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看见两人逃跑,孟全却没有发怒,而是转过身看着棺椁,眼神渐渐凝聚。
“你说他们看清我们的脸了吗?”跑过了两条街,沈倚突然问,半夜三更爬人家墙头这种事没被发现就算了,说出去被当作小偷的话她还怎么混日子?
“不被抓住就行,我们又没干出什么事。”祁焕之虽然没想明白棺木中的怪声是怎么回事,但看出事以来孟全的反应,他隐隐觉得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而且,更为怪异的是,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孟府,孟全除了摇头叹息外,竟然也没有私下里有过其他举动。以孟全的为人作风,又怎么会让女儿莫名其妙就死了?
“对了,你刚才说的身边有什么鬼?”想到此处,祁焕之接着问到。
“不知道,一个男的,外表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挺好看的。”她想了想,回答。
“你还在意长得好不好,我听着你在问他什么,可问出什么了,和孟妡有没有关系?”祁焕之闻言深感无奈,她似乎做事总不在重点上。
“他让我自己看,看错了就挖我的眼睛。”有些气喘,沈倚顿了顿,“你觉得我会拿我的眼睛开玩笑?”
“挖?他还在吗?”祁焕之闻言立即四处看了看。
“别跑了,他们追不上了。”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沈倚停下脚步,就着身边的木栏靠着,摆了摆手,“早走了。”
“接下来怎么办?”祁焕之跟着停了下来,一手撑着木栏,气喘吁吁,不得不说,比起腿上功夫,沈倚确实胜他一筹。
“算了算了,回去了,累死了。”沈倚站起身,看了下周围的环境,便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就走了?”祁焕之愣了愣,混乱的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追上去,“你还没还我钱!”
“什么钱,不知道。”心中一激灵,沈倚加快了脚步,装傻。
“沈姑娘,人可不能这么贪心啊!”
“我花完了,没了。”
“这才一天,你就花完了,骗谁呢?再说了,你花你的钱,关我的钱什么事?”
“哎呀,大不了本姑娘好人做到底,再帮你管管这件事呗。”沈倚不耐烦的甩甩手。
“这事我能不能管都还不知道呢,不过,最后我要是不能结案,你得还我钱。”
“笑话,你请我的钱只是帮你问孟妡,说过是结案吗?别耍赖啊。”什么?还指望着她帮忙结案?这亏本买卖她可不做。
“你不也没问着?谁赖?我还指望着办件大事升职呢,这四处都要打点……喂!别走!”
“……”
两人兀自丝毫不让的争论着,一前一后消失在黑夜中。
不远处,黑衣男子坐在街道边挂着灯笼的木杆顶上,血红的彼岸随着衣袂缓缓飞扬,他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
☆、街头异变
次日,风和日暄,碧空如洗,然而这样的日子,空气中却弥漫着哀伤的气息。
漫天飞舞的纸钱犹如一只只折了翅膀的蝴蝶,在光华夺目的虚空中悲泣,晃晃悠悠不知何为归处。
送殡的队伍缓缓前行,道路两旁的行人都纷纷避让着,小声议论着,人们远远的见到队伍行来,便立即将大门关闭,待到队伍远去,方才打开。
而在这些身穿白色麻衣的人群中,却有两人鬓边已染霜华,在他人搀扶中缓缓的跟着棺木前进,无声的泪水染尽衣袖。
“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能?”天桥上,一青年男子转头看向身边的青衣女子,声音有些无力。
“无能和无能为力还是有所不同的。”青衣女子摇了摇头,随口道。
“呵,今日你居然懂得安慰人?”男子无奈笑笑。
“不找我还钱,你想怎样都好。”女子摊了摊手,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腰间,“我不过是嘴上积点德罢了,并没有什么损失。”
“我竟然还指望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安慰,我也是可笑。”祁焕之抬手扶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会白拿你的钱,你要是还想继续查下去的话,我力所能及自然帮你。”沈倚转过身面对着他,抬手拍了拍他有些颓然的肩膀道。
闻言,祁焕之抬起头,怔怔的看了沈倚良久,终还是无言的摇了摇头。
他连寻找证人证据的能力都没有,就算沈倚能帮忙,他又能如何呢?
