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话让七浮吃了一惊,不等他问,下一刻女子已缓缓站起,将他护在身后,自己则一步一步向七宗榆走去。
“宗家七横,字宗榆。”女子边走边念。她抬手,皓齿咬破了手腕,血滑入掌心,沿着几段脉络,扩成一个狰狞的兽首图案。
七宗榆举起鞭,边退缩边厉声:“妖女!你……你要对我干什么?!”
“阁下一直希望变强,可是如此?”女子淡然而问,“比起雨麦身后、那位大人的转世,阁下更希望自己才是七家唯一的继承人,可是如此?”
七浮想追过去问个究竟,手脚却像是被锁在原地,他动弹不得。
只听七宗榆哆嗦而凶狠地应道:“是又如何?我就是要杀了那死废柴!”
“如此,雨麦将把力量予汝,而汝将发誓从此不再动雨麦的主人一丝一毫。”女子仍用平缓的声音宣告,“若违背,汝将承受与吾主同样的伤痛!”
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赤色,成了火海。七浮呆呆地看着火光中女子的身影一点点缩小,而后,一道流光从火中窜出。
七浮下意识向那流光伸出手,流光却没有停留。但他看清了流光之中,是一只毛色纯白、四爪为麦色的幼猫。
第20章 020 实力抹黑
七浮在深夜里骤然冻醒。
一寸绯的毒性,让他本就偏寒的体质变得更为敏感。加之被夜间凉风左右吹着,便是不冻醒也奇怪了。
视野里一片漆黑,七浮胡乱摸索被褥,却摸到了一只软软的耳朵,热乎乎的。太冷了……如今的情况下,只要是温暖之物,他都想顺过来抱在怀里。
于是他顺着这只耳朵,将那温暖之物整个搂在怀里。小小的物体蜷缩在他怀中,仿佛是个暖袋。但即使这样,七浮仍止不住打哆嗦。
似乎不太对劲吧?眼下可是夏天,就算是夜间,也不至于这般寒冷。而且,少寞堂似乎也没这么冷。
七浮感觉到怀里的物体动了动,还有一些细微的声音似乎从彼岸传来,一点也听不真切。这时他鼻中钻入一丝苦涩的药味,继而唇上贴上来一点温暖,叩开他的牙齿,将一股奇苦无比的液体硬是给他喂下去。
他听话地忍着苦,将那液体咽下,潜意识中,不知为何会如此配合对方,并且还默认了那是一寸绯的解药。如此这般,大约被喂下了一碗药,他慢慢觉得身体不再那么寒冷。
喂好药,温暖之物又继续滚进他怀里。七浮摩挲着那只软软的耳朵,温和地唤了一声:“麦子……”
前世对于这位妖侍卫的一些微妙的情绪,像是物归原主一样,渐渐被他回忆起来。
……
七家分家灭门三日后,也是七浮解除禁足之日。
在门口被晾了一刻钟,吕重青终于不耐地拉过正埋头扫地的少年:“你上司呢?太阳都升多高了,怎么还不见他出来?”
舞子零并不知眼前这位汉子便是帮主,当下一把打开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没好气道:“等不了就走呗,我家堂主还忙着呢,一会儿来,一会儿来!”
吕重青被他气乐了:“还忙着?大早上又没病人,忙个啥?”说罢撇开舞子零,径自走向紧闭的少寞堂大门,“得,他不来,我亲自去见见。”
见大门在自己面前狠狠关上,舞子零颇为不爽地转向马厩:“九空,你说那糙汉子会不会被浮公子打?我觉得这会儿浮公子应当还在抱着小姐姐做梦呢。”
在少寞堂待了三日,每天帮着雨麦配解药,顺便“重新认识”了闻九空,消了那日在客栈的误会,舞子零倒是渐渐融进了这样的生活里。他的长剑已经被搁置在药柜里,三日之中他还处理过几个杀手的伤势。比起在江湖里没日没夜,胡乱而危险的生活,他反而想长期留在少寞堂了。
闻九空正喂着马儿,闻言探出个头:“请稍微注意一下言辞,那位青年并非糙汉子,而是於虚的帮主。他脾气虽好,可你若惹恼他,指不定会被赶出去。”
舞子零被他吓了一大跳,握着扫把闷声道:“这……嗯……我明白了。可我说的是明摆的事实,小姐姐不是说浮公子没睡醒的时候,随随便便吵他他会发怒吗?更何况浮公子今日还不晓得能不能转醒……”
这时,自七浮歇息的二楼书房中传来利器碰撞的声响。
“……看样子是醒了。”舞子零仰望二楼,喃喃道。
七浮的书房之中,吕重青收刀入鞘,摸了摸鼻子,心中忖度自己是不是该去街上占一卦,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每回寻七浮,都能看见他与他的妖侍卫恩爱,而每回又要被他甩一钩子。
见七浮只着一件睡袍,身旁还卧着他的妖侍卫,吕重青也不好意思与他交谈,搁下一句“堂外详细说”,便万分尴尬地退了出去。
七浮也甚是郁闷,这帮主未免太实诚,又亲自来喊他起床。念在“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赶快披衣下床,伏到书桌旁扒拉起饭堂的弟兄送来的早餐。
扒拉几口面,看着碗中红艳艳的胡萝卜条,他忽然想起自己回到过去的那个梦。
“麦子,我问问你啊,”他转头看向床铺,“你之所以没有妖力,又成了这副年幼的样子,是因为和七宗榆结过羁绊吗?”
