇叭循环播放着,吴柯遥睁大了眼看稽炎,指着喇叭问:“你说的?”
稽炎瞥她:“不然了。”
突地,吴柯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然后,笑得弯腰捶腿,一发不可收拾。
稽炎随吴柯遥笑,没理她,只抱着双臂看闹市人来人往。
吴柯遥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问他:“稽炎,你啥时候这么逗的?”
稽炎瞪她:“拿出纸笔,好好赚钱。”
吴柯遥一边笑,一边从包里拿出马克笔和复印纸。
捂着笑痛的肚子,还没缓过劲儿,马上的,就有生意来了。
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穿着高中校服,背着双肩包,在桌前立了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才在凳子上坐下,小心翼翼地问:“二十块钱,真的什么都能算吗?”
吴柯遥点头,问她:“同学,你想算什么?”
女孩子垂头,咬着嘴唇说:“我想算,我能不能考上大学。”
吴柯遥将纸笔推到她面前:“随便写个字吧。”
女孩子想了想,拿起马克笔在纸上写了个“能”字。
看着纸上的字,吴柯遥脸色微沉,一时间缄默。
女孩有所期待地问她:“怎么样?”
吴柯遥眸光闪了闪,指着纸上的“能”开始解析:“你落笔微颤,说明你内心极不稳定和紧张。但在最后收笔的时候,笔迹平稳,特别厚实,这说明在最后,你会有好的结果。”
“能,左右结构。左边,上厶下月。厶同‘私’,意思是,让你为高考舍弃自己的私人空间,不顾一切备考。而右边,也是两个匕。匕,即匕首,说明这条路上荆棘满满,你要得到,就会付出很多。而你在写‘匕’的时候,勾太过尖锐,与其中的一笔差点相交……这条荆棘路很难走,你很可能会自己伤害到自己……所以,我给你一个劝告:凡事不走极端。”
对于后面说的,女孩一点也不在意,她睁大了眼,兴奋地问:“我能考上大学?”
吴柯遥点头。
女孩兴奋地一跳,立即从钱包里掏出二十元递给吴柯遥,说:“谢谢你!”
说完,女孩跑跳着离开。
吴柯遥张着口,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的。
从吴柯遥开始算命起,稽炎就一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她。吴柯遥专注时没在意,现在她都算完了对方还盯着她。她脸一红,问他:“看什么呢?”
稽炎挑眉:“你刚刚说谎了。”
吴柯遥一怔,缓而垂头,说:“我没说谎。”
“那你支支吾吾什么?”
“我……”说着,吴柯遥看向桌上纸张上的那个字,轻轻说,“我只是没说,‘厶’的意思是,为了获得利益而不择手段。也没说,‘月’是借日之辉,取用别人的成果。我不希望,这个女孩成为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