“唉……”沈倚叹息,一脸惋惜,“这是你自己拒绝的,可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说跟你有关系你会还我?”祁焕之看都不想再看她,径直别过脸去。
“只是可惜了这孟小姐,死的莫名其妙,她那个未婚的夫君也不管,真是可怜,我以后要是嫁人啊,一定擦亮眼睛……嗯?”边说着边转过头去看送殡队伍的沈倚,突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扶着天桥护栏,探过头往下看去。
只见那在哭泣声中缓缓前行的棺椁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年轻男子,身上还是那身刺绣的黑衣,此时,他一条腿屈膝,另一条腿随意的搭在棺盖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面亦有一朵盛开的花,血红色的花瓣巧妙的勾勒着伞骨的轮廓。
而周围的所有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对他毫无察觉,那些抬棺木的人似乎也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比我还缺德,竟然坐在人家棺材顶上!”沈倚震惊过后便是一脸气愤。
“什么?”不知沈倚为何话说了一半又变成了另外一句话,祁焕之还没来得急问,便见身边的女子身形一闪,径直从天桥上一跃而下,轻盈的身体一个转身,稳稳的落在了队伍前方的道路中央。
“喂,你干嘛坐人家棺材上!”不管队伍和人群惊讶的声音,落地后的沈倚直接抬手指着那男子喊到。
黑衣男子抬眼看她,薄唇微抿,似笑非笑。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见对方不说话,沈倚更是气愤的往前走了两步,虽这孟家小姐与她无关,可这个男子的行为却有些过分。
周围的人听到她的话,顺着她的目光往棺材上看,棺材上空无一物,不由得觉得有些瘆人,一个人青天白日的对着空气说话,何况那还有一具棺材。
“又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此时,孟全和孟夫人闻声急急的走上前来,见是沈倚,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有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坐在你家女儿棺材上呢。”毫不理会两人难看的脸色,沈倚指着那男子大声说到。
一语出,周围人又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议论声顿时此起彼伏。
“听说昨晚孟小姐的棺材里有婴儿哭声呢。”人群中不知何处传出了一句低语。
“是啊是啊,不会是有冤魂作祟吧”
“可不是吗,昨天才死的,今天就下葬,肯定有问题!”
“又是这个女孩啊,神经兮兮的,不会是犯病了吧?昨天还在桥上乱洒纸钱呢。”
“别胡说,她可真能看见些东西,那棺材顶上肯定是坐着孟小姐。”
“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孟全气急,大喝道。
话落,立即便有几人上前来将沈倚围住,黑衣男子依旧撑着伞坐在棺材上,扬起了嘴角,似乎等着看一场好戏。
“孟大人。”祁焕之见情况不妙,立即从天桥上下来,在孟全面前施礼,“大人恕罪,她不知礼数,冲撞了孟小姐灵柩,下官这就带她离开。”
说着便转身一把拉过沈倚就要走。
“你们当老夫是什么人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孟全大手一挥,厉声道,“一并给我抓起来。”
“大人,孟小姐死因未明,您便急着下葬,如今又如此慌张,还拒绝大理寺查案,可是有什么隐情啊?”沈倚没料到孟全会直接抓人,如果被抓住,定是暗地里便解决了她,哪还有活命?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刚才冲下来的举动,此时见他们人多势众,也没有把握逃脱,于是故意提高音调说到。
她声音虽不是特别大,却字字清晰,瞬间便传到了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小女突发恶疾,老夫不想停留太久,恶疾传染他人!你何故信口雌黄?”孟全环顾了下议论纷纷的人们,急忙解释到。
竟然还能强行说成了恶疾,沈倚不由得嗤笑一声。
“是不是恶疾,打开棺材让大理寺验尸不就知道喽?”沈倚扫了一眼悠闲坐着的黑衣男子,她也不是真的指望孟全会答应开棺验尸,只是想激起民愤便于脱身罢了。
“岂有此理,小女尸骨未寒,你竟要!你!”孟全气得满脸通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直直的往后倒。
“老爷!”孟夫人哭喊着扶住他,抬手指着沈倚,“把他们给我赶走,赶走!”
“孟大人,既然孟小姐是染恶疾而亡,自然不会当众验尸,以免恶疾传染,不如……”祁焕之此时立即抱拳道。
“你不是说你不管了吗?”沈倚翻了翻白眼,打断他。
“还不快滚!”孟全站直了身体,指着两人怒喝,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再直接抓人已是不妥,只怕会让人更加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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