雨麦没有答。七浮又唤了几声,见她仍不应,便端着碗疑惑地走过去。
雨麦小小的身体窝在被子里,胸口轻微起伏着,睡得很安稳。见状,七浮心疼地叹息一声,他中毒昏睡这三日,隐约能感受到雨麦守在身边。日夜守护,怕是累到这小猫咪了。
他没有叫醒雨麦,安静地吃完面条,搁下碗就下楼寻吕重青去了。
不出所料,吕重青找上门来是因为任务,但却不是来派任务的。
“昨天夜里,十位派去祁环居附近执行任务的杀手堂子弟被杀。而将他们杀死的人,听说是浮公子的熟人。”
话至此,吕重青故意看了七浮一眼。
七浮不明其意:“帮主何出此言?”
“拉拢你到於虚,这是家父与祁环居之主的约定,不过眼下似乎引起了什么误会。”吕重青抄手而立,“浮公子,禁足这几日你擅自外出的事,我可是一清二楚。敢问浮公子是为了何事外出?”
一问便戳及痛处,七浮攥紧拳,缓声道:“我分家被人灭门,我既然得知这个消息,哪怕是违反於虚的规定,亦要回去。”
“是这样吗?可杀手堂的弟兄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你的两位熟人——剑谙与风见月所杀。”吕重青道,“浮公子一出门便是两日,还是为了家族灭门一事。难不成浮公子想说,在这两日之中查清了灭门家族的凶手,乃是我於虚的人灭了你的家族,所以你就委托了熟人将他们杀死么?”
七浮越听越糊涂,“回帮主的话,我自两日前家族被灭门后,便回了少寞堂,而后因为中了毒,整整昏睡两日。帮主方才也看到了,我那会儿才苏醒,怎可能在这两日之中再度出门?”
“可逃回来的弟兄看到了你,并提交了详细的情报。情报中这么说,你虽没有出手,却一直在暗处指使你的熟人杀人,假如有人靠近,你就使用火符,让他们近不得身。”背着报告,吕重青满面愁容,“浮公子,我是相信你的,但这两日我来少寞堂,也的的确确不曾见到你在。眼下於虚上下对你的传闻都是负面的,你需好好想想,是不是被什么人栽赃陷害了。”
“帮主方才说,有弟兄报告,我在指使我的熟人杀人?”七浮忽问,“我在祁环居之时,也不过一介白桂阶的除妖师,剑谙师兄比我整整高出六个境界,不管论关系还是论实力,我都没有资格‘指使’师兄。”
“至于风见月,想来是情报出错了吧?我与风姑娘才没接触几回,算不得熟人。”七浮解释道,“更何况,我在祁环居的熟人,乃是庄逍与剑谙师兄,并且仅仅是这两位除妖师。若是杀手堂的弟兄看走眼,错将庄逍看成风见月,这等眼神,不配做杀手。”
“他们配不配做杀手是我的事,如今既然有这种谣言,那就说明事出蹊跷……”吕重青沉思一阵,继而道出一个令七浮大为惊讶的情况,“情报中提到的两位,似乎都与於虚有过私仇。”
“……此话怎讲?”
“先说风见月,祁环居五长老的女儿是吧?”吕重青道,“今年刚及二八,十六年前她出生之时,听家父说,她的母亲似是在当夜被於虚的人刺杀。喔,有个事儿你可能不知道,那风夫人……也就是风见月的生母,是猫妖。”
“再是你所说的剑谙师兄,自幼父母双亡,被祁环居之主收养成人。”斟酌了下言语,吕重青托着下巴道,“此人……他父母曾是於虚的杀手,二十几年前叛变了,而后又做了些对於虚不利的事,总之是家父亲手带人将他们手刃。”
七浮始终安静地听他将一切道出,越听越觉得事情非常棘手,而且似乎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系列的事。
剑谙与风见月杀了於虚的人,仔细分析他们的过往,纵使是巧合,也不可能凑这样巧。而他明明身在少寞堂中,为何吕重青却说不曾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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